4 最勇敢的人
空氣凝滞。
林爾峥斂睫盯着錦旗,表情微妙起伏一瞬。
他又擡眼看沈惟姝,語氣平靜:“謝謝你。”
沈惟姝也給老爸這通烏龍操作震懵了。反應過來,她輕輕抽了口氣。
“不是……”急于解釋,卻更加語結,“這是我爸讓我給你們的。”
林爾峥淡淡“嗯”了聲,慢條斯理地把錦旗折起來,懶聲:“也謝謝你爸。”
沈惟姝:“…………”
“不是,我是說——”
“林機長?”有人在不遠處出聲。
男人沒有再理會她的辯白,快步走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沈惟姝有些懊惱地抿唇。
越來越多的學生聚集過來。她站在原地猶豫片刻,轉身走向教室。
“喲嚯。”餘躍一眼就看到林爾峥手裏的東西,他笑開了花,“又有人表揚咱們了?”
說着他伸過手去。指尖剛碰到黃色的垂穗,林爾峥就翻轉旗頭,啪地打開了他的手背。
餘躍“嘶”了一聲,“怎麽還不讓看啊?難不成不是表揚,是給你的情書啊?”
“閉嘴。”林爾峥擰眉低叱,拿錦旗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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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躍輕笑,“你又不是沒收過。”
他朝前面揚了揚下巴,“那不咱們救上來的小姑娘麽?”
“我聽說,就是她把漁網鋪開的,那天那麽大浪,也幸虧她們抓了張網。”餘躍贊許啧了下,又道,“哎,你別說,這小姑娘還挺臨危不懼的啊……”
林爾峥沒說話,只側眸向教室望去。
女孩已經進了教室,她腦後的高馬尾像蹁跹的蝶,走動起來元氣滿滿,連背影都是活潑的。
小姑娘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夕陽的光輝被百葉窗均勻分割,又細碎散落,她的頭發,睫毛還有臉頰都被鍍上了細膩的金粉,一身明亮。
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她突然停下整理馬尾的動作,擡眼向他看。
四目相接,女孩朝他展顏一笑,一對梨渦若隐若現。
逆光之下,她的臉目不甚清晰,笑容卻明朗可見。眉眼彎彎間少女心态盡顯,青春又純粹。
林爾峥撇開視線,眼睫輕眨了兩下。
學生到齊後,這堂有關水上安全知識的講座便開始了。主講人是自我介紹叫餘躍,是飛行隊的救生員。
救生員小哥很有幽默感,寓教于樂。沒一會兒,教室裏便笑聲連連,氣氛活躍。
沈惟姝很難集中注意力,她總往講臺偏側看——林爾峥站在那裏,半身隐在陰影中,存在感卻極強。
“……剩下的時間都交給我們機長。大家有什麽問題也可以問他。”餘躍結束了他的演講。
底下的學生拍起了巴掌,又齊刷刷看向講臺另一側。
男人邁步走上來,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從陰影中逐漸顯現,好像蒙面的雕塑被慢慢解開帷幕,視覺沖擊力很強。
教室裏屏息般默然片刻,随後“嗡”地躁動起來。
“自我介紹下,”林爾峥接過話筒,“我叫——”
“淮城吳彥祖!”後排有人高喊道。
教室裏爆發出尖銳的笑聲,其中夾雜着女生們的吃吃低笑和竊竊私語。
“我的天好帥好帥!可以原地出道了!”
“比出道的還帥,他還有職業光環!制服我更可以!”
“還是叫空中金城武吧!”
“胡說,明明更像……”
……
沈惟姝聽到那些議論,微微撇嘴。
她并不覺得林爾峥像哪個明星。不管是他有棱有角的側臉,還是大臂上弓起的肌肉,都帶着一種千錘百煉的硬氣,即便是在熒屏上也很難看到。
林爾峥置若罔聞,兀自繼續:“我叫林爾峥,淮海救援隊現役搜救機長。”
學生們自覺重歸安靜。
臺上的男人似乎有種特殊的磁場,能讓人輕易聽服于他。他的聲音斂沉,被揚聲器放大後愈加低磁好聽:“我們飛行隊承擔的是我國淮海海域的海上人命救助的職責。”
他說着,身後出現了一架飛機模型。
沈惟姝一眼就認出那架紅白色的直升機——流線型的機身,巨大的螺旋槳,正是那天救她脫離危險的那架直升機。
“每一次救援,我們都是團隊合作出動,機長負責駕駛,統籌協調機組,副駕駛觀看周圍環境,彙報信息參數,絞車手控制鋼索,救生員沿着鋼索下落到水中救人。”
“我們救援的每一分鐘都很關鍵,是和時間争分奪秒的生死大戰,快一點,海裏的遇險者就多一分生機——”男人偏頭看向背投,大屏幕上适時顯示出幾張照片。臺下響起驚呼。
生死救援這樣的場面,照片的沖擊力更加直觀。
烏雲壓頂,紅白色的直升機在紊亂的氣流中穿梭,沖鋒在風口浪尖。繩索一次次下到蕩出白沫的海浪中,将掙紮在生死邊緣的求生者救上來。
沈惟姝被這幾張照片刺得後背一麻,仿佛又回到那個被泡在海水裏的夜晚。
她的視線定在屏幕下方的那張照片上:駕駛艙裏戴着頭盔的男人伸出手來,在窗外比了個拇指向上的手勢。
飛行頭盔和麥克風遮掉他部分臉廓,男人的眼神堅定有力,唇線十分淩厲。
他好像一把要出鞘的利劍,意氣風發。
“迄今為止,我已經安全飛行了1638小時,參與救助任務408小時,成功救助過105人。”林爾峥頓了下,緩步踱向講臺另一邊。
投影儀的光線在他的臉上流轉,光影相織交錯。
“未來,我也會在一線一直飛下去。這是我的工作計劃,也是我的人生目标。”
臺下響起比剛才還要熱烈的掌聲。沈惟姝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跟着拍起了巴掌。
教導主任邊鼓掌便走上臺:“感謝飛行隊今天帶來的講座!我想對于咱們來說,這是很特殊的開學第一課。好了,大家還有什麽問題嗎?”
沈惟姝沒有理會臺上的主任,她皺眉看着前排——有兩個女生正暗搓搓地打開手機鏡頭,準備偷拍臺上的機長。
“沈惟姝——”
莫名被cue,沈惟姝猛地擡頭。
教導主任笑吟吟看着她,“上次你們幾個在海上鬧出事故,可是多虧了咱們飛行隊。你來做個代表,說點什麽吧,啊?”
沈惟姝看着主任的臉色,登時明白過來——大概是男人的氣場太強,這提問環節有點冷場。現在叫她起來,是示意她說點感謝之類的場面話,來做個漂亮的收尾。
沈惟姝起身,沒由來又想起那面坑閨女的錦旗,滿腦子都是“傳佳音”“似親人”這樣的字眼。
“我……”
臺上的男人靜默看着她。
對上他又深又直的目光,沈惟姝心中一動。
“我想請問林機長——”她頓住,朝男人粲然一笑。
“如果我經常去海上的話,是不是還有機會碰到你呀?”
教室裏轟地炸開了鍋,哄笑聲和起哄聲響成一片。中間還摻雜着主任憤然的吼叫:“沈惟姝,你說什——”
旁邊的林爾峥卻朝主任做了個制止的手勢,慢慢舉起話筒。
底下瞬間噤聲。學生們憋着笑等待機長的回應,期待值拉滿。
林爾峥神色無異:“是的。”
沈惟姝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男人繼續:“但你要碰到我們,大概率也會碰到風暴,沉船,急症或火災。”
他看着她,唇角多了細微的弧度,“所以,希望你不要再碰到我。”
沈惟姝:“…………”
不愧是你。
沈惟姝跑偏的提問過後,學生們跟受到了鼓舞一樣,舉手的人越來越多。教導主任依舊心有餘悸,只點了前排一個男生起來。
“林機長您好,您剛才的講話很讓我受啓發。”男生推了推眼鏡,一臉真誠,“但同時我也很好奇,是什麽樣的原因或者契機,讓您成為了一名搜救飛行員?為什麽會選擇這樣小衆,又高風險的行業呢?”
林爾峥低垂眼睫,一時默然。
他握話筒的手微緊,骨節分明,手背上筋脈凸顯。
片刻後他才緩聲:“對我來說,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是很安心的一件事。因為知道有人時刻守護這裏,即便遇到危機和災難,也會有很多勇敢的人挺身而出,主動逆行。”
滿室靜寂。
此時的沉默,又跟剛才的明顯不同了。
空中傳來不甚清晰的隆隆聲,沈惟姝仰頭,看見一道白色的尾跡雲拖出蜿蜒曲線,在霞光中久久不散。
她沒有看到飛機,卻知道它的确剛從她的世界飛過。
第一次坐飛機時她就聽說,即便同在一架飛機上,有些風景也只有駕駛艙裏才看得到。
比如冰山巅峰上常年不化的積雪,比如雲卷雲舒,霞光萬道。
沈惟姝重新看向講臺,心裏倏地升起熱烈的無名情緒——是不是在雲端之上,人也會變得更加凜然,無所畏懼?
男人的聲音好像更清晰了:“我們這支隊伍也是如此。希望我們的存在,能讓你們每次乘船,漁民每次出海,船員的親人們在家等待時,能夠更加心安。”
“我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中國人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好,現在——”林爾峥擡起眼簾,黑眸堅定而明亮。
“我也要做最勇敢的人。”
**
下課鈴聲叮咚響起,學生們如漲潮般的浪花湧上操場。
夕陽正好,餘晖為人群新鮮上色,每個學生的白襯衫背後都跳動着閃耀的光芒。
“林機長!”
教學樓門口,林爾峥止步,側眸看向一旁巨大的桂花樹。
女孩從樹後輕巧一躍,兩步就邁到他面前。
她窈窕靈活,裙擺和腦後馬尾一齊擺動,嘴裏還咬着根棒棒糖。
沈惟姝停到離男人兩步遠的地方。兩人近距離相對而立,她神色又有點局促。
“怎麽。”林爾峥單手抄進兜裏,語氣寡淡,“還沒問夠?”
他眼皮窄,目光鋒利又深刻,随意一瞥都頗具震懾力。
很少有人能接住他的目光,隊裏的新人都怕他。
她倒是一點兒不怕。
那雙清透的眼睛筆直迎上他的視線,“我是還有問題。”
男人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一側眉很輕地挑了下。
沈惟姝拿開嘴裏的棒棒糖。
“剛才那個男生問你做飛行員的原因,你好像,并沒有直接回答他?”
林爾峥擡眼看女孩。
她很敏銳,或許除了她,別人都沒有發現他剛才在避重就輕。
沈惟姝眨眨長睫,眼波靈動,“所以,你是怎麽當上飛行員的啊?”
林爾峥審視般盯了她兩秒,“你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沈惟姝頓住,“我也想當飛行員。”
她說得認真又坦蕩,語氣裏帶着宣告般的自信,眼眸明亮而堅定。
林爾峥微怔。
“剛才有幾個男生也這麽說。”他看着她光潔的臉龐,好像終于有了那麽點興趣。
“你是第一個說要當飛行員的女生。”
“女生怎麽了?”沈惟姝立刻反問,“女孩子不能當飛行員?不有女飛嗎?”
她不悅抿唇,很不服氣,“我爸爸說了,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的,沒人規定女孩一定該做什麽不能做什麽!”
之前分科時,沈惟姝毫不猶豫選了理科。班主任知道後,還特意勸她再考慮考慮,因為“到高三女生學理科會越來越吃力,學文的話對女孩子就業也比較友好”。
沈澤誠知道後,在女兒的分科表上一筆一劃簽上自己的名字。
“女生學不好理科是偏見。只要努力,女孩子什麽都能學好,不比男孩子差。”
“沒有人規定你應該選擇什麽職業。”他把簽好字的表單還給沈惟姝,“好比我是醫生,媽媽是運動員,但我們不會要求你做醫生當運動員。爸爸只希望你能夠選擇自己真心喜愛,并且願意投入與付出的工作……”
沈惟姝哼了一聲,皺眉更深,“林機長,你這叫性別歧視!”
林爾峥搖頭,平靜道:“我的意思是,女飛行員相對少見。”
“男女天生身體素質有別,飛行對身體素質要求很高,能夠達标的女性比較少。”
沈惟姝不見沮喪,笑意反而更深,“我身體就很好呀。”
“我們家有運動員基因的,我身體素質天生就很好。”她再次強調,“真的,我跑得比男生還快!”
桂花樹梢間的陽光灑在女孩身上,香氣馥郁,比花香還要強烈的,是女孩清新明朗的氣息。
林爾峥看着她嬌憨的笑臉,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沈惟姝像受到鼓勵一般,又往男人身前靠了一步,“那除了身體呢?”
她離得有點近,根根睫毛都分明可見。林爾峥盯着那雙透亮的茶色眼睛,看到裏面有自己的倒影。
他喉結落了一下,“眼睛要好。”
“我視力很好。”沈惟姝的視線在男人俊朗的五官上轉動,笑得別有意味,“而且看來,我眼光還很不錯……”
林爾峥沒有理會她的弦外之音,目光越過女孩的肩膀望向前方的布告欄。
像是為了佐證飛行員的視力有多優異,他盯着那面幾米遠的公告欄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男人像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黑眸緩緩眯起來。
“還有就是,”他轉頭看她,深邃的目光像在暗示什麽,“英語要好。”
沈惟姝一怔,臉上的笑容僵住。
“沈,惟,姝。”林爾峥一字一頓,“對麽?”
這是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低磁的聲線咬字清晰,尾音帶出輕微暗啞來,直鑽人耳廓,嗡嗡酥麻的微妙感。
沈惟姝心尖一跳,很低地“嗯”了聲。
林爾峥再次看向公告欄,“沈惟姝,數學,148分;英語——”
他停住,留下意味深長的空白。
“英語,4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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