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心魔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含素自從第一次和老段幾人搭夥兒狩獵之後,便幾乎立刻掌握了要領。

對付這種身體強悍的妖獸，必須要找準它的弱點。因為環境所限,臨海那些妖獸大多防禦強悍、攻擊力也奇強無比。道修若要打它,低階法器砍在皮肉上甚至連條白痕都不會留。而它的一拳攻過來,若是打中恐怕腸穿肚爛,傷的不輕。

所以必須要比它快、找準弱點專攻一處。

前一點含素都能做到游刃有餘,在秘境之中後面十年幾乎都在做身體方面的訓練。不管是臨機反應還是筋骨強度都達到了堪比劍修體修的階段。而後一點就必須經過多次的練習和觀察才能做到了。

臨海妖獸與羅星界的大有不同，含素所讀過的妖獸大全竟也沒有完全收錄。所以她僅能憑一次次的試探才能找到其弱點。在這一點上猛烈攻擊，只消用上她的本命法寶，就幾乎能萬無一失。

是夜,含素收好今天的戰利品，踏月而歸。

不料本是輕松惬意的心情卻在家門口沉了下來。

“江師姐今日比之昨夜早歸了一刻鐘，想來是狩獵之事越發駕輕就熟了。”稽延居然又守在洞府門口，等着她回來。

含素不自覺的皺了皺眉，沒有理他，快走幾步經過他身邊進入自己的洞府，卻不意竟被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跟了進去。

“你要做什麽？！”含素大怒，心念一動，素未祭出，刀光一閃橫在稽延身前。

“我......”稽延停在門口，并沒有動。他的表情似乎也很掙紮，他幾次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麽，卻又頹然低頭放棄。

“抱歉，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看到師姐就覺着有種熟悉的感覺。忍不住就想靠近，對不住。只是......”

含素看着他一臉糾結別扭的要命，雖然心中微微有些松動，卻還是色厲內荏得說道：“有話快說，磨磨唧唧的像綿羊一樣！”

“你是不是要走了。還有，綿羊是什麽......是一種靈獸麽？”

“額......你管那麽多啦。我走不走的跟你有什麽關系啊，又不可能一直呆在這兒，肯定有天要離開啊。”被點破了最近的計劃，含素有些吃驚。但她本來就準備過兩天偷偷離開，去府海界轉轉，所以倒也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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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每天都比前一天少用一刻鐘狩獵。聽聞石禦界金丹期道修獨鬥同等級妖獸，最快的大概保持在三個時辰內，能返回。如今你已接近三個時辰，想來也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看着含素的刀一點點的收回去，稽延臉上露出了一點點微笑，“雖然這樣厚顏不太好，不過，師姐，能不能帶我一起結伴游歷呢？”

“不好......你該走了，不然有人要找到我家裏來了。”大概由于是異界神魂的緣故，含素的神識一直遠超同階修士，她感應到旁邊小院一直有人以神識關注她這邊，雖然由于她的陣法強大而不可窺視，但顯然那道神識已經有些煩躁，估計要忍不住來抓他們這對狗男女了。

她一向身正，自然不願意有人總以壞人姻緣的小三來看她。這也是她一向不樂意與稽延接觸的原因，就算他不認可與紫幻珊的關系，卻也沒有糾正否認遠離她。含素才不樂意去趟這趟渾水，還嫌不夠麻煩的麽。

她一揮手将禁止打開，突發靈氣将稽延凍成了個冰坨，一把抛了出去，嘴裏喊着：“稽延師弟，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若你下次再無故闖入我的洞府，就不是這般待遇了！”

随後将陣法統統關閉，進入仙宮當中，好好的泡了個澡，洗去一身疲憊，好好的思索一下下一步的安排。

稽延說的沒錯，這些天她每晚出去狩獵，随着技巧越來越純熟，經驗越來越豐富，已經漸漸接近石禦界土生土長道修的最好水平。她又不需靠狩獵來換取靈石，也不需以殺戮入道，獲取修為的提升。

這些天來，夜晚狩獵來提高實戰能力，白天則在晗德街游蕩，了解這裏修士的生活，既煉心又漲見識。但距離她要的已經不遠，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這些天她常常在想，什麽是她要走的道。

剛穿過來的時候，懵懵懂懂的開始成為修士。從一個溫室中的花朵，和平年代的宅女成為超越曾經以為的科學的存在。從玩玩鬧鬧的輕松變為完成任務的艱難，每一步她都幾乎是被動的、接受的。

被動的接受穿越的現實，被教導着引氣入體成為煉氣修士。被動的接受任務、完成階段性任務。雖然仙宮和靈獸都是偶然獲得的，但卻從頭到尾像是一個陰謀。是這兩樣選擇了她，而不是她選擇的他們。

被關在秘境裏，為了出去而獲得傳承。被動的接受給人療傷的要求，被動的出來游歷。除了這段時間，她竟然一直都在他人的安排下度日。

這樣懵懂的修成金丹，她竟然從來沒考慮過所謂“道”。

她之前的人生都是為別人而活，就連努力修煉，都是為了當年菊嬸所說，只有她修為遠超粟路二人，她才能阻止兩人造成的浩劫。但是如今，粟雲沫已被成功引導進入正軌。路檀仙雖然越發奇怪了，卻還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

更何況，時間越長，越了解這個世界，她就不禁開始對菊嬸所說的話産生懷疑。

就靠她們兩個人，就能将整個世界毀掉麽？

說起入魔，這裏雖然也有魔修，卻也只是和道修的修習方法不同而已。所謂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有人愛畫如命，入了魔，便也只是因他放縱欲念，不像道修一樣克制而已。并不是所有魔修都是殺人飲血，邪惡至極。

而她如今接觸到的，容陵仙君和紅玉白南，都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的人物。路檀仙要強悍到什麽地步，才能越過這些人掌控整個世間，五界修士如此多的能人之生死？她怎麽看，也看不出來。

暫時不想這些事情，她确實需要提升自己，只有實力才能帶給她安全感。雖然沒有妄想能與容陵比肩，她也不自覺的希望能厲害一點，再厲害一點。能自由的掌控自己的人生，能化被動為主動，自己做自己的主宰。

所以她的道是自由麽？

若自由是她要追尋的大道，那麽是不是從此她便不再去管什麽女配女主路檀仙粟雲沫的，只要随心所欲，想參一腳就去幫個忙，不想的時候就随便漂泊到哪裏，随便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被凍成冰坨扔在外面的稽延很快獲得了一直關注着的紫幻珊的營救。雖然即便沒有她，他自己也很快就能用靈氣将冰殼撥開，但女孩子出于好心幫忙，他也不好拒絕。

他是享受這個過程的。

只是在享受的過程中，他敏銳的發現了含素院落裏有不正常的靈氣波動。雖然隔着重重陣法，但他自生來元神能力就無比強大，所以在這個足以阻隔化神以下修士的陣法防護中，他還是發現了對方是在進階。但靈氣波動繁雜，估計是有了心魔。很想上前幫忙，但道修都知道心魔只能靠自己來抗，別人不但幫不了，有可能還會帶來損害。

他只好憂慮得望着那個方向，期待這個總讓他有特別感覺的女孩子能夠順利。

院落裏的含素的确在經受心魔的考驗，自打靈舟進階之後，她已經足有幾十年沒有過頓悟進階的經歷了。這一次也說不上是頓悟，只是自從上次容陵仙君引來大量靈氣補給自身之時，她在旁受益因而修為大幅增加。

這也是她出來游歷的原因，修為增長太快而心境跟不上。她必須經過一些事情好将心境補足，以免發生危險。

但這段時間的經歷異常豐富，她不但有了提升，也在一次次的狩獵中将靈氣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到了該小進階的時候。所以今晚的問心之路成為了誘使她進階的導火索。這不是一次普通的進階，而是一次極為危險的考驗。

她從練氣至今結為金丹，甚至已經修到了金丹中期，卻始終沒有訂下她的道。

也許有人要說，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是渾渾噩噩度過，修煉、提升、修煉、提升，也沒有一條明确的道，不是照樣結嬰？

但她是不同的，從她來到這個世界與衆不同的方式起，就注定了她的修行之路與旁人皆不相同。

心魔之下，她只覺整個人都遭受重壓，眼耳口鼻流下細細血線。

前世父母、今生父母、瑤華派的師兄弟師姐妹、粟雲沫、路檀仙等人依次在眼前閃過。他們或是渾身浴血或是瘋狂之狀，整個羅星界草木不生、一片荒蕪。

而她卻高高在上，和容陵仙君一起享着樂......

不，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雖向往自由，卻沒有放棄她的責任感。如果說穿越而來成為修士并不是她所希望的，她有好幾種處理方式。

偏激些的也許會自殺，選擇逃避。但就這樣放棄生命值得麽？只為了逃避強加給自己的命運？這樣的話，幾百歲好不容易喜得愛女的瀾和道君夫婦該怎麽辦呢？

熱愛生命的懦弱些的含素選擇了努力活下去，這樣她便獲得了瀾和道君夫婦甚至他們的家族和門派的資源和關愛。若是沒有這些，她如何能在這樣的一個世界活下去還能活的很好呢？

但既然享受了別人的關愛，就必須要相應的做出回饋。

這是含素的處事原則，是她一直以來都堅持的信念。

在對待粟雲沫的态度上，并不是因為她聖母，可憐她好不容易斬獲愛情卻要勞燕分飛才出手相助。而是因為她對她有善念，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粟雲沫都好好地對待了含素，送她禮物，帶她融入朋友圈子，就算曾因嫉妒心等耍過一些小心機，卻也絲毫沒有對含素有什麽不妥，反而及時調整了自己的心态。

雖然曾被路檀仙陷害得那樣凄慘，她卻沒有對她采取什麽瘋狂的報複，心态偶有搖擺卻也一直存着善念。這是她的優點，也是含素欣賞的地方。

所以她願意幫助粟雲沫，既有對菊嬸的責任感也有對這個培育她的門派的責任感。

含素既放不下對前世父母的挂念，也放不下今生父母的關愛。既放不下對自由的追尋又希望能盡到該盡的義務和責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關心對她付出愛的人。

她要走的是一條有情之道。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感謝zeng274的地雷！

最近都很忙，謝謝一直追着看的同學，我會努力寫下去的，若是看到些雷點槽點希望不要急着放棄，提出來或者先忍一忍，後面也許會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