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只有男人不夠聰明,才需……

樂寧郡主的千工拔步床要往墨寧院放時, 陳氏趾高氣昂吩咐完奴才,自個兒反而出來轉悠,還不住指揮的侯府內奴才團團轉。

女方在婚前一天擺嫁妝告訴夫家自己的底氣,這是老祖宗傳下的習俗, 夫家為表鄭重, 自是會讓人小心殷勤伺候着。

上輩子翟遠晟不在意這麽個明面兒上的侯夫人, 更在意的是朝堂上被二皇子逼得愈發緊張的太子, 還有要離開不知道多久的俞桃,入場去上朝,根本沒在府裏。

這回他依然沒在府裏,卻早就安排老趙和常海盯緊了栾鳴苑,決不許任何人踏進去一步。

陳氏跟着常海在後院走動, 自然是看見栾鳴苑和蓮荷居的,當即就要進去看看。

樂寧郡主對翟遠晟态度雖不滿意,可她卻沒有跟別人分享夫君的氣量,不管後院裏有什麽花花草草, 都是要想法子處置了的。

結果陳氏在蓮荷居門口就叫常海給攔住了:“侯爺吩咐,墨寧院內不許人随處走動。”

陳氏冷哼:“等我家主子進門兒,後院可不是爺們兒的地盤, 你要跟老奴我計較這一天兩天的真兒?”

“嬷嬷怕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常海面無表情, “無侯爺吩咐,任何人不得随處走動,任何時候這都是墨寧院的規矩!”

“好大的口氣!”守着底下人, 陳氏氣得臉皮子漲紅, “老奴回去倒要問問公主,哪家主母連後院的主都做不得,你們這欺負孤兒寡母的也不打量清楚那是尊什麽佛!”

德平公主府的人都是嚣張慣了的, 即便太後去了以後德平公主面上低調些許,可作風絲毫沒變過,府裏的下人出門比外頭官老爺派頭都足。

陳氏身為樂寧郡主最信重的奶嬷嬷,從來都是被人供着的,哪怕樂寧郡主為了避免她唠叨,大都說好話兒聽。陳氏在德平公主府伺候那麽久,也就在宮裏的主子和德平公主面前有幾分奴才樣子。

常海才不管她是老幾,學着弟弟的模樣,臉上冷得刷了霜似的:“奴才的本分是讓嬷嬷記清楚哪兒去得哪兒去不得,其他的奴才也管不住,嘴長您身上不是?”

陳氏氣得說不出話來,鐵青着臉扭身兒往樂寧郡主要住的正院走,腳下用力走得煞氣騰騰。

直到進了門,陳氏才收了面上的跋扈:“床擺好了嗎?”

一個面容普通的侍人應聲:“都妥當了……沒武寧候府的人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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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冷哼出聲,她剛才鬧那麽一出,也不光是為了替樂寧郡主理清後院,不管怎麽她都是要發火兒的,就是為了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過去,那千工拔步床太複雜,內裏的微妙也得進了屋才能搗鼓,絕不能叫人看見。

眼下大事兒辦完,陳氏才有心思瞧着外頭依然盯着這邊的奴才計較。

“怎麽沒看見常源?”陳氏問侍人。

那侍人搖搖頭:“奴才不敢多問,原就知道武寧候如今看重常源,叫他管着外頭鋪子的生意,尋常不回府裏。”

陳氏皺眉:“那栾鳴苑那個狐媚子豈不是處置不了?”

有常源在,不管是翟遠晟跟太子曾經秘密見面,還是栾鳴苑有個國色天香又受寵的姨娘,德平公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侍人瞧了眼外頭,這才低聲道:“大婚時前頭肯定忙活的緊,常源也得回來幫忙,到時動手是最佳時機,左右洞房花燭夜,武寧候是沒工夫去看哪位姨娘的,怎麽也要第二日才會叫人知曉。”

至于栾鳴苑的奴才,都沒被二人放在心上,這侍人是遠安王放在德平公主的人手,有遠安王府暗衛,讓幾個奴才消失不見再簡單不過。

陳氏這才滿意點點頭:“點艾熏熏床上的味兒,別叫人發現不對。”

等他們一行人擺完嫁妝出了武寧候府,一路招搖回到德平公主府,一直在不遠處茶樓裏瞧着的羅玲钰這才疑惑轉頭回去問:“你既然不打算娶那位樂寧郡主,何必要讓人擺嫁妝呢?”

武寧候府也不窮,不至于貪墨這點子東西吧?早一天動手也沒什麽。

翟遠晟悠閑喝着茶,也不看問出聲的未來鎮遠将軍夫人,只看着裴遠:“好歹夫妻一體,你們雖然還沒成親,也總得把媳婦兒教好了再帶出來吧?”

論大膽這羅玲钰在西北長大,是夠彪悍了,可論容貌才情和聰明,連自家小東西一半兒都趕不上,如此想着,翟遠晟心裏止不住得意。

裴遠面無表情:“只有男人不夠聰明,才需要女人多尋思。”

翟遠晟臉有點黑,這莽夫噎起人來比以前還叫人生氣,他見羅玲钰挑眉嘲笑,也不再招惹這兩口子。

招一個,兩個都要鬧騰,他沒興致跟除了俞桃意外的人逗趣兒。

“遠安王要拿下殿前司,必定會保證萬無一失,先前叫你查的蠱毒一事,到如今也沒個消息,殿前司又關乎聖人安危,他們絕不會放過我。”

裴遠點頭:“保險起見,我會離你遠一些。”說完他拉着羅玲钰真坐遠了些。

翟遠晟徹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這裏還能用聯姻綁住,你媳婦兒都有了,遠安王絕不會放過京郊大營和西北的兵權,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

“起碼不會是蟲子。”羅玲钰打個哆嗦,被裴遠緊緊攬在懷裏。

翟遠晟嘴角抽了抽,不再廢話:“今晚是最佳時機,你帶人去公主府,我帶人去遠安王府,将該搜的東西搜出來,再點把火就完事兒了。”

主要的東西肯定都在遠安王府和遠安王經常去的京郊那座大宅子裏,翟遠晟這是主動将最危險的事兒攬在了自己身上。

可裴遠卻不覺得翟遠晟是那種愛吃虧的,叫胡人血紅着眼吐出好幾座城池時,他可不是這番模樣。

“為何是我去公主府?裴府暗衛不比你的暗衛差。”裴遠也不多問,只換個方式道。

翟遠晟面色不變:“我身邊常源被德平公主收買,常源跟老趙也有接觸,我身邊暗衛的情況不知道露了多少,容易叫人抓住馬腳。”

這也是他留常源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上輩子他揭穿德平公主和遠安王的醜事,聖人毒發,朝中大臣借口他不顧皇室威嚴肆意妄為,平添很多麻煩,如今他當然要避開。

羅玲钰好奇:“你怎麽肯定今晚遠安王一定會去德平公主府呢?”

翟遠晟也不明白:“這女人的心思,按理說夫人不是該更懂一些?”

“可我是被當男孩子養大的呀,我才沒那麽多花花心思。”羅玲钰眨眼道。

翟遠晟不能說自己做了個夢,夢裏德平公主在樂平郡主大婚前一夜跟遠安王不倫,他只敷衍:“那等事兒平息了,夫人可以問問我媳婦兒,她是個聰……懂女人心思的。”

羅玲钰更好奇了:“可夫君跟我說,你不是命硬娶不上媳婦兒,只有個姨娘嗎?哪兒來的媳婦?”

翟遠晟瞪裴遠一眼,再不說話起身就走,再說下去說不準要打起來。

是夜,一輪彎月慘淡高懸空中,并未帶來多少光輝,離滿月還有幾日功夫,各處都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蟲鳴聲兒時不時響起。

在皇宮大內,甚至連蟲鳴聲都無,行至奉先殿前,猶如身在墳場一般。

好在奉先殿供奉着大周歷代祖宗和神佛,倒是也不叫人害怕,只有股子肅穆的香火氣息盤繞在殿內。

梁久忠瞧着快上二更天了,忍不住進去低聲勸:“陛下,您該回去就寝了。”

聖人一直跪在明黃色軟墊上,手裏拿着佛珠子靜心,聞言并不睜眼,只淡淡問:“下毒的人處置了?”

梁久忠面色發冷:“已經淩遲處死扔亂葬崗去了,都是老奴的錯,才……”

“無妨,他有心算無心,誰也防不住。”聖人輕聲打斷梁久忠的話。

又沉了一會兒,聖人才開口問:“你說,朕這幾十載兢兢業業為大周江山嘔心瀝血,可能償還朕做下的孽?”

梁久忠跪地,老淚縱橫:“陛下,當年宮裏亂了相,先太後和太後都是軟性子,在先皇面前根本說不上話,而先皇又是……若不是您,大周就保不住了,您心裏的苦無人訴說,老奴心裏都清楚,您就別再折磨自個兒了。”

當年先皇在世時,喜歡上了自己的親妹妹,明面上讓聖人那位皇姑福順公主暴斃,實則是将福順公主禁锢在乾寧宮密室裏。

先皇除了偶爾會去李貴妃宮裏幾次,視先皇後和滿宮妃嫔于不顧,世人以為先皇清心寡欲,卻不知何時乾寧宮多了個襁褓中的嬰兒,成為當時的三皇子,叫滿宮震驚。

可先皇不管不顧,甚至連身為太子的聖人都欲廢掉,要改立三皇子為儲君,被太後和皇後以死威脅才暫時打消了念頭。

誰知那孩子竟是個癡傻的,先皇為了治好這孩子,将乾寧宮幾乎整成了廟宇,朝也不上,文武大臣也不管,只顧着尋仙求道為自己的孩子求一個清明。

聖人沒法子,內憂外亂,北蒙蠢蠢欲動,西南亂民起義頻發,眼見着大周不保,他只能與胡人出身的李貴妃茍且,得了胡人支持,也讓李貴妃給先皇下了使之半身麻痹的藥,這才力挽狂瀾。

也是那時,聖人才知道了三皇子乃福順公主所出,此事李貴妃是知情的,只因為先皇不想讓自己心愛的人太寂寞,才選了這麽個在大周無依無靠的貴妃。

誰知李貴妃竟然愛聖人愛得發狂,遠安王……那是李貴妃瘋狂的産物,也是聖人對君父不孝,對祖宗不敬的證明。

待得聖人繼位,李貴妃心甘情願保守所有的秘密赴死,只有一個要求,要聖人拿大周國運發誓,此生不得對遠安王動手。

當時殷封泰還虎視眈眈,裴遠父母也被害死,聖人孤立無援,更不能曝出福順公主和遠安王的醜聞,只得同意。

聖人既然立誓,遠安王怎麽也是他的血脈,所以聖人不會拿大周的未來開玩笑,可為了保護大周江山,太子做什麽,他也同樣視而不見,甚至提拔武寧候,為太子蓄力。

聖人本以為遠安王還會蟄伏一陣兒的,可他沒想到武寧候和鎮遠将軍比他想得要好很多,這讓聖人心裏也很安慰,起碼有此二人在,等太子繼位,大周江山定是千秋鼎盛的。

“回去吧,待會兒宮裏就該熱鬧起來了。”跪到三更天,聖人才顫巍巍起身,扶着眼睛紅腫的梁久忠,略有些蹒跚地回了乾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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