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腳踹出去(二更)……

翟遠晟直到深夜裏才回府, 因去過韓國公府,滿身都是香火氣息。

常海緊着伺候他換上便袍,常源從外頭進來,低聲禀報:“主子, 貴客來訪。”

“知道了, 我馬上過去。”翟遠晟面色驀然淡了許多, 并不看常源, 只淡淡道。

殷明德在書房內打量着翟遠晟書案上幾幅略顯稚嫩的字,見他進來,似笑非笑點了點案幾:“小美人之作?”

翟遠晟淡淡的:“太子和太子妃最近怎麽樣?”

殷明德被噎得夠嗆,沒好氣地走到軟榻邊坐下:“你這心眼兒就不能比針尖兒大一點兒?”

見翟遠晟不說話,殷明德正了臉色:“父皇昨天叫你進宮, 是跟你說殿前都指揮使的事兒?”

“這幾日進宮,宮門口的護衛對本侯可是殷勤了不少。”翟遠晟沒正面回答,“他們消息可比殿下靈通。”

殷明德輕哼出聲:“你也說了,若是父皇不想叫人知道的事兒, 誰能查得出來?”

這話一說完,兩人都沉默了會兒,殷明德臉色陰霾了會子, 才強自調整好又帶上了笑意。

“想來殷封泰替遠安王說話, 也不是沒代價的,拼着叫聖人忌憚也要如此,就是不知道殷封泰那老貨是聰明還是傻。”

翟遠晟坐下, 敲着桌子思忖:“他占了宗人府有十幾年了吧?按理說宗正合該三四年一換, 他如今削減府中權柄自保也說得過去。”

“哼,論老狐貍确實沒一個比得過他,好歹他沒有任何繼位的可能, 聖人才如此信重他。”殷明德哼笑道,“你有何打算?是準備接了指揮使的位子?”

翟遠晟挑眉:“這也得別人能眼睜睜看我吃下這口肥肉才行,韓國公暴斃,是給我的警告也未可知。”

“他身子骨一直不好,早些年就因心疾暈厥過,即便想動你,動一個還不定能成的親家公說不過去吧?”殷明德皺眉分析,“難不成是不想讓你成親?”

翟遠晟不置可否:“就我知道,不是不想讓我成親,而是不想讓我跟韓國公府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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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德了然,面上閃過一絲嘲諷:“說是八月節要封後,遠安王倒是鼻子靈,早早就去了通州,跟李家幹兒子相談甚歡,聽說平清伯府如今跟遠安王府也多有走動。”

能得到皇叔的支持,二皇子一派顯然是樂沒了腦子,誰都想着拉攏,連聖人的人都想動。

“得知聖人擡舉你,平清伯府想拉攏,最佳的法子莫過于結親。”殷明德若有所思道,“你今日去韓國公府,那邊如何說?”

翟遠晟皺了皺眉:“我沒見着那位小姐,韓國公夫人倒是願意在熱孝內讓我們成親。”

“那就成親啊,孤這大禮都快落灰了。”殷明德呵呵笑出來,“正好你這府裏忙起來,別人才好趁亂生事嘛,拖了這麽久,等貴妃成了皇後,孤更被動,再處置這些人,不免要受些掣肘。”

翟遠晟眼神閃了閃,若有所思往後院的方向掃了一眼,沒說話。

“怎麽?你可別告訴孤你要兒女情長。”殷明德難得正經了許多,聲音略有些發沉,“你要知道,德不配位最容易危機四伏,孤都如此艱難,紅顏薄命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翟遠晟搖頭:“不是,我只是在想,德平公主也該快回來了。”

太後仙逝後,德平公主一家子自請為太後守陵三年,等過了八月節,正巧到日子。

太子忍不住擰起眉心,嘆了口氣:“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頭疼,你也知道我這個姑姑多喜歡老二。”

翟遠晟眸底的波瀾更深,他瞧了眼窗外,淡淡道:“若是我受二皇子拉攏呢?不管誰想算計我,左不過就是怕我成為你的助力,可有些人也未必願意叫我投靠二皇子,到時候藏得深的那些才能一網打盡。”

單純只将明面上的小兵揪出來有什麽用,翟遠晟如今該了解的都差不多控制住,可他不想打草驚蛇。

“你想跟韓國公府悔婚?”殷明德沒明白他的意思。

翟遠晟輕笑出聲:“不,我等韓國公府小姐守孝三年。”

殷明德挑眉,默不吭聲等他解釋。

翟遠晟一時沒開口,想起昨夜又不請自來的夢境,他心窩子突然痛得如同刀絞般,目光淩厲,似是要穿透門板。

夢中韓清婉許了殷封泰的大兒子,他則是跟平清伯府有了定親的苗頭,可德平公主一家子回來,突然有跟他結親的意思。

得知他想跟平清伯府定親,莫名的,平清伯在次年寒食節前突然去了,比韓國公還要沒預兆,李倩雅要守孝三年。

翟遠晟心知德平公主有些不對,她對二皇子的喜愛廣為人知,竟然會為了自家女兒的婚事害死二皇子的外祖,這讓翟遠晟起了疑心。

他借口已經有約定,說服了蕭氏,硬生等李倩雅三年。

這三年的夢大部分與俞桃有關,等夢境轉換後,李倩雅莫名進了家廟,他也查到了遠安王的尾巴。

這時候聖人身體卻出了問題,翟遠晟只能同意跟德平公主府結親,暗中叫人查探,才知聖人是中了毒。

救了他的那位高人替聖人解了毒,聖人的身子不免敗落下去。

他順勢答應娶樂平郡主,借機麻痹二皇子,更重要的是麻痹遠安王,好替太子争取時間。

誰知在樂平郡主嫁過來前夕……想到這裏,翟遠晟臉色驀然發黑。

“怎麽了?”殷明德見他臉色不對,只好出口問。

翟遠晟沒跟太子解釋前頭的事兒,突然問道:“太子放在我府裏的釘子可有大用?”

殷明德愣了下,了然搖搖頭:“你知道我,我對你無別的心思。”

“那釘子可否由我處置?”翟遠晟淡淡問。

殷明德心神微動:“他背主了?”當然這個主是他也是翟遠晟,他相信翟遠晟聽得明白。

“差不多吧。”翟遠晟聲音更冷淡,見太子允了,這才解釋前頭的事兒,“韓國公府的小姐守孝,二皇子便不會放棄我這頭,遠安王也才有發揮的餘地,此時不管我是娶誰,太早蓋棺定論,都會錯過好戲。”

殷明德還是不明白:“遠安王那裏你查出什麽來了?”

翟遠晟一句話叫殷明德猛地站起身黑了臉——

“若我說,德平公主對二皇子的好,跟遠安王對二皇子示好是一個意思呢?殿下這位姑姑,與聖人……不逞多讓。”

殷明德想通翟遠晟的意思,惡心得五髒六腑都翻騰起來,這下子是徹底擺不出溫潤樣子,好半天話才從咬緊的牙縫裏蹦出句話來。

“若是可能,孤真想将這身骨血還給殷家。”

翟遠晟倒是笑出來:“您創一個新的殷家也未嘗不能達到目的。”

随即不等殷明德說什麽,翟遠晟起身:“夜深露重,您該回去了,子嗣的事情不需要我再多跟您說什麽吧?”

殷明德還惡心着呢,聞言甩袖子青着臉出了門,在門口看見常源意味深長掃了他一眼,才迅速離開。

翟遠晟冷哼,他的人寫的字兒也是別人能評論的?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惡心完了太子,翟遠晟并沒有對面色忐忑的常源做什麽,只帶着常海去了栾鳴苑。

俞桃睡夢中感覺到熱源,忍不住哼唧着往後躲,可是越躲越熱。

“您又幹嘛呀?”她沙啞着嗓音軟糯糯問道,“今兒什麽日子,您來我這裏,老太君要吃了……唔。”

話沒說完,就先被老太君的兒子吃住了嬌嫩的唇,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俞桃沒醒過神就被拖進了更熱的漩渦裏,滿腦門兒的細汗叫她只想痛痛快快叫出聲來,可又怕外頭人聽見太孟浪,她恨得一口咬在翟遠晟脖子上。

“等會兒我替你沐浴。”翟遠晟被刺激的撻伐更盛,語氣卻輕柔得厲害。

俞桃昏昏沉沉張着小嘴兒喘不過氣,根本沒聽出他聲音的變化,就更沒看見翟遠晟目光中的深邃和勢在必得。

等進了沐浴的桶裏,俞桃紅腫眸子裏又淌出淚珠子,她氣急了:“這什麽天兒啊,我不要在這麽熱的水裏……嗚嗚……”

即便她氣得直哭,翟遠晟也不肯叫她用冷水,替他們倆收拾幹淨,按壓俞桃的穴位弄出不該存留的東西,他才抱着哭累了睡着的俞桃上了床榻。

“桃兒……我的小桃子。”俞桃夢中似乎聽到有人這般輕聲呢喃,呢喃得叫她心裏暖融融的。

可惜這是夏天,她不稀罕暖融融的,她只想涼快。

于是俞桃一腳踹出去:“煩死人了!”

翟遠晟皺着眉哭笑不得,這小東西實在是被他縱得無法無天……真好,不像夢裏那叫他魂飛魄散的模樣。

第二天俞桃醒過來時,已經到了午膳時候,她軟着腿兒出門,就看見秦氏坐在外間等她。

“姐姐昨晚辛苦了。”秦氏笑得略有些僵硬,開口說話後才稍稍自然了些,“我給姐姐帶了些酸梅湯,也好替你解解暑。”

自打成塊的點心被翠芽守得密不透風,連點渣子都不許俞桃碰,秦氏心裏就明白了,再不做點心過來。

每次她過來都只帶着上好的茶葉或者熬制好的飲品過來,有時候是湯水,有時候是甜碗子。

都是由着翠芽分到碗裏,秦氏先喝,見她每回喝得痛快,且主子身子一點問題都沒有,翠芽才敢叫俞桃喝。

畢竟不敢壞了侯爺的計劃,得了頭兒示意,翠芽無奈,只能讓俞桃沾一點,卻也不許她多喝。

俞桃聞見酸梅湯的味兒,口水都出來了:“叫妹妹笑話了,我這實在是有些犯懶,也不是伺候侯爺的事兒,夏天我打不起精神,伺候老太君的時候也叫老太君說道過。”

秦氏笑得溫婉:“原是這樣,您這是天生享福的命,凍不着熱不着,有福氣才能犯懶不是?”

俞桃笑笑不說話,兩人閑話幾句,等到了午膳功夫,秦氏才離開。

“你說秦氏三兩天就過來一次,比侯爺過來還勤,她到底要做什麽呀?”俞桃又忍不住舊話重提。

翠芽将酸梅湯盡數端走,也有些不解,低聲回話:“趙叔也沒查出來,左右是不懷好心思,您下次還是能別碰她帶來的東西就別碰。”

“知道了知道了,都挺翠芽管家的。”俞桃挑着調侃她,随即才想起正事兒,“對了,老太君讓我規整主母要住的後院,常硯在府裏嗎?”

翠芽遲疑了下才道:“侯爺吩咐,說叫您不必操心。”

俞桃挑眉:“你這時候倒是敢僭越了?”跟翟遠晟彙報,那不是跟主子的主子禀報嗎?

“您說什麽呢?”翠芽無辜眨眼,笑得跟自家主子一樣乖巧,“奴婢也是聽您的吩咐,記得為人婢女的本分,只跟趙叔提了一嘴呀。”

俞桃瞪着她說不出話來,與此同時,榮威堂內,蕭氏實在沒忍住摔了茶盞。

“你再跟我說一遍?沖着祠堂的方向跪着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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