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6)

八卦,可是怎麽看起來覺得有些怪怪的?聶行風把手搭在額頭上,閉目養神。

不知為什麽,心有些慌,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眼神掠過牆上的山水挂軸,上面的寺廟圖讓他一驚,忙轉頭看頭頂那幅八卦。

難怪剛才會覺得不對勁了。這幅卦圖是按逆時針排列的,逆時針排卦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聶行風站起身,看到北面窗外不遠處有一片墓地。日本跟中國習俗不同,密集住宅區裏墓地也随處可見,但擡頭見茔,以風水來看,乃兇兆,連自己這種外行都明白的道理,神宮司家族怎麽可能明知故犯?

隐約感到不妙,聶行風忙掏出手機打給張玄,電話一接通,他就叫道:「小心櫻衣!」

「你說什麽?」

話筒裏傳來電車經過的轟隆聲,随即便一片寂靜,手機斷線了。

聶行風正要再撥打,身後房門被推開,神宮司正人走了進來。

「聶先生,你在給誰打電話?」

「給朋友。」

聶行風不動聲色,答話時又按了重撥鍵,神宮司正人微微一笑:「你好像發現了我們的秘密,想通知你的朋友,不過沒用的,櫻衣不會讓他接到電話。」

電話果然接不通,聶行風放下手機,看着神宮司正人走進房間,冷冷問:「其實利用死靈殺杏奈和青田豐的不是玉越啓良,而是你,甚至玉越啓良也是你害死的對不對?」

「你怎麽會這樣想?玉越家的式神到處作惡,尋找五圓,還殺了你的屬下,這些昨晚你都親眼看到了。」神宮司正人踱到沙發前坐下,悠悠道。

「黎緯怡的死與式神無關,他被張玄打傷了,沒有能力去殺黎緯怡,黎緯怡是自殺,是你引誘他自殺的,因為他暴露了身分,而且也沒有了利用價值。」

「噢,我為什麽要殺一個不相關的人?」

「不相關嗎?可能最開始是不相關,但當擁有共同利益後,你們就息息相關了!黎緯怡得了晚期胃癌,千方百計想活下來,你的孫子因車禍喪生,你也想讓他活過來,所以,共同的目的讓你們走在一起。」

出租車司機曾提到普願寺,當時他正在看報紙,沒注意聽,剛才看到牆上的山水畫,才突然想起黎緯怡經常去普願寺,而普願寺就在神宮司家附近。黎緯怡當然不是什麽佛教信徒,他是來跟神宮司正人會面的。

聶行風一直對神宮司家族參與此事抱有戒心,不過鑒定室草坪上出現的玉越家徽令,黎緯怡的招供,還有式神的出現誤導了他,現在仔細想想,也許他們在咖啡廳初次見面時,神宮司正人就對他起了殺機,可是看到他與天師一門有關,被迫暫時放過他,卻暗中利用若林熏殺他,後來神宮司正人又發現了他的價值,所以主動找上他,用保管身體取得他們的信任。

「警視廳的那個玉越家徽令是你故意布下的吧?不僅殺了玉越,還妄圖把所有罪名都嫁禍給他,黎緯怡到死都以為你是玉越,他對你很崇拜,如果你說找到了所謂死靈複生的符咒,可以讓他死後複生,我想他一定會信而不疑的去做。所以當你把槍拿給他時,他毫不猶豫選擇了死亡。」

那支槍是黎緯怡的,聶行風奪下後,就扔在了三樓,他繋的繩索很緊,黎緯怡掙脫不開,所以應該是有人幫他解開的,只是有一點聶行風不明白,神宮司正人要殺黎緯怡很簡單,為什麽要特意取槍讓他自殺?

神宮司正人拍拍手,面露贊賞:「聶先生,你很機警,不過還是不了解我們神宮司家族,我們是神相世家,怎麽可以手染血腥?杏奈和青田豐是死靈殺死的,因為她想得到那個複生咒語;玉越是黎緯怡從高樓推下去的,而黎緯怡是自殺,他們的死都與我無關。」

聶行風冷笑道:「怎麽聽了你的話,讓我想起自欺欺人這這個成語?原來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那些死靈惡鬼,而是像你這種自私的人,為了讓自己親人複生,竟然可以如此輕賤別人的生命!」

神宮司正人淡淡笑道:「你何必這樣義憤填膺?如果将來你有了子女,你就會明白做長輩的感受了……不,你是不會有子女的,因為你是死命!」

聶行風想起自己的爺爺,那個精神健碩,又有些固執的老人,對自己也是萬般疼愛,但他知道即使自己出了事,爺爺也不會為了讓自己複生,而漠視他人的生命,親情的偉大絕不是這樣表現的。

「惠治是我們神宮司家族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相師,我本來準備把衣缽全部交托給他。」

說起孫子,神宮司正人眼神了柔和下來,道:「可是兩年前他卻出車禍死了,很滑稽是不是?再出色的相師也算不出自己的命運,他走得那麽突然,讓我覺得連自己的人生都随之結束了。我不甘心,于是我開始瘋狂尋找讓他複生的符咒,終于,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我查到了玉越家和菊風間家的複生傳說。」

「玉越啓良很好找,那是個庸碌無為的男人,公司經營不善,陷入走投無路的困境,可當我去找他,想跟他買複生符咒時,卻被他拒絕了。那麽一大筆重金,他居然想都不想就回絕了。」

「因為他再怎麽不成器,也是玉越家族的子孫。」

「所以我只能另想辦法,之後不久我遇到了黎緯怡,我只用了些小手段就讓他對我死心塌地的信任了。為了自救,他殺了玉越,拿到符咒,可我發現那符咒只有一半,它能讓瀕臨死亡的人繼續活下來,卻無法令死人複活,所以我只好繼續尋找菊風間家族的後人。」

「那個出錢資助杏奈來東京上學的人是你吧!」

「是我,杏奈是個很謹慎的女孩,她很快發現了我的目的,不斷避開我,所以我只能再下手。可是沒想到她居然會中國道術,害得我昨晚想了一整夜都想不出真正的五圓硬幣在哪裏。」

「在式神的手裏。如果你們捉住了他,就等于那枚五圓硬幣本來就在你們手裏,可你們看不出其中奧秘,所以便利用我們來解惑。所謂去警視廳暫借硬幣的話,都是你們在自導自演。」

昨晚式神讓張玄交出真正的硬幣,言下之意是他見過假硬幣。可是從頭至尾就沒有假的,式神從最開始就得到了真正的五圓,可是卻因不懂意摹術,以為那是假的,所以昨晚才會要挾張玄。

神宮司正人拍手大笑:「你又說中了,不過我們能順利捉到式神,還要歸功于你那位天師情人,要不是他先将那家夥打傷,我們還真拿那只式神沒辦法。」

「他既然那麽厲害,為什麽沒有保護玉越?」

「式神的等級分很多種,像他這種高等式神是不受使者控制的,他一直沉睡在玉越家的一個舊瓷雕瓶裏,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我讓黎緯怡住進玉越家本來是為了聯絡方便,誰知他不小心打破了那個瓷瓶,後來不知杏奈又用什麽咒語喚醒了沉睡的式神,所以他出現了,不斷跟我作對。」

「你殺了他?」

「沒有。像他這種式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怎麽舍得殺他!聶先生,也許擔心別人之前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們在這裏聊了這麽久,我想櫻衣已經得手,你的天師情人不再有存在的價值了。」

「未必!」

聶行風從口袋裏掏出手槍,對準神宮司正人。

這是昨晚他在黎緯怡手裏取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打電話給櫻衣,讓她取消行動,否則我不會留情!」

神宮司正人依然穩如泰山,看着他,眼露嘲諷:「年輕人,你不覺得在我面前玩槍是件很幼稚的事嗎?」

「可我也知道你奈何不了我。」

亮槍的手腕上S印記金光閃動,聶行風想這也是神宮司正人一直沒動他的原因。

「錯,我一直沒動你不是因為忌憚那個小天師。」

猜出聶行風的心思,神宮司正人搖頭笑道:「而是我看中了你的軀體,被車重撞下,你居然一點兒事都沒有,證明你先天體質極佳,這讓我改變了當初要殺你的想法。惠治已經過世兩年多了,他的軀體可能無法響應符咒的力量,你的身體正好可以彌補這個缺陷。」

聶行風扳開了手槍的保險,他不認為自己在殺人,因為眼前這個根本不再是人,只是個陷入瘋狂妄想中的惡魔。

神宮司正人突然輕吐雙唇,随着咒語吐出,聶行風頭上那個逆轉八卦突然亮出金光,将他罩在當中,他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神宮司正人上前拿過落在地上的手槍,扔到一邊。

「年輕人,凡事都不要太自大,你身上的血印并非萬能的。」

在東京中心移動絕對不要開私家車!

這是張玄現在唯一的感想。

到處都在塞車,走沒多遠就是鐵軌,碰上電車經過,車輛瞬間就排了一大串,讓他很後悔把聶行風留下。要是由聶行風來駕車,憑他的飚車技術,絕對能在車流之間飙出一條陽光大道,紅綠燈都要按他的意思忽閃,哪像現在車慢得像龜爬。

「大哥,怎麽還不到?我餓了。」霍離在後座打着哈欠說。

張玄沒好氣地說:「我們是去警視廳,不是去餐廳,就是到了也沒得吃飯!」

「要不吃我的貓糧吧。」

小白難得好心地從背包裏把自己的備用幹糧拿出來,誰知霍離連連搖頭。

「我不吃貓糧,有沒有洋芋片?」

「有得吃你還敢挑剔!」小白火了,一腳踢過去,「你一只狐貍還想學人吃洋玩意!」

「喝飲料吧。」

剛才櫻衣買給他們的,小狐貍的那瓶早喝光了,看來真是餓了,于是張玄把自己的飲料遞給他。

「我不喝了,越喝越困。」

「笨狐貍,飲料怎麽會越喝越困?」

沒有響應,霍離已經歪倒在座位上睡了過去。

「好奇怪。」

小白耳朵動了動,突然跳到霍離肩膀上探頭向外看,問張玄,「你覺不覺得路很長?」

「當然長了,你沒看到一路塞車嗎?」

小白貓眼一轉,疑惑地看向駕車的櫻衣,「可是,早上她去警視廳,很快就回來了,而且這條路不是去警視廳的路。」

「東京路線這麽複雜,你只去過一次,怎麽可能記住路?」

「記不住,不過我聞到了海風的潮氣,警視廳不是在皇宮那邊嗎?離海那麽遠,怎麽會有潮氣?」

張玄終于察覺到不對勁,立刻轉頭看外面風景。他雖然是路癡,但也能看出這不是去千代田區的路。

「櫻衣,妳搞什麽?我們現在在哪裏?」

櫻衣眼露微笑,伸手按開車上的衛星導航。「海港。真愚蠢,到現在才發現不妥,還不如一只貓,看來爺爺高估你了,捉你根本不需要這麽麻煩。」

「你們想幹什麽?該死,你們是不是對我家董事長不懷好意?」

一想到招財貓可能會有事,張玄立刻發起飙來,解開安全帶,向櫻衣撲去。

「呀,找死……」

沒想到張玄敢在開動的車裏暴走,櫻衣慌忙一個手肘拐過去,把他推開,還好下在飲料中的藥發作了,張玄幾個掙紮後,終于軟軟趴在了座位上,苦聲呻吟:「該死的女人,妳打算把我們送去哪裏?」

「大海。」櫻衣收起笑容,幽幽嘆了口氣,「抱歉,我不想這麽做的,可是沒辦法,我不可以違背爺爺的命令,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折衷的法子,生死分兩邊,張玄,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海?很好,這下他可以放心大膽的睡覺了……

「大哥,快醒來!」

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揪自己的頭發,張玄很不耐煩的一把推開,「別吵,沒看見我睡得正香嗎?」

「再睡下去,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怎麽可能……」

見叫不醒張玄,小白一揚貓拳頭,沖霍離頤指氣使:「拍他的臉,用力,直到把他拍醒為止!」

聽到掌風襲來,張玄連忙一個翻滾閃了過去,大叫:「笨狐貍,那是你的寵物,你不要什麽都聽牠的好不好?」

「可是,小白沒說錯,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們都會沒命的。大哥,快起來啦。」

被兩只動物暴力對待,張玄沒辦法,嘟嚷着坐起來,發現他們正身處在一個密閉空間裏,四周一片黑暗。

三個人都輕易地被迷暈了,真是有夠倒黴。張玄氣得立刻提出建議:「記住,下次要是有人給飲料,我們千萬不要一起喝!」

一聲撲通傳來,小白摔倒在地,「老大,現在你要關心的應該不是這個問題吧!」

「是啊是啊,這房子一直在搖晃,喘不上氣來,好難受,大哥,快想辦法離開!」霍離敲打着牆壁說。

張玄敲敲身後牆壁,突然笑了起來,明白了櫻衣那句話的意思。

是貨櫃。櫻衣把他們裝在貨櫃裏沉海,随着貨櫃下沉,空氣越來越稀薄,他們最終會悶死在裏面。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生死分兩邊,殺人是件虧心的事,櫻衣不敢做,所以把他們的命運交給老天爺。要是這時候有人發現了下沉的貨櫃,那他們就得救了;反之,是他們運氣不好,死了也怨不到神宮司家族的頭上。

他就說嘛,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用心幫人保管身體,還原封不動的奉還,看來所有事件都與玉越無關,都是神宮司一人搞出來的。現在只希望招財貓福大命大,能撐到自己去救他。

「大哥,我們會不會被悶死?我的法術都不靈,打不開箱子……」

就你那點兒破法術能打開那才叫怪呢。

張玄甩手拍了霍離腦袋一下,訓道:「這個教訓就是告訴你不聽話的後果,你要是乖乖的待在國內不就沒事了?」

「你打小狐貍幹什麽?他已經夠笨了,馬上想辦法出去才是正道!」

「喂,要是我記憶沒混亂的話,好像你是寵物,他才是主人,怎麽你們的相處模式不太對勁兒……」

一陣劇烈颠簸傳來,打斷了張玄的話。

「怎麽回事?」

小白剛問完,就在颠簸中飛了出去。

又是一陣強烈翻卷,好像起了風浪,把海水撥弄得翻江倒海。

霍離抱着頭在貨櫃裏左右亂滾,大叫:「海底都起風浪了,更不會有人發現我們,死定了,小白,你在哪裏?有沒有事?」

「沒事,不過馬上就會有事了。」

「不,只是西北風而已,我們不會有事。」

黑暗中看不到張玄的臉,只聽到他的聲音跟平常不太一樣,似乎他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小白百忙之中舉起貓拳,「老大,你有什麽辦法盡管使出來,我挺你!」

張玄站起身,面向一壁,并起雙指在壁上飛快畫上令符,喝道:「玉帝敕命,召汝雷神,統攝萬靈,從吾行令,天地風電,五方真雷,九天神雷如律令,破!」

随張玄手指滑動,壁上燃出一道金符,突然橫空一聲炸雷傳來,震天價響中,箱子立刻四散飛濺,海水從四面八方湧入,将他們圍攏。

霍離慌忙抱住小白并緊靠在張玄身邊,大叫:「大哥,小白不會游泳!」

「沒事啦,笨狐貍,海水沒有圍過來啦。」

海水在張玄身旁停住,排山倒海地随風浪翻卷,卻不逼近,就好像四周有道透明玻璃将海水隔開。

看清楚狀況後,霍離立刻歡叫出聲:「得救了,大哥好厲害!」

「的确很厲害!」

看着眼前奇觀,小白喃喃自語。牠前世也是修道者,自然明白道術的等級,揉揉眼睛,很崇拜地看向張玄。

「沒想到你的法術這麽厲害,九天神雷術可是修道的最高境界!」

張玄笑了笑,「其實我沒那麽厲害,只不過我的法術在海裏運用可以事半功倍,因為——大海就是我的家。」

海面上烏雲密布,北風呼卷,暴雨直線般擊打着海水,三人爬上海岸,霍離回頭去看,正看到一道電光閃過,炸雷低劈在海上,黑浪翻騰。

他吓得一抖,叫道:「夏天刮西北風,好恐怖,大哥,你快把風收了吧。」

「我引的是雷,刮風可不關我的事。」

張玄掏掏口袋,很幸運,櫻衣沒把錢包拿走,可能是算準他們無法逃出生天,不過看看幹癟癟的錢包,他嘆了口氣,「不知這點兒錢夠不夠坐出租車。」

「沒事,回頭讓你的董事長報銷。」

一聽小白的建議,張玄立刻振奮起來,笑道:「不錯,大家一起為錢奮鬥,小離,叫車。」

第 八 章

要說日本的交通工具什麽最貴,只怕除了飛機就是出租車了。一路上計費表跳數字跳得張玄心驚肉跳,到了神宮司家的門口,他很不甘心地把一萬元大鈔遞過去,嘀咕道:「招財貓啊招財貓,回頭你要是敢不認帳,我一定把你從公司頂樓推下去!」

三人偷偷從神宮司家的後面圍牆跳進去,宅院裏很靜,門窗緊閉,窗簾也都拉上,看不到裏面的情況。

「沒人。」小白立刻說。

動物的嗅覺最靈敏,一進院,牠就嗅出房裏沒人氣,卻有股怪怪的氣味。

張玄用回形針把門鎖撬開,剛走進去,就見一團黑霧襲來,忙揮手彈出靈符,厲鬼被擊中,化作白煙消散在空中,靈符跟着騰出一股藍焰,随着燃燒,嘶喊叫聲不斷傳來,很快游離在房間裏的陰魂便随焰火漸漸散去。

看來是神宮司正人怕他們不死,特意在這裏圈住了惡鬼來對付他們,還施法隐去了自己的行蹤。

百試百靈的尋人咒失靈了,張玄掐算不出他們的去向,只好在大房子裏亂竄,希望能找到線索。當走進那個布下逆轉八卦的房間時,他心頭一跳。

有屬于聶行風的氣息,他一定在這裏停留過。

張玄走到窗口,當看到外面的墓地和頭頂的逆轉八卦後,一陣冷笑。

神宮司正人特意在自家裏造出陰地,一定沒安什麽好心,不過他的目的是什麽?

「如果他想要死靈複生術,當然是想讓什麽人重生,最近他家有死人嗎?」

小白耳朵擺擺,突然跳起來大叫:「我想起來了,我好像在網上看到過他孫子兩年前出車禍去世的記事,啊,那老頭不會想讓他複活吧?糟糕,他們弄清了五圓的秘密,你的董事長有危險了。」

「豈止危險,簡直是糟糕至極!」

張玄一拍掌,大叫起來。

他擡頭看看上方的八卦圖,又看看正對着墳茔的那堵牆,從口袋裏取出雙面陰陽銅鏡,打開後,對上八卦。卦圖映在鏡裏,然後折射到對疊的鏡面,再從鏡面轉射向對面牆壁,頓時,八卦正中的陰陽魚在牆壁上現出爍人光芒,隐隐聽到有叫喊聲從裏面傳來。

原來神宮司正人利用內開八卦、外應六合的極陰之地在這裏做出結界,為他死去的孫子提供栖息之所。不過即使死靈能複生,兩年前死掉的軀體也不能用,那老家夥一定是看上了招財貓的身體……

刺眼亮光突然從牆上的陰陽魚中射來,霍離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纏住手臂,螺旋般飛起,拖向陰陽魚。

「喵嗚!」

小白身體最小,第一個被甩了進去,霍離只來得及抓住牠的尾巴,也跟着蕩了進去。

「笨蛋!」

見兩只動物都進去了,張玄沒辦法,只好主動跳入。

八卦內部一片晦暗,充滿了陰死氣息,張玄心口發悸,連忙深呼出一口氣。他發現自從跟聶行風認識後,他的通靈第六感好像越來越靈敏了。

「你這只笨狐貍,揪痛我的尾巴了啦!」

被霍離揪住,小白很倒黴的趴在地上,張玄上前把他們扶起,就聽對面傳來冷笑聲。

「我第一次看到這麽笨的天師跟狐精。」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沒用的式神。」

那晚跟張玄過招的男人就困在對面,四肢貼着道符。可能是神宮司正人怕道符壓制不住他,還在他心口插了柄桃木劍。

他本來有傷在身,又被符咒鎮住,靈體比平時淺淡許多,在空中時隐時現,銀發也變成灰白色。

張玄走過去,抱着雙肘笑嘻嘻地看他,「你不是那種高級侍衛神嗎?怎麽搞得被人像釘殭屍一樣釘住?」

「式神!」霍離和小白再度齊聲糾正。

「對,是式神。日本的式神還真喜歡趕潮流啊,學人家玩什麽COSPLAY,不過我勸你下次染髪最好選紅色,一頭白髪很容易讓人認為你法力不佳,導致未老先衰,連頭發都枯焦……」

「是銀發,我天生銀發!」

男人氣得額上爆起數條青筋,大吼:「你還敢在這裏嘲笑我!要不是被你打傷,神宮司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

「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心口被釘桃釘的滋味不好受吧?」

男人哼了一聲,仰起頭,傲然不語。

作為靈體,被同時下符釘桃釘,雖然不會死亡,但一定痛痛苦不堪。見男人被制伏下依舊傲氣不改,張玄有幾分敬佩,說:「別生氣了,說起來我們之間其實都是誤會,握手言和怎麽樣?我救你出去,你幫我引路找出神宮司。」

「我為什麽要跟你合作?」

「你也不想一直被人關在這裏吧?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你要想再見到救星,恐怕要幾百年後了。」

男人想了想,道:「即使你救下我,也無法走出這個逆轉八卦,在這裏,時間在一點點倒退,讓我們離月全食時刻越來越遠……」

「你怎麽不早說?」

張玄忙上前拔下男人心口上的桃劍,跟着挑開那幾道靈符,失去牽引,男人單腿跪倒在地,銀發如流水般垂下。

霍離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發,贊道:「好漂亮,我也想要。」

「你已經全身紅通通了,還想COSPLAY成什麽顏色?」

張玄拉開礙事的小狐貍,向男人伸出手來。

「認識一下,我叫張玄,天師門下第七十二代弟子。」

男人擡起頭,墨瞳耀出七彩,伸手握住張玄的手,借力站起,道:「我叫阿醜。」

「……」半天張玄打了個哈哈:「很符合形象……」

阿醜反背雙手,傲然道:「大丈夫立于世,當重德仁信義,何顧一顏乎?」

「YES!」

霍離和蹲在自己肩頭的小白對了一下掌,表示贊同。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古人,你就不要再特意用古文給自己貼标簽了。」

張玄打斷他們,問:「怎麽找神宮司?」

「要完成死靈複生的儀式,必須在極陰之地,以月食為界,開啓幽冥大門。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有先人守候,據說這樣可以得到祖先庇佑。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現在你怎麽出這個逆轉八卦?」

「我沒打算出。」

「什麽?」

「笨死了,虧你還是式神,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天地乾坤乃大行之道,怎麽可能逆轉?逆轉的只是這個空間,破了它不就好了嘛。」

阿醜額頭上的青筋再次爆起,決定在今後的人生中,絕不再向張玄提一個問題。

夜半,神宮司家族墓前,聶行風被平放在複生術的結界正中,身旁并列躺着一個男人。男人半邊臉因車禍變得殘缺破爛,雙目詭異地睜大,并不時看向聶行風。

神宮司正人仰頭看向天上依舊明亮的一輪圓月,心裏有些緊張,握住男人的手,安慰道:「惠治,別擔心,符咒一定可以成功。」

「我要這個男人的軀體!」

聲帶因車禍損壞,惠治的話音帶着沙啞的陰狠,站在旁邊的櫻衣抖了一下,不敢說話。

「沒問題,複生符咒現在都在我腦子裏,只要月全食開始,幽冥大門打開,你就可以在符咒下順利擁有他的軀體了。」

「很好,」惠治桀桀大笑:「我不僅要複生,還要永生,擁有永生的軀體和靈魂!」

櫻衣手開始發抖,想起爺爺為了得到符咒,将鑒定警員的眼珠挖出來的情景,不由打了個冷顫。要想得到那人瞳仁裏的記憶符咒一定有其它辦法,可爺爺卻用了最殘忍的一種,只為了救已變成喪屍的哥哥。

他們從頭至尾都沒有親手殺人,但她感覺所做的一切都是虧心的。在靈學界做了虧心事是要受到反噬的,可是她不敢反抗,甚至連勸谏都不敢,因為作為神宮司家族的一員,她除了服從之外,別無選擇。

夜色更沉,看到圓月漸漸下缺,神宮司正人神情激動起來,站在惠治面前開始默念咒語,一個巨大的光圈圓柱随咒語在四面現出,将他們圍在當中。

随着月沉,神宮司正人的咒語越念越快,光亮從地面漸向空中散去,惠治的前方突然升起陰風,風渦不斷旋繞,形成一個黑色圓洞,洞前似乎有道旋門,正随咒語緩緩打開,頓時陰風更盛,各種嘶喊呻吟從裏面傳出,頭頂圓月已遮了大半,周圍漆黑一片,只有結界內亮光沖天,眩人眼目。

惠治突然坐起,面向黑洞張開嘴巴,将不斷散出的陰氣吸入體內,神宮司正人默念口訣,伸手牽引他移向聶行風,誰知飓風卷來的同時,聶行風躍身跳起,閃到了一邊。

「怎麽回事!?」

突然見聶行風回神,神宮司正人大驚,忙沖櫻衣道:「快制住他,引妳大哥魂魄進入他體內。」

櫻衣不敢猶豫,躍到聶行風身旁,并起雙指正要施咒,卻被聶行風腕上傳來的金光打到一邊。

「不可能,你的血咒不是沒用了嗎?」神宮司正人失聲叫道。

明明聶行風的血咒在逆轉八卦下半點兒作用都沒起,被他輕易擄住,之後他施法讓聶行風一直處于昏迷狀态,可是法術怎麽會突然失靈?

聶行風微微一笑:「因為下咒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血咒是張玄下的,張玄出事,血咒當然就沒用,反之同理。他一早就醒了,不過還不到關鍵時刻,所以才靜觀其變,一直沒有反抗。

神宮司正人在相學上見長,對符咒卻并不精通,見聶行風恢複平常,一時間不知該怎麽應付,突然手腕劇痛,被惠治狠狠掐住,看着他,眼裏散發出急切憤怒的光芒。

「快把剩下的符咒念出來!快!」

「爺爺等一等,大哥好像不對勁……」

見惠治斑駁破離的一張臉越來越青,散發着扭曲的詭笑,櫻衣忙沖上來阻止,卻被惠治踢了出去。

神宮司正人急忙繼續念咒,惠治緩慢的移動身軀,抓向聶行風,卻被一道瞬間逼來的金光打到一邊,張玄翻身躍進結界,擋在聶行風身前。

「說你是死靈真是擡舉你,你這模樣演殭屍都不用化妝。」

「我不是殭屍,我有靈魂!把他的軀體給我!」

「喔哦?有靈魂的殭屍也是殭屍好不好!把他給你?我靠,這是我的招財貓,憑什麽給你?」

張玄罵完,又往聶行風身邊湊湊,道:「抱歉,我來晚了,看到這種慘不忍睹的殭屍鬼,你有沒有害怕?」

聶行風一笑:「沒有,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神宮司正人還在不斷大聲念咒,漆黑漩渦處的那扇門越開越大,無數陰魂死靈在門口盤旋,那道圓柱熾光下逐漸浮出八卦圖形,外圈六十四卦方位和內圈二十八宿飛快地旋轉起來,陰陽魚上的兩束白光直騰向九霄。

張玄被白光炫花了眼,忙伸手遮擋,道:「我捉鬼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震撼的場面。董事長,你帶手機了嗎?拍下來留作紀念也好。」

「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阿醜跳進結界,冷冷道:「幽冥大門已經開啓,屆時地獄無數陰魂可助他魂魄複生,而且,他還打上了這個男人的主意,你還是先想想怎麽除魔吧。」

這麽嚴重?

張玄轉頭去看,果然看到衆多陰魂沖出幽冥地界的束縛,彙入惠治體內。很快地惠治眼中精光大盛,身形周圍陰氣越來越重,他忙彈出索魂絲,但銀龍雙符在觸到惠治身旁時,立刻被反彈了回來。

索魂絲可是張玄的終極武器,連它都沒用,張玄立刻抛出第二套方案,朝阿醜大叫:「快關閉幽冥大門!」

「咒語已經令陰門開啓,無法再關上……」

「有沒有搞錯,你不是他們的式神嗎?一定會知道一點點吧!」

「不,我從不關心與我無關的事。」

「哈!」

張玄沒精力在這時候跟阿醜多費唇舌,立刻轉向他最拿手的第三套方案:拉住聶行風就跑。「董事長,這裏太危險,快跟我跑路。」

打不過就跑是張玄的一向作風,只可惜沒跑出幾步,就被旋來戾風卷住,張玄揮舞索魂絲阻止陰魂攻擊,對聶行風大叫:「你先跑,我殿後!」

「大哥,你的九天神雷術呢,快引雷啊!」

霍離法術太淺,不敢靠近,和小白遠遠躲在後面,見張玄只顧逃跑,忙扯着嗓子提醒。

前方就是幽冥大門,他一個人的力量,哪裏敵得過地獄來的無窮陰氣?還九天神雷呢,現在就算是幹雷,他都引不來。

見張玄局促,聶行風道:「你別慌,幽冥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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