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上卷完) 航線

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沈惟姝笑不出來了。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你想說什麽?”

林爾峥斂目沒有看她,過了幾秒才開口。

“我們現在這樣下去, 有些不太合适。”

沈惟姝完全愣住, “你什麽意思?”

林爾峥慢慢擡眼看她, 黑眸淡淡的。

“我說, ”他平靜重複道,“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合适。”

頭頂好像有一顆巨大的水球爆了, 無聲的。

冷水劈頭蓋臉地澆下來, 心裏那簇熱烈跳動的小火苗,熄滅了。

沈惟姝張了張嘴,嗓子裏擠出幾個字:“為什麽?”

林爾峥單手抄進褲兜裏, 輕呼出一口氣, “從我完成任務那天開始, 我們的關系就該結束了。”

“我救了你。或許你會好奇,會因為感激産生錯覺。”

他看着她, 目光淡漠到疏離。

“可對我來說, 這只是職責。”

沈惟姝眼中一震,臉上褪了血色。

她的嘴唇很輕地顫了顫, “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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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我的……錯覺?”

男人井無瀾的神色起伏一瞬。

他看着她,一時沒有回答。

拒絕異性對他來說不是新鮮事, 也從不是難事。

可這一次,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幹脆決絕。

他還可以選擇不再和她見面, 做冷處理——沒有解釋,不再回應,任其消亡。

可面對這樣一份純粹,炙熱, 真誠的心意,任何一點敷衍,都是對她的玷污。

即便是結束,她也應該收到對等的尊重和體面。

可只要是拒絕,不管如何婉轉體面,傷害,都是無法避免的……

林爾峥緩緩阖了下眼皮,“沈惟姝。”

他低聲喚她,語氣比剛才緩和不少:“你這麽聰明,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明白。”

“你馬上就要上大學學飛了,不要浪費你的天賦,把精力和努力放在合适的地方,你的未來會更廣闊。”

男人頓了下,低垂眼簾,“至于我,我會一直留在這裏。我還有要完成的事情。”

他擡眸深深看她,眼底有情緒在翻湧。

“我們的未來,并不在一條航線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惟沒有回答,慢慢垂下了頭。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說,她要去上大學,去到另一個地方。

他說,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要做什麽呢?

他要開着直升機,繼續守護這裏的天空和海域。

或許他還會……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沈惟姝簡直如墜冰窟。

或許,他還要結婚。

和別的女人結婚。

他會不會,已經有了結婚的對象?!

沈惟姝鼻子立時一酸。她低着頭使勁眨了眨眼睛,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她努力複習高考,努力參加招飛,也很努力地在長大了。

可是她再怎麽努力,也沒有辦法追上他們之間的年齡差。

她十八歲了,成年了。

可這又如何?

他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而她現在不可能和他結婚。

所以她再怎麽努力,他也還是不會喜歡她……

女孩繃着後背,低頭一言不發,林爾峥,摸出鑰匙,輕聲:“送你回家?”

沈惟姝抽了下鼻子,“我——”

聽到自己微微打顫的尾音,她立刻咬唇止聲。

不可以再在他面前哭了。

真哭假哭,都不可以了……

沈惟姝咽了下嗓子,努力把喉嚨裏的滾熱壓下去。

哦,對了,她還沒有告訴他高考成績。

她考得很好。英語也考得好極了。

但此刻,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多希望現在一睜眼,自己還躺在床上,一切都只是在做夢。

她寧可一切都是夢,寧可早上知道的高考成績是假的,也不願意相信,他剛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再次擡頭時,女孩的眼眶泛出一圈紅,眼中卻沒了淚意。

“不麻煩你送了。”沈惟姝對男人說。

她頓住,突然幹巴巴地笑了下,像在自嘲。

“之前麻煩你那麽久,我很抱歉。”

“以後都不會了。”

說完,沈惟姝就轉身跑開了。

再慢一秒,她害怕自己就要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

六月下旬。

高考成績公布後,沈惟姝吸引到的注意力,不亞于榜前的狀元和探花。

——那麽優異的成績,居然沒有報考頂尖高校,而是去了飛行學院。

還是極為罕見的女飛行員!

是淮城近年來招收的第一位女飛!

當地的媒體聞風而動,不僅去附中探訪沈惟姝的老師,還打探到了沈澤誠和葉敏工作的地方去,想要邀請沈惟姝和父母一起接受采訪。

沈惟姝拒絕了一切采訪。

這段時間以來,她呆在家裏幾乎沒出過門。

外界有關她的讨論,家人朋友的恭賀祝福,還有她超常發揮考出來的分數,似乎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這個夏天,最熱烈的驕陽都和她無關。她的天空一直是灰暗消沉的。

“姝姝。”葉敏敲響女兒的房門,“今晚咱們去外面吃飯好不好啊?”

沈惟姝在床上翻了個身,沒吭聲。

房裏一派靜默,只有空調發出輕微的聲響。

“去商場頂層那家餐廳怎麽樣?”葉敏繼續輕哄道,“對啦,你不是說那家有水晶生蚝麽?咱們去吃個夠!”

沈惟姝:“……”

頂層餐廳,水晶生蚝……

她早都去過那裏了。

曾經有人在那兒陪她送別了十七歲。

他點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還準備了一個粉紅色的飛機小蛋糕。

他還背着吉他,站到了廣場……

沈惟姝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停止回憶。

她把臉埋進枕頭裏,枕套上立刻有水跡氲開。

“我不想去。”沈惟姝悶悶道。

她抹了下眼睛,鼻音很重:“媽媽,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呆着就好。”

葉敏立在門外沒有動。半晌,她輕嘆出一口氣,收着腳步聲離開了。

“怎麽樣?”沈澤誠見妻子過來,連忙迎上去,“還是不願意出去?”

葉敏點點頭,一臉傷神。

沈澤誠也皺眉唉聲嘆氣。

這些天,無論他們怎麽哄怎麽做,沈惟姝都還是提不起精神來。

夫妻倆苦悶地沉默一會兒,葉敏突然“啊”了一聲,拿起手機,“快快!我來給姜然她媽打個電話。”

“要是姜然沒事兒,看能不能來跟小姝呆兩天。有些話,她不想跟咱們說,估計願意跟好朋友說……”

“對對對!快打!”沈澤誠忙不疊附和道。

等妻子電話打完,沈澤誠又重重嘆了口氣。

“你說……”他轉向妻子,鏡片後的眼神矛盾又懊惱,“這件事,我是不是做錯了?”

葉敏一時無言。過了片刻,她才輕聲開口:“其實,林機長應該人不錯的……”

沈澤誠“嗯”了下,“一個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救別人的人,能壞到哪裏去?”

他頓了下,“而且那天我去找他,他的态度……也挺讓我意外的。”

直接,強硬,但足夠真誠。

不卑不亢。

君子坦蕩蕩,該是如此。

跟他設想的“只是跟小姑娘玩玩兒”的輕浮态度完全不是一回事……

“只是,人不錯,也不能代表他适合小姝啊。”沈澤誠搖搖頭,“退一步說,小姝要是現在二十多歲,或許還有可能……可她現在才多大?”

“他們倆差那麽些歲,一個男人,怎麽可能幹等一小姑娘好幾年。我也是怕小姝以後會吃苦頭啊。再說,十七八歲時候的感情,有幾個能有結果的?等她再大點,或許會好些……”

葉敏聽完,皺了皺眉,“等她再大點,未必還會有一份這樣的感情……其實我反而覺得——”

“一個人在十七歲時所具備的愛的能力,或許要比他成熟後多得多。”

年少時的感情,稚嫩,糊塗,沖動,毫無道理。

除了一顆真心和一腔孤勇,什麽都沒有。

可這樣的感情也足夠真摯,熱烈,一塵不染……

沈澤誠聽了這話,愣了好一會兒。過了很久,他才慢慢低下頭,悠長嘆出一聲。

葉敏走過去摸了摸丈夫的腦袋,“沒事的。”

“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啊,怎麽可能事事不出錯呢。”

她若有所思:“再說了,感情這事兒,誰能說得準呢……”

窗外傳來一陣不很清晰的轟隆聲,是一架飛機正掠過他們上空。

葉敏走到窗邊,盯着天空看了一會兒,開口:“要是兩個人注定走到一起,即便一時不在一條航線上,也會在約定好的時間,同時到達目的港。”

**

卧室門第二次被篤篤敲響。

“姝姝,是我啊!”姜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沈惟姝愣了下,從床上起來去開門。

“你看我帶什麽來了!”姜然一進來就舉起手裏的兩大包,“都是你喜歡的!”

她邊說邊往外拿,“奶茶,全家桶,辣條,氣泡水,冰淇淋……哦還有棒棒糖!”

她把那一串糖在沈惟姝面前抖落開,“我給你買了一排!”

沈惟姝:“……”

沈惟姝盯着那排棒棒糖看了一會兒,突然擡手捂住了臉。

她喉嚨裏滾出一聲嗚咽:“你是魔鬼麽……”

姜然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她趕緊扔開那排棒棒糖,“好了好了,別哭嘛好不好……”

像以往一樣,兩個女孩坐到飄窗邊。飄窗鋪了軟墊,像一張寬大的榻榻米,她們盡情把零食鋪得到處都是。

看沈惟姝一杯奶茶下肚,情緒漸漸好點了,姜然才試探着開口:“你,你們……這幾天都沒有聯系過嗎?”

沈惟姝搖搖頭,“我把微信卸了。”

姜然:“…………”

姐妹大可不必。

“他都那樣說了……我看你不如直接删了他。”

沈惟姝扁扁嘴,“我本來是想删來着,可我還有話想問他……”

她拿勺子攪動着杯裏的冰淇淋,“但我還不知道怎麽問,我又不想自己忍不住去……找他說話,就把微信給卸掉了。”

姜然:“你想問他什麽?”

“我想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沈惟姝長睫微動,她擡起頭來,淺色的眼眸像一面濕潤的湖泊。

“如果他不喜歡我的話,為什麽之前要對我那樣?”

難道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麽?

“沒什麽可問的。這有什麽為什麽啊。”姜然哼了一聲,替好朋友忿忿不平,“男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對你好的時候是真好,但要翻臉可比翻書還快,都不需要什麽原因的!”

“可能就是突然煩了,對你沒興趣了,或者喜歡上別人了……總之男人就是大豬蹄子,都是狗男人!”

她又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沈惟姝的肩膀。

“所以,你也別糾結這些了,沒什麽用,反而惹自己難過……”

“我知道。”沈惟姝扁扁嘴,很小聲的,“我也知道不該想了。”

她鼻尖又是一陣泛酸,開口都帶上哭腔:“可我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不去想他的好。

就算她努力克制不去想,有的事情,那些畫面也會自己從記憶的縫隙中溜出來。

她聽到生蚝會想起他,看見棒棒糖也會想起他,聽到飛機的聲音,看到疾馳而過的摩托車,她還是會想起他……

姜然從飄窗邊下來,走到沈惟姝身邊,伸出胳膊環住她的肩膀。

“會過去的。”姜然柔聲安慰,“往好裏想呀,你馬上要去上大學了,大學裏什麽樣的男生沒有。我們姝姝長這麽漂亮,還是女飛诶,追你的男生不得排到法國——”

“你一定能再找個比他更好的!”

沈惟姝輕輕搖頭,轉臉靠在姜然身前。她閉上眼,眼尾沁出水跡,睫毛上瑩亮一片。

“不會了……”

不會有比他更好的了。

很奇怪,認識他,其實還不到一年。

可沈惟姝總覺得,他走過了她一整個青春。

姜然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好朋友。

“怎麽不會?我們才十八,以後有的是機會!”

沈惟姝沒說話,把紙巾蓋到臉上,任眼淚洶湧。

是啊,她才十八歲。

她的十八歲,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情,比前十七年加起來都要多。

這一年,她成為了大人。

她第一次拼盡全力想做好一件事。

她努力學習英語,考出了意外優異的成績,還成為第一個考上中飛院的女生——所有人都說,這簡直是奇跡。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遇見他,才是更不思議的奇跡。

她在直升機上見過最洶湧的海浪,也和他身邊看過最美的海岸夕陽。

她在夜晚的海面上為他唱過歌,他也在寒風中為她奏出溫暖的旋律。

她沖他肆意地笑過,哭過,撒嬌取鬧過;他亦護過她,哄過她,陪她許願,為她撐腰。

她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臉紅心跳,也曾因為他的一句話半夜還在笑……

這一年,她毫無保留地,拼盡全力地喜歡過一個男人。

這才是她的十八歲。

她炙熱的,鮮活的,愛過痛過的十八歲。

**

表盤的時針指向十二。

沈惟姝将床頭的燈光調到最暗,掀開薄被從床上坐起來。

她看了眼睡着的姜然,低頭抱上雙膝。思忖片刻,她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拿起手機。

重新安裝好微信,沈惟姝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把手機扔開了。

她找出一個紙箱擱在飄窗邊,又在房裏搜尋一圈,往裏面放了不少東西。

視線停在床頭。沈惟姝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緊緊抿着唇,把那只穿制服的熊玩偶也放進了箱子。

像是不忍心看到二毛的無辜臉一樣,她又趕緊把熊翻了個面,讓它腦袋朝下。

最後,沈惟姝斂睫看向自己的手腕,深深吸了口氣。

串滿星星的手鏈依然閃熠明亮,和他那晚送給她時并無分別。

沈惟姝閉了閉眼,擡起另一手解手鏈。不知道是她動作急還是手在抖,搭扣解了半天就是打不開。

拉托扯拽間,她的唇瓣拉成一條線,白皙的手腕上也被星星的尖角劃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手鏈脫開後被抛進箱子裏,只發出一瞬細小的滑落聲。

紙箱那麽大,那麽細一條鏈子滑進去,就跟徹底消失了一般。

沈惟姝盯着箱子愣了一會兒,慢慢合上了箱蓋。

東西被封存完畢的那一刻,她突然掉下眼淚來。

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雨點一樣砸在硬紙殼上,團團暈開。

沈惟姝閉着眼,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只有纖薄的肩頭抖動不停。

她擡手抹上面頰,可眼淚怎麽都擦不幹淨。

不能再這樣了。真的不可以再這樣了。

她對自己說。

可是,還是好難過啊……

沈惟姝坐到飄窗邊,扭頭望向窗外。

月亮高高挂起,黑夜濃稠。

幾小時後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白日依然如期到來。

她也會在将來的某一天,像之前所盼望的一樣,飛上雲霄。

只不過,天空對她最初始的那份吸引力,已經消失了。

此後,唯有碧海青天夜夜心。

**

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樓裏出來時,林爾峥擡手的動作猛地滞住。

指間那截青白色的煙灰一抖,簌簌而落。

男人眯了下眼,下颌松動籲出一口氣。

透過夜色和團團煙霧,他的目光定定鎖定遠處的身影,黑眸中隐隐有光。

這是這幾天以來,他第一次見到她出來。

沈惟姝抱着一個箱子,走到了垃圾桶旁。

她站在原地立了好一會兒,就在林爾峥懷疑她是不是在夢游時,女孩刷地踩開垃圾桶的蓋子,一下子把箱子扔了進去。

随後她又跟被定住了一樣,一直盯着敞開蓋子的垃圾桶看。

她不動,她身後十幾米的車內,男人也定定望着她的背影,指間的猩紅閃閃滅滅。

他目不轉睛地,發洩似地盯着她看。像是要把這段時間沒有看見的,都找補回來。

喉尖滾動間,林爾峥又突然揚手狠狠吸了一口煙,像在竭力克制什麽。

等到他手上的煙灰又多了小半截,女孩才轉身回去了。

一直看到視野中的人影消失不見,林爾峥才掐掉了煙,推開車門下車。

他慢慢踱步到她剛才的位置,仰頭向樓上看。

前幾天,她房間裏的燈時常亮到半夜。他車裏的燈也是。

現在,她的窗口已經一片黑暗。

林爾峥回過頭來,走到垃圾桶邊。踩開桶蓋,他一眼就看到那個毛絨絨的熊腦袋。

男人一手卡住箱子邊,一下子就把紙箱拿了出來。

小熊玩偶重心不穩,直接從箱子裏翻到了地上。

路燈照亮了熊身上的深藍色小制服,迷你肩章上的金色四道杠格外顯眼。

林爾峥睨着地面,眸光微動,喉結很重地沉了一下。

他彎腰把玩偶撿起來,輕輕撣去塵土,又給它正了正肩章。

“二毛。”男人挑眉,磁音低低的。

“她怎麽不要你了。”

他又倏地扯開唇角,自嘲般呵出一聲:“活該。”

它一定是自作自受。

就像他一樣。

林爾峥一手提着二毛的腦袋,另一手翻開紙箱。

裏面還有一摞試卷。紙面上有她整體娟秀的小字,也有他流暢連續的手寫英文。

他随手翻了翻,發現這些試卷是按日期排列的,最上面一張的紅色筆跡最多,當中還夾雜着一片粉色的熒光筆跡:

【愛是會消失的,但沈惟姝的喜歡不會,我昨天喜歡你,今天也喜歡你,明天依舊喜歡你~】

林爾峥盯着那張試卷好幾秒。

記憶閃回,他跟被刺痛了眼睛一般,目光動蕩。

他把所有的東西整理碼好,重新放回紙箱裏。正要合上箱子,男人又突然看到什麽,視線僵住。

紙箱的一個邊角裏,細鏈閃爍幽幽光芒。

林爾峥伸手拿起那條手鏈,慢慢把鏈條攥進手中。他手上用力,手背上掌骨分明,筋脈畢現。

手鏈上尖銳的邊角也全部紮進手心裏。

過了很久,直到手機發出一聲輕響,男人回過神來,下颌一松。

他摸出手機,劃開微信看消息。

路堯:【放心。等她來學校我會很留意的[OK]】

路堯:【我可是頭一回見你對女孩子這麽傷心啊,怎麽滴,不給我交個底麽?】

林爾峥選擇性忽視掉第二條消息,只回道:

【謝了,兄弟。】

即便以後他們不在一條航線上,但她依然會在他的視野中。

他會繼續為她的夢想護航。

發送完畢,林爾峥退後,點開了一個對話框。

她的微信昵稱又改回了“是姝姝不是珠珠”,頭像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變了。

原先的頭像,是那張他送給她的粉色的飛機蛋糕,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林爾峥看着那個黑頭像,跟被刺痛了眼睛一般,蹙起眉心。

他又看了眼手裏的星星手鏈,點開手機鍵盤。

【其實那天,我并不是】

删掉。

【等你到了學校,我】

删掉。

對話框一片空白。

男人盯着閃爍的光标,眉心更緊。

又猶豫了半晌,他還是只敲出三個字:

【睡了麽?】

點擊發送,綠色的氣泡前立刻跳出一個紅色感嘆號。

【是姝姝不是珠珠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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