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反遭算計
蕭氏本來的三分酒意散了個幹淨,臉色沉了下來,要說哪個府裏都不少見有丫鬟小厮看對眼的,可這私下裏胡天海地鬧出動靜來也不免叫人覺得惡心。
其他人臉色也稱不上好看,大過節的鬧出這麽檔子腌臜事兒,還不知道是誰院子裏的奴才,人人都覺得晦氣。
只有低着頭的安氏,胸腔裏那股子郁氣散了個幹淨,她抿唇抑住笑意,只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俞桃那個賤人還再怎麽勾人!
武寧候只見母親臉色不好,冷着臉讓常海進去抓人。
喬嬷嬷也趕緊吩咐幾個伺候的婆子進去,聽着裏頭就是成了事兒的,怎麽都不能叫那等子低賤的奴才衣衫不整拉出來,污了主子們的眼。
裏頭那小厮也就是錢氏的兒子李秦,只潦草穿好衣裳便被拽了出來,讓常海踢了一腳,慘叫着撲倒在地上猛磕頭,還一個勁兒的求饒——
“哎喲,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主子饒命啊,奴才跟老太君院子裏的丫鬟兩情相悅,情不自禁,是奴才污了主子的耳,求主子饒奴才一條賤命吧!”
“混賬!”蕭氏聞言身子晃了晃,面色鐵青喊出口後,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她榮威堂向來規矩森嚴,如今竟是出了個跟人私下裏茍且的丫鬟,這簡直就是守着滿府的人往她臉上扇巴掌。
跟在後頭伺候的芷秋倒是眼神閃了閃,不會是俞桃吧?她趕緊低下頭,餘光卻一直幸災樂禍瞅着假山裏頭。
她和若言都在蕭老太君跟前伺候着,紅梅已經快要成親了,讓人聽見下意識就道是俞桃。
大夫人喬氏不動聲色掃了安氏一眼,眼神中閃過嘲諷,只安靜扶住蕭老太君,面上半點表情都不露。
安氏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掩住笑意,蹙眉上前屈膝:“這瞧着是我院子裏的奴才,都怪媳婦治家不嚴,才叫奴才這般無法無天,還請母親息怒。”
說着她嘆口氣有些遺憾道:“裏頭不會是俞桃吧?本來媳婦是想讨俞桃給他們說親的,沒想到俞桃嘴上說不用,私下裏竟然……這真真是,母親您罰兒媳吧,千萬別自己氣壞了身子。”
二夫人輕飄飄掃了安氏一眼,溫聲附和:“這等不知廉恥的奴才,還是早早發賣出去才是,沒得教壞了府裏的下人。”
一直在府裏不怎麽有存在感的二爺翟遠東皺眉拽了拽陳氏的衣袖,陳氏見狀抿唇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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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遠林本來沒認出李虎,可他一聽是榮威堂的丫頭,又聽安氏如此講,做了那麽多年夫妻,誰還不了解誰啊?
他冷冷盯了安氏好一會兒,到底沒說什麽,只心裏憋着一口氣。
李虎還在大聲求饒,喊得蕭氏腦仁兒疼,她心疼俞桃那麽久,哪怕她想着出府嫁人,她都想要成全一二,沒想到就是這個她最喜歡的丫頭打了她的臉。
武寧候劍眉一擰,淡漠狹長的眸子掃了眼還在磕頭的李虎,心裏莫名不痛快。
他上前扶住蕭老太君,這未鳶湖邊的驚喜自然是不用看了的,驚喜變成驚吓,不管翟三爺準備了什麽,都沒有再看的必要。
“将人帶到——”
“給各位主子請安。”突然一個軟糯糯的聲音打斷了武寧候的冷聲吩咐,随即那如桃枝兒般的嬌人,端着盛披風的托盤從榮威堂那頭小道上過來。
俞桃面色有些忐忑不安,她見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趕緊恭敬跪了下去:“奴婢奉命給老太君送披風過來。”
安氏聞言猛地擡起頭,脫口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見衆人都看着她,她這才緊了緊帕子,朝着假山方向看了眼,欲蓋彌彰解釋道:“裏頭不是榮威堂的丫鬟嗎?難道是紅梅?”
蕭氏挑了挑眉,見安氏這樣子,她突然有些懷疑起來。
武寧候微微眯了眯眼,心裏那點不虞随風消散再不見蹤影,他也不管安氏臉色如何,只扶着蕭氏往暖閣那邊走:“将人都帶到暖閣來。”
如今天兒越來越冷,把事情弄清楚也不能叫老太太凍着。
俞桃垂着眸子寧心靜氣,只在面上做出摸不着頭腦又害怕的樣子,緊緊跟在喬嬷嬷身後,進了陽亭暖閣。
等人都被壓着進了屋,大家才發現,原來跟那李虎成就好事的是榮威堂的二等丫鬟春巧。
她整個人都哆嗦的厲害,只低着頭跪在那裏,露出個額頭來,額上還帶着些微冷汗。
李秦也是遠遠瞧見過春巧的,這會子也才知道被自己破了身子的不是俞桃,他見安氏一直黑沉着臉,心裏害怕,只慶幸自己剛才沒說出名字來。
“說吧,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見蕭老太君氣得厲害,武寧候淡淡問道,他一開口,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都忍不住哆嗦的更厲害。
李秦搶着開口:“奴才和春巧姑娘早就認識了,彼此有了好感,今天奴才吃了幾杯酒,跟春巧姑娘幽會的時候實在沒忍住,都是奴才的不是,求主子饒奴才一命!”
翟遠晟不置可否,不動聲色掃過愣在一旁明顯‘不在狀态’的俞桃,這才盯着春巧問:“是這麽回事兒嗎?”
春巧恨得直咬牙,她被迷暈的時候雖然轉頭了,可因為天色太黑,對方又穿着黑衣,她也沒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只記得對方個頭不高。
她用餘光恨恨掃了眼俞桃,直覺肯定是俞桃幹的好事兒。
春巧有心說自己是被人強迫的,求武寧候查明真相,若真是俞桃,這麽短的時間,她必定不能将所有痕跡都掩藏好,可這話她卻不能說出口。
若是叫人知道三夫人安氏算計俞桃,不管是她還是三夫人都讨不了好,三夫人身份尊貴,可能只是被禁足訓斥。
如今李秦已經認下了是她二人兩情相悅,她若是說破了真相,被攆出府去都是好的,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只是春巧到底不甘心就這麽算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哭出聲來。
她跪伏在地上哽咽道:“奴婢是跟李秦兩情相悅,可奴婢也懂得廉恥,絕做不出勾引人的事兒來,丢老太君的臉面。今日俞桃姐姐說喬嬷嬷吩咐給老太君送甜湯和披風,她說要回去找披風,叫奴婢先把甜湯給送到冬暖閣來,奴婢私心想着見見李秦,便同意了。誰知道在路上有人捂住了奴婢的口鼻,給奴婢下了……那種藥,奴婢和李秦這才做錯了事。”
說着她哭得愈發厲害:“奴婢知道自己有罪,還求老太君給奴婢做主,奴婢願意受任何懲罰!”
聽春巧說到自己,俞桃立馬露出傻眼的樣子,她端着托盤跪在一旁:“奴婢冤枉,是春巧說喬嬷嬷叫人給老太君送披風,奴婢想着老太君定要飲酒,甜湯是早就備着的,正好送過來順便把披風給喬嬷嬷。春巧說自己先行一步,叫奴婢拿了披風趕緊跟上,膳房的陳嬷嬷也在老太君的小廚房幫忙盯着,她都聽見了的。”
春巧滿臉蒼白擡起頭,擒着眼淚哽咽望向俞桃:“俞桃姐,我到底是哪裏對不起你?誰不知道膳房的陳婆子拿了銀子就能幫人辦事兒,好端端的,你為何要讓陳婆子去小廚房呢?”
蕭老太君也覺得奇怪:“小廚房不是紅梅管着嗎?”
俞桃低着頭吞吞吐吐道:“回老太君的話,紅梅姐姐在房裏替奴婢做繡活兒,所以奴婢才請了陳嬷嬷來幫着煮甜湯的。”
春巧直接哭出聲來:“素日裏紅梅姐姐和俞桃姐關系就好,不管俞桃姐說什麽,紅梅姐姐都會幫着她,可奴婢真的沒有撒謊,俞桃姐你為何要害我呀?”
安氏見翟遠林瞧着俞桃那委屈的小臉蛋兒心疼的模樣,心頭火更勝,忍不住出言:“許是俞桃見不得二等丫鬟做得好,怕春巧替了她在母親跟前的地位?”
春巧立馬哭道:“奴婢已經聽俞桃姐的話,從打門簾子的地方被發配到榮威堂後屋裏看管衣裳了,你還不願意放過我嗎?”
俞桃嗫嚅了會兒,焦急地看着蕭氏和喬嬷嬷:“奴婢沒有,是春巧說自己手凍着了,奴婢想着給老太君看管衣裳有藥……”
“行了,本侯沒時間聽你們在這裏互相推诿,将陳嬷嬷和紅梅叫過來。”翟遠晟也不知道為什麽,見俞桃那雙微微上挑的漂亮眸子裏蓄起淚,莫名就沒了耐心聽下去,只冷冷打斷她的話。
俞桃被他吓了一跳,面上看着委屈,淚珠子順着白嫩的香腮滑下來,心裏卻極為冷靜。
反正她都是準備好了的,雖然這個男人很吓人,可她不怕他叫人來,就怕他不肯叫。
很快陳嬷嬷和紅梅就都被帶到了陽亭暖閣,不只是她們二人,連房嬷嬷都跟着過來了。
陳嬷嬷和紅梅跪在地上一五一十說了自己知道的,不等春巧繼續哭訴,房嬷嬷湊到蕭老太君身邊說了幾句話。
蕭氏氣得狠狠拍了一下案幾,腦仁兒都一蹦一蹦的疼,她冷冷看着春巧問:“房嬷嬷親耳聽到你跟俞桃在小廚房外說話,我倒是要問問你,喬嬷嬷是讓誰去吩咐你,要給我帶披風過來的?”
春巧臉色瞬間灰敗下去,癱坐在地上:“不可能,房嬷嬷在後頭,不可能聽見我和俞桃說話!”
房嬷嬷淡淡道:“今天紅梅請我去她房裏,請教幾個花樣子,她房間就在小廚房邊上,你不至于懷疑我耳朵有問題,或者收了俞桃和紅梅的銀子吧?”
她們三人來的路上都聽奴才說了,這會子陳嬷嬷也特別生氣,叫主子們知道她收別人銀子,那是犯規矩的,她越是心虛聲音就越是尖厲。
“你這小蹄子,我說你當時為什麽非得叫俞桃出去說話,感情都是見不得人的話。怕不是你這蹄子嫉恨俞桃,想算計着俞桃跟人茍且,自己提前過去,反遭了算計吧?”
陳嬷嬷一語道破天機,李秦和錢氏并着春巧臉色都白到下人,連安氏都不安地緊緊揪住了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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