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7.

S城離T城太近,見到當年T大的故人是很正常的。

可是連着兩次看見并不想看見的故人,就很讓人倒胃口。

舒茄坐在S城火車站邊的面包店裏,不耐煩地敲着桌子。早餐時間,偌大的面包店幾乎座無虛席,她的三明治和咖啡久未送來。而座位正對的落地玻璃外,居然又是袁加美的身影。

街對面停着昨晚那輛黑色奔馳,這女人開了窗,風騷地撩着頭發。駕駛座是空的,她多半是在等那男人。

盡管這幾年遠在D城,舒茄也有所耳聞,袁加美換過幾任男友,并不安分。

實話說舒茄對此人沒有好奇心。就算她等的奔馳男是N,也跟她舒茄沒關系。有些人就如路上踩到的狗屎,讓你很狼狽,甚至會摔一跤,傷筋動骨,可是你終究會好起來,以後小心看路,遠遠避開。

只有謝天桦這樣的,才真真像印在心上的刺青,看不見,摸不到,卻還要随着每一次的跳動,固執地提醒你,那是多麽渴望的疼痛的美麗的遺憾。

也許是這一生,永遠的遺憾。

清晨的陽光不知何時消失了,窗外的街道上已蘊起一層陰沉沉的雨意。

舒茄胡亂把三明治和咖啡下肚,匆匆往外面走。她的車停在露天,頂篷沒關上,真下起雨來就糟了。

卻差點撞到人。

是個金發的大胡子男人,高高大大身上一件爛T恤,堵在過道上像門神。舒茄想起來了,進店的時候這人就坐在角落裏,一雙眼灼灼地盯着她看。此刻他半尺之遙,喉結滾動,還想要說什麽似的。舒茄不由得心生厭煩,随口道了聲歉,直奔停車場而去。

從面包店到停車場,要拐過一個街角。舒茄大步走着,遠遠看見青石板路的那一頭,踱過來一個穿碎花襯衫的人。

敢挑戰碎花襯衫的男人,大抵對自己的身材氣質比較自信。舒茄下意識往那張臉上掃了兩眼。

于是她怔住了。那人顯然也認出了她,嘴角揚了揚。

居然是沈翼成。

——又一個不想看見的故人。

這人卻朝她走過來,顯然要搭話。舒茄在那一瞬間做了決定,只點了點頭,就飛快地走進停車場去。

她開車出來的時候,卻見沈翼成還站在那裏,笑笑地望過來。

舒茄沒理他,掉頭開走了。

沈翼成是陶西萌的青梅竹馬。就是為了沈翼成,陶西萌才會到德國來。

陶西萌是誰呢?自然就是謝天桦婚禮的女主角了。

舒茄咬着嘴唇,大雨已經不期而至,她望着車窗上的雨水蜿蜒成河,心下湧起一片惆悵。

沈翼成的出現,簡直像是一個提醒:這個故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因為下面的故事,我将不再是謝天桦生命裏的主角。

也許從來都不是。

我只不過眼睜睜地看着,看着謝天桦遇見他的春天。

陶西萌。這個名字,其實我有點陌生,因為我叫她小嫩草。

我第一眼看到小嫩草,就知道謝天桦會喜歡她。

天真的,白紙樣的小姑娘,不要說在僧多粥少的德國,就是在國內,也會招人喜歡。雖然她架着眼鏡,算不得多美貌,可是那眼神就像小露珠,新鮮透徹,幹淨的誘惑。

她還會畫畫。學設計的小姑娘,畫畫風格和她的人一樣簡單随性,有種藏不住的稚拙趣味;她不多話,可我一看她的畫就知道了,她有自己的小世界,細膩豐富又靈動,生機又勃勃。

那是與謝天桦相似的內在。

我看着他們走近,糾結,看着謝天桦在他的春天裏傷風感冒——開始小嫩草只顧暗戀她青梅竹馬的沈哥哥,哪裏聽得到他的心跳。我不是沒有希望過小嫩草和她的沈家哥哥水到渠成,可是看着謝天桦黯然神傷,那也是很難受的事兒。

在我還沒有拿定主意做點什麽的時候,有事回了趟國。一個月也沒有吧,等我再回來,那兩只純情的小鳥兒竟然就飛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只發現自己沒法接受這個事實。我拒絕相信,直到親眼看見謝天桦在充滿陽光和蛋糕香味的廚房裏吻他的小嫩草。

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個畫面,謝天桦低着頭,捧着她的臉,小姑娘穿着傻乎乎的小熊圍裙,沾着面粉的兩只手,小心翼翼扯着他的袖子。陽光把他們的影子融在一起,刺疼了我的眼。

什麽叫幸福呢?在狂歡節落雪的廣場上,聽到N為我吹響《夕陽醉了》的時候,我以為不會有比那更幸福的場景。可是眼前這麽普通卻又這麽溫暖這麽美好的別人的幸福,竟然讓我嫉妒得發狂。

嫉妒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它讓人做蠢事,按捺不住要去破壞的念頭。破壞一段感情,總比維護它來得容易。

幸好最終,我只是選擇了離開。謝天桦是誰?他是那個陪伴我度過最嚴寒的冬天的人,就算我嫉妒得喪心病狂,也不能以愛他的名義,去毀掉他最幸福的春天。

可惜,不是誰都像我這樣想。

在我到D城不久,謝天桦也因為工作的緣故,來到了D城。

他和小嫩草從此要異地戀了,這對我那蠢蠢欲動的破壞欲而言,簡直是難以抵制的誘惑。

我沒想到的是,有人也在致力于破壞謝天桦和小嫩草的愛情故事。

這個人就是沈翼成。

我與沈某人不過幾面之緣,話也沒說過幾句,充其量只是認識而已。

可他既然有穿碎花襯衫的自信,在留學生圈子裏多少也算個打眼的人物了,我于是間接聽到過他的故事:

到德國就有了女友,同居兩年,求婚成功。眼看就是婚禮,未婚妻卻跟別的男人跑了。

就是這位頭頂好大一只綠帽的沈翼成,在某個開始落雪的冬夜裏,敲響了我家的大門。

他是個說話愛拐彎抹角的人,我不耐煩敷衍,直接問他什麽事。

沈某人拿出一張照片。

是我離開T城時,在火車站和謝天桦告別時的場景。照片上的我們在擁抱,在細雨紛飛的站臺上,只有一盞孤燈照耀——看起來完全是熱戀中生離的凄美畫面。

我讓自己冷靜,擡頭看沈某人:你拍的?

他不置可否。

拍得不錯。我說。事實上我想起了自己那一天的任性,我把淚落在謝天桦的懷裏,想要留下最後的溫暖記憶。竟然有人替我記錄下來,多好。

沈翼成看着我,臉上浮起一個笑來:這麽說,謝天桦和小萌在一起的時候,也和你在一起。

他的語氣很篤定,隐約還有一點得意,這讓我突然厭惡起這個人來。

我沒和他在一起。我點了支煙,冷冷地說。

但你想和他在一起。沈翼成飛快地接了句。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

這個人想要他們分手。他還想利用我,去搞這場破壞。

怎麽你也看上謝天桦了?可惜他不搞基。我眯着眼吐一口煙,看他臉上變色,心裏冷笑出來。

我打心眼裏看不起這種人。

我打賭他早就知道小嫩草暗戀他。而他早有女友,卻不對小嫩草明言,裝聾作啞讓她追來德國,搞不好就是想拿她當備胎。現在未婚妻被撬走了,才想起備胎的好來,倒氣急敗壞地不肯放手了。

不肯放手就不肯放,光明正大地去決鬥啊,或者跟小嫩草做一番遲到的表白,難說小嫩草還對青梅竹馬的小心思念念不忘呢,總好過背地裏見不得光的小動作,簡直不像個男人。

我彈了彈煙灰,站起來開門送客:如果你眼饞別人的女朋友,麻煩你自己去搶。

我看他紫漲着面孔出去,心想,又一個因為求而不得而變得面目醜陋的家夥。

後來想想,其實沈翼成也好,袁加美也好,都是我的鏡子。他們出現得那麽及時,及時地提醒了我——你愛謝天桦,就不要讓嫉妒毀掉你自己。

雨停了,舒茄這一路開得飛快,傍晚時已經到了瑞意邊境。

手機響起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舒茄在那一瞬間有了預感,語氣卻保持漫不經心:“Hallo?”

“茄子!”果然是熟悉的,久違而熟悉的聲音,清清朗朗帶着笑。

舒茄的眼睛竟有些模糊,她哼一聲:“你誰啊。”

謝天桦在那頭笑:“收到請柬了?我打座機號不通,你不在家裏?”

舒茄不想告訴他,她已經在往西西裏的路上,于是沒應聲。

好一會兒,那頭才響起低沉柔和的聲音:“來參加我的婚禮吧。”

聽見這麽一句,舒茄眼圈已紅了,只得慢慢把車停在路邊:“我抑郁症沒好全呢,你不怕我受刺激,攪了你的婚禮?”

“你不是已經出發了吧。”謝天桦根本沒理她,自顧自說下去,“自己開車?兩千多公裏呢,到島上還得坐渡輪,其實飛機最方便。你大概什麽時候到?老埃爾推薦的那地方有點繞,我發個詳細的路線圖給你。”

舒茄忍不住打斷:“那老胖子讓你去他那兒舉行婚禮?千裏迢迢的,你家裏人也去?”

“沒,我們本來就準備在國內辦的,酒店太搶手,只能預約到明年。結果幾個朋友不答應,非讓我們今年多辦一場旅行婚禮,想想也好,老埃爾又一直嚷着讓我去看他,就定在西西裏了。婚禮一天,之後十天的深度游,三天西西裏,一周意大利本島。”

“你跟小嫩草還陪游?蜜月還帶那麽多燈泡?”

“就三天西西裏一起玩,之後我跟西萌飛法國,燈泡們都自己玩去。”他說着笑了,顯然有着準新郎該有的好心情。

“對了,三天西西裏的酒店我都幫你訂了。”他補一句。

舒茄再從鼻孔裏哼一聲:“我說了要去嗎?”

“怎麽啦。”他笑着,忽然壓低聲音,“不是還對我念念不忘吧?那你可真得來。”

謝天桦很少對她這樣半真半假說話的,舒茄有點不适應:“什麽意思。見到你就能忘了嗎?那這幾年不見,你是長啤酒肚還是禿頂了?還是在國內天天地溝油毒牛奶的又聲色犬馬成藥渣了?”

他在那頭大笑,說的話卻像在撓她癢癢:“你來了就知道了。”

舒茄想鬥幾句嘴,心裏卻不知怎麽軟軟的,開不了口。

“茄子。”他又叫一聲,語氣恢複到她熟悉的誠懇,“謝謝你來。”

他怎麽就那麽确信,她一定會去呢。

舒茄捏着手機靠在椅背上,望着車道邊安靜濃密的山林。春天的新綠正在夕陽光裏暈出一片片難以描畫的色彩來,落在眼睛裏,讓她有點想哭,可是心裏卻暖洋洋的,竟不自覺地微笑了。

當晚她在米蘭住宿,打算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開到羅馬,第三天去西西裏,正好婚禮前一天到達。

拐進米蘭市區的時候,她在一個彎道口等了很久的紅燈。有兩個摩托車手經過車旁,放肆地沖她吹口哨。

舒茄把車篷關上,忽然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盡管隔着幾輛車,還有暗淡下來的天色,她還是認出來,車裏的人是那個曾在S城車站見過的金發大胡子。

她留了意,故意在城裏慢慢兜了個圈,确信那大胡子的車在後視鏡裏消失了,才匆匆駛進了最近的一家旅館。一個人在外,小心總是沒錯。

旅館裏客人不少,舒茄收拾了東西下來吃晚餐,想起忘在車裏的充電器,過去取了。一轉身,卻瞥見一輛眼熟的車——是早上袁加美乘坐的黑色奔馳。

舒茄繞過去看了一眼牌照,是S城的。

她走去餐廳,掃視了一圈,果然看見了認識的人。

沈翼成。

舒茄慢慢走過去,在旁邊的餐桌上坐下來。沈翼成正在翻菜單,擡頭看見她,揚起了嘴角。

“這麽巧。”他說,“你……不是要去西西裏吧?”

舒茄笑了。

“你也去參加婚禮?”她瞥一眼沈翼成對面的空位,“帶女朋友一起去?”

沈翼成微笑着看她,忽然朝她身後招了招手。

舒茄聽見高跟鞋從背後篤篤而來,小賤人甜膩的嗓音一如既往:“咦,好巧啊。”

作者有話要說: 老爸間質性肺炎加皮肌炎,醫生完全不給力,近期心緒不寧,更新很難保證。抱歉讓各位等待。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