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毒酒
六月裏的天,多情易怒,天剛剛擦黑,大雨不期而至。
伴随着雷聲轟鳴,武寧侯府主院的書房內也正風雨交加,身着黑色錦袍的颀長男子如風,如電,狠狠的一下下劈在身下人兒溫軟中,雨打嬌花毫不留情。
兩頰緋紅豔若桃李的嬌小女子嘴唇都快咬破了,柔荑卻死死捏住榻上的褥子,半聲都不吭。
夜色漸深,外頭雨勢更大,屋內伴随着一陣叫人面紅耳赤的喘息,鳴金收兵了。
氣宇軒昂的冷峻男子抿着薄唇,翻身懶懶靠在榻上,一雙看似多情實則銳利的眸子淡淡盯着榻上的女子。
見她顫着腿兒艱難起身,顫巍巍地收拾好室內的狼藉,又從一旁取了溫水,恭敬謙卑的跪下地上替他收拾,他眼中閃過一抹陰霾和郁氣。
“本侯後日大婚,你就沒什麽想跟本侯說的?”武寧侯聲音淡漠問道,見女人因他這句話手抖得厲害,眸底陰霾才稍稍褪去。
這男人每回要她都跟狼一樣狠,俞桃剛剛捏榻上褥子太用力,一截指甲都斷了,聞言手疼得差點捏不住帕子。
可她依舊低着頭,露出還帶着斑駁痕跡的嬌弱脖頸兒,恭敬地替他整理好衣服,柔聲道:“奴婢知道侯爺的規矩,一切都聽侯爺安排。”
武寧侯本欲拉她的動作頓了下,随即不動聲色站起來,武将出身的他高大威猛,起身便如雄鷹似的,将獵物遮蓋在陰影下。
他緩緩擡起俞桃的下巴,瞧着她春情未散仍豔如薔薇的嬌顏,眯起眼:“哪怕爺要打發了你?”
俞桃垂着眸子,微微躬身,被武寧侯狠狠掐了半天的腰肢就酸軟的不像自己的,她強忍住了蹙眉的沖動。
“奴婢是侯府的奴才。”她簽了賣身契的,哪怕是主家發賣了她,她也沒有置喙的權利。
武寧候對聽話的奴才卻并不算苛刻,她倒也不擔心自己被賣掉。
武寧侯聽她這麽說,臉上的慢條斯理徹底變成了冰冷,他習慣了不叫人察覺自己的情緒,因此只是冷冷甩開手:“退下吧。”
俞桃在侯府伺候十二年,跟在武寧侯身邊七年,怎麽不知道他這是生氣了呢。她一句話都不敢說,只低低應聲,便顫着腿兒趕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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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寧侯看她晃着細腰和豐滿出去,臉色越發難看,良久到底忍不住摔了一方上好的硯臺。
“主子?”門外長随常海跨進門內,詫異地低聲問了句,看見地面的狼藉,想喚人進來收拾。
“滾!”武寧侯長身玉立站在書桌前,冷冷呵斥道。
随着他話音落下,外頭雷聲炸裂,叫常海忍不住心裏抖了下。
可有好些年頭沒見主子發這麽大火兒了,難不成是俞桃姑娘沒伺候好?
按理說不能夠啊,以前俞桃姑娘每次跟被雨打過的桃花似的出來,主子不都心情不錯嗎?
難不成是主子要大婚,俞桃姑娘不想走?他心裏思忖着,卻一聲不敢吭,趕緊出來關上門退到廊子下頭。
武寧侯想起俞桃那木頭樣子就生氣,明明每次他在她身上使功夫時,她身體反應都很誠實,絞得他別提多舒服了。就是這性子不讨人喜歡。
“讓人把西郊的莊子整理出來,明日午後送俞桃去莊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武寧侯才把常海叫進來,懶洋洋地開口吩咐。
為了太子的大事,那個驕縱的郡主他必須得娶,也只能委屈俞桃一段時間了。
等一切塵埃落定,德平公主一家都得了該有的處置,他再将人接回來給她身份地位,到時候也許她就敢放開些了。
想起俞桃不敢吭聲,只淚珠子噙在眸中,難耐撻伐時那梨花帶雨的模樣,他心情好了許多,身上不覺有了反應。
雖然她伺候得久了,他卻越來越要不夠,剛才就不該叫她走。
如今雨勢漸大,想起俞桃走路都艱難的樣子,他也不願意再折騰她。
“是。”常海一看主子這又恢複了冷靜自持的模樣,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看樣子是俞桃姑娘想走,主子不放人才是真的。
俞桃姑娘也是真傻,還從沒有人能在主子身邊伺候這麽久,她還真以為自己能出府嫁人不成?
俞桃還就是這麽想的。
她拖着幾乎軟成面條的腿兒進了自己的房間,先打了水清理過身上,忍着渾身的酸乏,從床角的櫃子裏取出個小匣子來打開,看到裏頭的東西,那嬌豔如薔薇的小臉兒上不自覺帶出幾分高興。
她在侯府伺候十二年,老太太和侯爺都不少打賞她。除了因着奶奶花去了些銀子,她數了數,一百五十兩銀票是她偷偷去錢莊換的,剩下零零碎碎還有二十多輛碎銀,并着些金銀玉飾,足夠她過得很好了。
将匣子鎖好,妥帖藏進櫃子裏的衣裳底下,她這才心滿意足地将自己扔到床上。
侯爺後日大婚,最晚新婦入門前就會打發了自己,也就剩這兩日的功夫了。
只要熬過去,将來捏着這些財物,回鄉下托小叔小嬸給她買個壯一點的丫鬟,蓋間房子,再置幾畝薄田,尋個不嫌棄她的漢子一起過日子,真真是再好不過。
她自信憑她這勤快又能幹的性子,定能把小日子給過好,到時候再生個大胖小子……想起小叔家俊哥兒那胖乎的可愛樣子,她陷入沉睡前,唇角忍不住露出了輕松惬意的笑,襯得她那張巴掌大小的臉兒更添妩媚豔麗。
第二天一大早,俞桃先給自己熬了避子湯,等藥湯子沒那麽燙口,她利落幹掉用清水漱口後,便趕緊去前頭當值。
若是沒想錯,今天應該是最後一天伺候了,待會兒侯爺上了朝,她就可以回去收拾。
如此想着,俞桃微微上挑的杏眸忍不住更亮了些,她幾乎是帶着雀躍進了抱廈做準備。
沒多久內室裏就有了動靜,俞桃趕緊收斂神色,帶着正院的小厮進門伺候武寧候起床。
武寧候慵懶地伸開胳膊讓她伺候着穿衣洗漱,出門前墊了墊她的包包,露出個只有俞桃才懂的眼神。
俞桃臉色瞬間就從兩頰紅到了脖子根兒上,生生将這夏日的清晨染上了無邊春色。
武寧候眼眸深邃得吓人,若不是今日要早早上朝,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女人!
面紅耳赤送走了武寧候,俞桃松了口氣,看到常海并未跟着出去,只是叫弟弟常翰跟着,她眼神閃了閃。
見常海沖她招手,俞桃胸口止不住砰砰跳起來,她等了七年,終于還是等到這一天了,一定是俞家的祖輩保佑!
常海等俞桃臉上還帶着幾分紅潤走過來,這才笑眯眯開口:“姑娘先收拾下東西,過了晌兒我送你……”
“常海哥哥,德平公主府來人送千工拔步床和妝囡了,外頭叫你過去呢。”
常海一聽是德平公主府來人,也顧不得跟俞桃多說,沖着她笑了笑,扔下一句話就趕緊跑出去了。
“等會兒我再過去找你。”
俞桃聽出了外頭丫鬟的驚嘆,千工床聽說要提前好多年打造,價值不菲,趕得上好多金銀珠寶呢。
她雖然也為公主府的富有咋舌,卻沒有多少羨慕,俞桃從來都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生來就不是大小姐,對比鄉下那些早早嫁人生子的小姐妹們,她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親人還活着,以後她也能跟親人一起過日子,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她非常滿足。
俞桃吸了口氣,忍住胸中雀躍,腳步輕快回房間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只是剛把包袱皮揚在床上,門外就走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是個氣質冷厲的嬷嬷,後頭有個不認識的黑衣人,再就是正院裏的武寧候身邊的長随之一常源,他手裏端着個黑色漆盤,盤上擺着銀質雕花酒壺和酒杯。
她臉色瞬間煞白:“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俞桃,主子早就說過,大婚前會處置了房裏的人,你就別叫咱們為難了。”常源低着頭輕聲道。
“不可能,侯爺說了叫我收拾包袱,他說過要打發我走的!”俞桃向來綿軟的聲音忍不住尖銳起來,她見那嬷嬷眼神輕蔑,立馬強忍着無力害怕要往外跑。
“我要見侯爺!”
那嬷嬷冷冷揮了揮手,黑衣人立馬就制住俞桃,擰住她胳膊将她壓在地上,俞桃死命掙紮卻怎麽都掙紮不出去。
嬷嬷冷哼出聲,慢悠悠上前,一腳踩在俞桃臉上:“就憑你一個卑賤的丫鬟,還想見侯爺?你也不瞧瞧自己什麽身份,伺候了七年還是個丫鬟,早該料到有今日才是。”
說完,她退開沖着黑衣人冷聲吩咐:“動手。”
黑衣人抓住俞桃的頭發,強迫她仰起頭,常源把酒給她灌了進去,幾個人這才松手,只冷冷站在門口等着她毒發。
立時三刻,俞桃就感覺不到臉上和頭皮的疼痛了,腹中劇烈灼痛,她捂着肚子縮在地上,口中溢出黑血,等眼前發黑時她忍不住凄慘地笑了。
原來七年還不足以讓她了解武寧候,她怎麽忘了呢?他是不苛刻,他只是狠心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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