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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咒語可以關上。」

不愧是董事長,生死關頭還這麽沉着冷靜,張玄沒好氣地道:「我當然知道有關閉的咒語,人家芝麻開門還有咒語呢,問題是現在我們沒人知道。」

「未必。」

「什麽?」

見惠治沖過來,張玄連忙用索魂絲纏住他,阻止他的攻擊,誰知絲索瞬間斷開,他忙拈出兩道靈符,甩了過去。

靈符在惠治胸前騰起烈焰,他卻似毫無知覺,目露冷光,重向他們逼來,卻在這時,神宮司正人的咒語突然停了下來。

「為什麽不念?快繼續!」

咒語是支撐惠治元氣的源泉,咒語消失,他感覺自己似乎撐不住冗重的身軀,立刻瘋狂大叫。

「咒語已經念完了……」

「你騙我!」

站在陰陽魚正中,惠治只覺原本擁有的力量開始逐漸消散,這讓他一陣恐懼,目光移向聶行風,這人命數很硬,只要及時移魂到他身上,複生術應該就可以完成。

「退開!」

見惠治沖向聶行風,張玄立刻又将手中靈符打了過去,沒想到惠治将神宮司正人推過來,靈符打在神宮司正人胸前,他失聲痛叫,摔倒在地。

張玄趁機拉着聶行風就跑,此刻天空一片陰暗,已到了月全食正旺時刻,陽消陰長,是惠治最強的時候,他身後還有大開的幽冥門,天時地利人和他們全沒占,所以只有最後一招──跑路吧。

「阿醜,你幫忙擋住他們,回頭我請你吃滿漢全席。」

「我一個人撐不住……」

如果說之前在阿醜心中張玄只是個三流天師,那麽現在在他看來,張玄連做天師的資格都沒有。玉越家的人就算再怎麽不成器,也絕不會臨陣脫逃。

聶行風卻沒動,拉住張玄的手,道:「等等。」

「再等我們就沒命了!」

「去踩住八卦!」

見張玄猶豫,聶行風悠悠道:「Fire……」

這招對張玄百試百靈,他立刻縱身跳到了卦上一位。

「踩一,八,七,一!」

「什麽?」

「我說踩一八七一!」

看着眼前不斷回旋的八卦,張玄滿腦子的不解,不過不敢遲疑,立刻踩到了乾位上。

「不要!」

神宮司正人雖然不明白聶行風的用意,但也知道不妙,立刻拚命站起身,撞向聶行風,聶行風急忙避開,惠治恰巧也沖了上來,收勢不住,厲掌打在神宮司正人身上,櫻衣忙上前扶住他,哭叫道:「住手……」

張玄身子連縱,在踩完乾位後,依次又踩上坤位、艮位,最後回歸乾位。

八卦的河圖九數是學道之人最基本的步罡,乾一,艮七,坤八,以數字來代替,便是一八七一。

張玄在乾位立住的同時,飛快旋轉的卦圖立刻停了下來,神宮司正人口袋裏的那枚五圓硬幣騰空飛出,懸在陰陽魚正中。惠治被五圓中空射出的銀光罩住,恢宏莊嚴的經聲中,傳來他的悲聲嘶鳴,聚集在他體內的陰氣瞬間俱散,從幽冥飛出的各種陰魂靈體,也被銀光重新逼回無邊黑暗,幽冥大門緩緩閉合。

惠治的身軀在一陣劇烈顫抖後,像抽空了氣的皮球一般癟了下來,因符咒而凝聚的肌肉開始腐爛,轉眼便露出白骨,他凄厲慘叫着,突然一道藍光從頭頂竄出,沖向聶行風。

或許是執念達到了頂峰,他的魂魄在最後的時刻沖破了腐爛肉體的束縛,他需要聶行風的身體,即使複生術失敗,但只要他撞散對方的魂魄, 從而占據他的身體,至少可以保持人的狀态。

熒藍光芒箭般射向聶行風,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張玄撞了出去,藍光打在張玄胸前,穿過他的軀體射向後方。惠治眼見成功,不由哈哈大笑,又重新沖上來,準備占入張玄的身軀。這個人是修道者,也許用他的軀體更好。

可是接下來的景象卻讓惠治大吃一驚,原本該被撞散魂魄的張玄并沒有倒下,而是一臉平靜地面向他,兩手交結并伸,雙指左右張開,并漸漸收攏,呈天羅地網式,喝道:「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誅邪!」

月食已散,橫空一道霹靂,炸雷落處,惠治只覺眼前大亮,似乎看到兩條銀龍直向自己吞噬過來,瞬間便将他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不……」

伴随着烈火中慘厲叫聲的是神宮司正人不甘的吼叫,他掙紮着想沖進火海,卻被櫻衣緊緊攔住。

「爺爺,哥哥已經成魔,這是天命,你不要再逆天強求了。」

「不,我算的卦相不是這樣,惠治不可以死,不可以……」

神宮司正人花白的頭發被夜風吹得飛散,連滾帶爬撲上前嚎啕大哭,哪裏還有最開始時仙風道骨的模樣。

火光慢慢消滅,周圍重歸黑暗,硬幣突然落下,滾到了一邊,張玄上前将它撿起,放進口袋。

這硬幣很有紀念價值,把它好好保存,回頭請行家估估價,絕對可以賣個好價錢。

阿醜看完眼前驚心動魄的一幕,不可思議地看向張玄,覺得這個三流天師給自己的感覺越來越奇怪了。

「你的法術到底厲害到什麽程度?」

「那要看你能付多高的價錢。」

額上青筋成功的爆起,阿醜在心裏甩了自己一個巴掌,告誡自己記得今後絕不再向張玄提任何問題。

「張玄,你有沒有事?」

聶行風沖上前拉住張玄,上下打量他。剛才他看到有道很詭異的藍光射到了張玄身上,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也明白那束光很不吉祥。

難得看到一貫冷靜自持的招財貓也有驚慌的時候,張玄一樂,「沒事,我好得很,你呢?」

「我也沒事……」

說話的同時,聶行風便覺眼前一黑,倒進了張玄懷裏。

第 九 章

「櫻衣小姐,請問神宮司先生為什麽會突然病倒?他現在的精神狀态是否與靈力消失有關?」

「櫻衣小姐,您現在是神宮司家族的唯一傳人,請問今後在相學研究上有什麽打算?」

「櫻衣小姐……」

櫻衣剛從醫院出來,守候在門口的各界新聞記者就一窩蜂湧上來發問,她低頭竭力避開這些無聊記者,推着輪椅上的爺爺往前走,臉上戴着的特大號墨鏡遮住了她的所有表情。

畫面一轉,一名記者面向螢幕報導:「據有關人士透露,神宮司家族已正式退出日本靈學協會,神宮司正人先生的靈力也可能已經完全消失,他現在的精神狀态很不穩定,目前正在接受健康恢複治療,不過看情形似乎很不樂觀。」

畫面上出現神宮司正人的大特寫,他歪坐在輪椅上,表情呆滞,嘴角上斜,像是中風症狀,聶行風想起初見他時那派儀态風範,不禁默然。

人都說醫不自醫,相學也是這樣吧,即使是神宮司正人這樣的相術大家,也算不出自己的命運,也或許,他算過了,卻仍要逆天改命。

「接下來是氣象新聞。前天下午臺場海港附近水域及東京灣發生一場罕見的海嘯風暴,風速約計七十到八十公裏,西北方向,是百年難見的夏季西北風現象。據氣象專家推測,這是西伯利亞氣流的反氣旋造成……」

被裝進貨櫃沉海的三個人, 突如其來的海嘯風暴,兩者之間是偶然,還是必然……

啪!

電視螢幕一黑,聶行風轉過頭,見自己的助理笑嘻嘻地坐過來,手裏拿着藥碗,遙控器被他扔到了一邊。

「董事長,關心國家大事之前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吧!我跟你講,你這次一定要喝,你體質極陰,又沾了幽冥陰氣,現在真是陰到了極點,倒黴到了極點,大白天見鬼都很正常。吶,乖乖的,把符水喝了,我不跟你算錢還不行?」

冷冷看着張玄自說自話,聶行風面色不改。

上次騙自己喝符水的事還沒跟他算帳呢,他還敢跟自己算錢!

那晚他的确是因為被陰氣所蝕暈倒了,但并不代表他就會喝符水,他的身體他最清楚,喝不喝符水根本都一樣──見鬼照舊,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麽要多此一舉的去喝符水?

「如果我身上有陰氣,你就負責把陰氣打散,如果你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以後就少在我面前談神論道!」

「話不能這麽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态,就算是把骨灰級的道者找來,也只能喝符水……」

「是嗎?」聶行風冷笑:「上次你也說成實體需要喝符水,可是我後來聽說要成實體有很多辦法,根本不需要什麽符水!」

「那次……嘿嘿,不過這次不同,這次我真沒騙你……」

「馬上讓這碗藥消失,否則你就給我消失!」

張玄皺起秀眉,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真的沒有斡旋的餘地?」

回應他的是聶行風伸出的兩根指頭,随即換成三根,在四根亮出之前,張玄迅速跑進洗手間将藥倒掉了。

想到唯一可能出賣自己的家夥,他忍不住大吼:「該死的小白,馬上給我滾出來!」

房門在喊聲下好一陣的震動,趴在門外偷聽的霍離連忙捂着腦袋躲到一邊,問小白:「你做了什麽讓大哥這麽生氣?」

「也沒什麽啦,就是把他騙董事長喝符水的事實話實說而已……」

「而已?你這樣說會害死大哥的,聶大哥一生氣,說不定會炒他鱿魚。」

「切,想炒鱿魚早八百輩子以前就炒了,誰讓他總對我施以暴力, 我沒把他所有老底都揭出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想想張玄數次揪自己脖子的惡舉, 小白覺得自己還是滿寬宏大量的。

牠在霍離身旁來回踩了幾下貓步,突然停下來,擡頭狐疑地問:「小狐貍,你老實告訴我,張玄到底是什麽人?」

「男人!」霍離想都沒想就立刻回道。

小白釉藍貓眼微瞇了瞇,盯着霍離看了好久,突然嘆了口口氣,「我看你一定不知道,你大哥他不是人……喵嗚!」

後頸被霍離揪着提到面前,很不高興地說:「小白,雖然大哥有時候很小氣,但你不可以罵他,你再這樣說的話,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放我下來啦,讨厭……」

身子小就是這點不好,無法自由支配自己的行動,小白氣得不斷淩空揮舞爪子。

「你先道歉,否則我不放。」

「不道!」

「他的确不是人。」打斷兩人的争吵,一直靜立在對面窗上的阿醜淡淡說道。

這兩天阿醜一直跟着他們,不出聲,不做事,只是默默的存在。突然見少言的式神開了金口,正吵鬧的兩個人都一陣發愣。

霍離放下小白,小心翼翼地問阿醜,「為什麽這樣說呢?」

「喂,太過分了,大家說同樣的話,為什麽你不對這只式神發脾氣!?」小白氣呼呼地問。

「因為我打不過他啊。」小狐貍很有自知之明。

沒有看他們,阿醜目光漠然地飄向窗外,緩緩道:「凡人都有三魂七魄,那晚惠治想破張玄魂魄,占據他的軀體,陰氣沖向張玄穿心而過,他卻一點兒事都沒有,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他無魂無魄。」

小白立刻點頭附和:「還有啊,最重要的一點,張玄最後引天雷驅魔時,我看到了他身後那兩道……」

「小白,你給我滾進來!」

房門突然從裏面打開,靠門席地而坐的霍離很倒黴的滾進了客房,小白則優雅地踱着貓步進去,擡頭看張玄,「什麽事啊?」

「你要是再敢多嘴,信不信我立馬把你送到橫濱中華街做一盤天下最美味的龍虎鬥!?」張玄藍眸微瞇,當衆威脅。

「老大,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恐吓罪嗎?」

「呵呵,我長這麽大頭一次聽說原來恐吓罪還對動物有效。」

「說不定動物法裏有這一條……」

霍離剛說完,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張玄順手揪起小白把牠扔到沙發上,突覺一陣冷風吹來,他轉頭看到默默跟進來的阿醜,吓了一跳。

「拜托,大哥,你是式神,不是背後靈,不要總是靜悄悄的飄來蕩去好不好?對了,問題都已解決,你不用老跟着我們,該去哪裏去哪裏好了。」

「我無處可去,哪裏都沒有我的家。」

一頭銀亮發絲垂下,遮住了阿醜額上的深痕,卻遮不住那一身落寞。看着他,聶行風心一動,問:「你生前應該不是日本人吧?怎麽會成為玉越家族的式神?」

「生前的事我不記得了,我的記憶從游魂開始。玉越家族的先人去我朝尋找複生符咒,遇到了我,便收我做式神,後來菊風間家的人找到了複生術,他們就帶我一起來到了東瀛。」。

原來說來說去複生術是從中國傳過來的,說不定也跟他們天師一門有關。

張玄忙問:「你被迫做玉越家的式神,一定很不甘心吧?玉越啓良被殺你都置之不理,後來又為什麽跟神宮司正人争符咒?」

阿醜淡淡一笑:「技不如人,何來怨怼?不過玉越家族的後人一代不如一代,遣使我的法咒早失傳了,要不是有人失手打碎我寄身的花瓶,我現在還在沉睡,後來我感應到杏奈留下的召喚符咒,才真正恢複靈體。複生術屬于我朝之物,自然要索回,而且這種邪惡之術早當毀之,豈可落在神宮司那種惡毒小人之手!」

「邪惡之術?讓死人複活應該是好事吧?」霍離遲疑地說。

「好事?」阿醜冷笑一聲:「玉越家族和菊風間家族幾百年間共施過三次複生術,施術之人沒一個壽終正寝。生死輪回乃是天道,逆天行事怎麽可能會有好結果?只怕當初給菊風間家族複生符咒的人根本就沒安什麽好心。」

聶行風對眼前這位男子心生敬意,問:「現在玉越家族最後一位傳人已經過世,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數高千丈,落葉歸根。」

銀發飄揚,阿醜看着他們,墨瞳散發出異樣光彩,慢慢道:「在異國他鄉游蕩了這麽久,我想回去……」

見大家目光都看向自己,張玄立刻大叫:「免談!我已經收留了一只小笨狐貍,一只可惡小貓,再收留游魂的話,我家就可以開動物園了,什麽事都可以商量,這件事免談!喂,你過來也沒用……」

阿醜緩步上前,正眼沒看張玄,只面朝聶行風,一撩長衫前襟,向他單膝點地,恭恭敬敬俯身跪下。

「主人,請收留我,讓我在今後的歲月裏永遠服侍在你左右。」

蛤!?

生平頭一次,張玄的腦門上亮出三條粗粗的黑線。

手一指阿醜,又指指聶行風,結結巴巴地問:「喂喂喂,你搞錯了吧?是我把你從神宮司手裏救下來的,要拜禮也該朝我拜才對,怎麽會是他?看清楚,我才是正宗天師傳人耶!」

「我看得很清楚,聶行風,他配得起做我的主人!」

從那晚他第一眼看到聶行風時,就有種極度親切興奮的沖動。這個沉靜睿智的男子,身上有種無形的氣息,讓他心生景仰,有種直覺,他将是自己永生追随的人。

「喂,你是不是在日本做式神做得鬼上身?現代社會提倡自由平等,你應該找個地方快快樂樂做你的自由鬼,不要這麽奴性的見到一個人就硬賴着當人家的仆人好不好?你不要見他很有錢就想揩油,我告訴你,招財貓他只給自己招財,不會關照到你……」

「大哥,你搞什麽?」霍離把喳喳呼呼的人拉到一邊,皺眉道:「你自己都說不要人家了,還在這裏唠叨什麽?」

「我不要他是一回事,他目光短淺,看不到我這個正宗天師傳人是另一回事。我跟招財貓站在一起,但凡有點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有資格做他主人的是……」

霍離和小白有志一同,同時擡手指指聶行風。

「你們這兩只吃裏扒外的動物!」

張玄甩手給了他們一人一巴掌,又急忙湊到聶行風身旁,道:「董事長,你體質已經陰到了極點,就不要再學人家養小鬼了,這家夥交給我,我幫你處理……」

「阿醜是你的名字嗎?」打斷張玄的話,聶行風問阿醜。

「不,我原名顏開,只因相貌醜陋,所以大家都這樣稱呼我,久而久之原名就很少用了。」

「顏開,這個名字很好,也配得上你,而且我不覺得你醜,相貌太俊美易遭天妒,這道疤痕正好可為你擋住災劫……」

「董事長你什麽時候也學會神相了?我就說你陰氣纏身,一定會出問題吧,你看你眼睛都花了,他還不叫醜?額上那道疤痕劈得有夠醜的,要是臉再黑一黑,演包青天都不用化妝……」

張玄伸手搭上聶行風的額頭,被他一巴掌拍開,低吼:「Shut up!」

跟小神棍在一起,想不說髒話都超難。說自己有問題,他眼睛才有問題。論長相,顏開絕對勝過他們,而且那道疤痕讓他心生憐憫,也令他感到親近,如果說人與人的相知相識是種緣的話,那這個性子冷情的男人從一開始就對了他的緣。

顏開臉露喜悅,恭敬垂首道:「謝主人吉言。」

「可是,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做你的主人,這樣吧,我帶你回去,在你遇到真正的主人之前,可以暫住我家。」

「是,主人。」

顏開冷情少言,沒有告訴聶行風,自己現在屈膝跪拜,他也接下了,就等于承認了這份主仆契約,永生都不會更改。

張玄再次瞪大眼,叫: 「不是吧,你這麽輕易就讓他進門了?待遇太不一樣了,我進你家大門還費了……」

這家夥,為什麽凡事經他的嘴一說,味道就完全變了呢?

聶行風眼刀橫掃,董事長神威之下,張玄果然不敢再言語,伸兩指在自己嘴上 打了個小小的×。

聶行風又轉頭問顏開,「那麽,我該怎麽帶你回去呢?」

說到神道,他可是一竅不通,總不能讓顏開像背後靈一樣跟着自己吧。

聶行風看看張玄,希望他給些指點,張玄卻把頭別到一邊,只當沒看到。

顏開微微一笑:「請主人容我僭越。」

身子一晃,已化作一道銀光彙入聶行風的腕表中。張玄大驚,罵道:「該死的式神,招財貓體質至陰,你還靠他這麽近,想害死他嗎?」

「這只是暫時的,等到了主人家裏,我自會另找住處。」

另找住處?這家夥看起來清高自傲,沒想到賴人的功夫比他還高。

張玄沖上去想擄表,被聶行風一個反擒按在了沙發上。

「疼疼疼,董事長,下手輕點兒。」

聶行風手刀輕輕砍在他脖子上,說:「那就給我老實點。」

他松開手,問還在一旁看熱鬧的兩只動物,「今天天氣不錯,老待在旅館裏太浪費了,你們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有啊,去購物天堂!」

利字當前,根本沒理睬還躺在沙發上的大哥,霍離立刻舉手提議。

「還有寺廟,淺草那邊有好多名勝廟宇,我想去。」小白追加。

「那好,去收拾一下,我們中午在外面吃飯,下午去逛街。」

「耶!」

霍離抱起小白跑去隔壁房間拿背包,聶行風穿上外套,出門時見張玄還趴在沙發上裝死,便問:「你不去嗎?」

悶悶的聲音從抱枕下面傳來,「沒錢……」

錢包裏只剩硬幣了,他連回程的機票錢都沒有,哪敢出去玩。

「我說過要你付錢了嗎?」

張玄猛擡起頭,堆起滿臉的笑:「那我去去去,董事長,愛死你啦!」

借聶行風的光,張玄和霍離、小白美美的享受了一天的貴族生活。在享用完松阪牛肉燒烤後,聶行風帶他們去六本木的購物天堂,給霍離選了幾套高檔休閑衫,小白的是配套的寵物用圍巾和飾鏈,把張玄自自選的衣服也一并付了帳。見聶行風付帳時的痛快勁兒 ,張玄心裏一百個後悔剛才沒多選幾套,畢竟像這樣光明正大揩油的機會不多。

購物完,聶行風讓店員将東西送回旅館,然後搭電車去淺草。他已拜托那裏的法師為青田豐和杏奈、若林熏等人超度。青田豐的屍體在複生術失敗的第二天出現在鑒定室下方的草坪上,被作為殉職處理,不管警視廳內部怎麽看待這件事,至少表面上顧及了青田豐的聲譽,他想青田豐應該可以心無牽挂地往生了。

淺草雷門是觀光勝地,即使時近傍晚,觀光游客依然絡繹不絕。他們随人流經寶藏門、五重塔,一直來到淺草寺的正堂,看着前方觀世音菩薩的寶相,張玄突然問:「董事長,我一直忘了問你,那個一八七一到底是什麽意思?」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菊風間家族尋到了能讓死靈複生的符咒,但也在最後加了可令幽冥大門關閉的禁咒,那八卦四位就是開啓禁咒的鑰匙。五圓有孔硬幣的誕生是昭和二十三年,可那枚五圓的反面刻的卻是明治四年,也就是西歷的一八七一年,只要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發現硬幣有問題,它是杏奈最後提供給我們的線索。」

這也是杏奈沒有毀掉符咒的原因,善惡分兩邊,符咒也是這樣。作為菊風間家族的後人,杏奈沒有權力毀掉咒語,卻可以指示出克制它的禁咒。

「可你怎麽知道是那四個數字?」張玄拿出硬幣反複看看,忍不住又問:「上面寫的是明治四年,也許單單踩『四』這個方位就可以了。」

「我猜的。」看着眼前的佛像,聶行風淡淡道。

杏奈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應該不會布下大家一眼就能猜到的局。

「什麽!你猜的!」

無視周圍游人,張玄放聲大吼:「你只憑猜測就推我去送死,你知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我說不定會被怨靈們拖進地獄的!」

「可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

張玄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藍瞳瞪得大大的,吼:「我現在活着并不等于你的做法沒錯!我不管,這份工太危險,助理兼保镖,還兼天師,我要求付三薪……」

「把那枚硬幣給我。」

張玄猶豫了一下,把硬幣遞給聶行風,「幹什麽?」

聶行風接過來正反看了看,手指一彈,硬幣在劃過一道漂亮的圓弧後,彈進了佛像前那個巨大香資箱裏。

「我的硬幣!」

張玄心疼的大叫,那是他想留作紀念的寶貝,董事長怎麽可以這樣,問也不問就扔掉了,他根本就不是招財貓,明明就是敗財貓!

「能讓死靈複生的符咒,現在只存在于神宮司正人的腦子裏,而他現在的腦子跟白癡一樣,所以,複生咒可以說是永遠消失了。這枚五圓硬幣本來也許很有價值,但複生咒語既然已經消失,它也只不過是枚普通的硬幣。」

聶行風雙掌合十,向觀音閉目祈禱,淡淡道:「在日語裏,五圓和緣分的發音一樣,所以,祈禱時扔進五圓有合緣的意思。」

「是嗎?」

張玄兩眼怒火立刻化成燦爛的笑,連忙拿出錢包,找出裏面所有的五圓,把其中兩枚遞給霍離和小白,剩下的全部扔進了香資箱。

霍離和小白将五圓拋出去,照聶行風的樣子合掌祈禱。

「菩薩保佑小狐貍以後可以變得聰明一點兒。」

「菩薩保佑小白将來可以變成人。」

聽了他們的嘟嚷,張玄往聶行風身邊湊湊,小聲問:「董事長,你求的是什麽?」

「不可以說,否則就不靈了。」

聶行風轉身走出大殿,張玄不死心,連忙跟上,說:「我們交換好不好?人家說彼此交換的話,禱告還是會靈驗的。」

「那好,你先說。」

張玄眨眨眼,笑道:「我求菩薩保佑讓我一輩子都能待在招財貓身邊,讓他別太吝啬,努力幫我招財進寶。該你了。」

瞥了一眼那對散發着期望光芒的藍瞳,聶行風反問:「我說過要跟你交換了嗎?」

「啊!怎麽可以這樣!太卑鄙了!诳我把秘密說出來,自己又不說,該死的招財貓!不許走,我還沒說完呢,等等我……」

第 十 章

「秋夜的星空原來這麽漂亮。」

櫻衣坐在神宮司正人身旁,指着遠方天空說:「爺爺,你看那些星星好亮。」

沒有回答,神宮司正人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已經習慣了沉默,櫻衣繼續說:「我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來天臺看星星了。其實我覺得現在很好,我們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再去想什麽神相算蔔,聲望帶來的并不一定就是快樂不是嗎?」

冷風拂過,打斷了幽幽話聲,她回過神,拍拍爺爺的肩頭,「起風了,我幫爺爺拿件外套來。」

腳步聲漸漸走遠,神宮司正人的目光依舊落在遠處,突然他身子一顫,瞳仁猛地抽緊,混濁眼眸裏散出恐懼。

有個影子從黑暗中慢慢映出,随着移走,淺淡身影越來越清晰,彷佛暗夜的靈魂,随着夜的帷幕一起飄來,卻一直沒有走出夜幕,因為他本身就是一片黑暗,不,确切地說,是黑暗在随着他移動而移動,不斷将神宮司正人包圍。

莫名的恐懼和陰冷将他包卷,神宮司正人全身劇烈顫抖着,伸手極力想轉輪椅離開,可惜僵直的雙手卻不受控制地滑向一旁。

「世人都是這麽愚蠢,明明有複活重生的符咒,卻偏偏不會運用。」

略帶嘲諷的聲音,清亮悅耳,卻滲滿冷意,随着黑影的靠近,神宮司正人突然驚恐的看到,對方眼裏滿是漆暗,看不到瞳孔,彷佛整顆墨珠嵌在眼中,閃耀着死亡的輝芒。

「無用的人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符咒已經流傳得太久,該是收回的時候了。」

神宮司正人的身體顫抖得愈加厲害,眼珠因驚恐泛出灰白,但瞬間就被黑暗充斥,放大的瞳孔裏映出一只手,黑暗随着那只手的靠近很快将他的視線完全占據……

「啊!」

正在閉目小憩的聶行風在被慘叫聲聲驚醒的同時,立刻探過身,雙手狠狠掐在張玄的脖子上。

該死的小神棍,這是JAL客機的頭等艙,不是雲霄飛車,他這麽大吼大叫,說不定會被當劫機犯關起來。

被掐得說不出話,張玄拚命揚起手中報紙,示意聶行風松手。

「先生,請問出了什麽事?」

有兩名空姐匆忙趕過來詢問,聶行風松開手,道:「沒事,我朋友羊癫瘋犯了,不過已經緩過來了。」

打發走空姐,聶行風轉頭怒視張玄,低聲吼道:「你要是再敢出聲,我立刻把你丢進亞馬孫河裏喂鱷魚!」

張玄連連搖頭,忙把報紙遞給他,指着上面一則新聞。

新聞頭版印着很大的标題──相學大師失足殒命,旁邊還附有神宮司正人的照片。

聶行風一愣,忙仔細看報導,旁邊的張玄從齒縫裏小聲擠字,「好像是說神宮司從天臺摔下,死掉了吧?」

「報導說天臺護欄的插銷沒關,門被風吹開了,當時神宮司就在門口附近,他沒辦法控制輪椅的剎車,導致摔下天臺,當場死亡。」

「噢。」

死亡對張玄來說是最無聊的事,他興致缺缺,閉上眼準備瞇一覺,誰知胳膊被搡了搡,聶行風問他,「你不覺得奇怪嗎?櫻衣看起來是個很謹慎的女人,神宮司又剛患重病,她怎麽會沒注意到護欄插銷?」

「好啦好啦,你是聶氏財團的董事長,不是聶氏偵探團的董事長,什麽事都會有意外嘛。」

「可是……」

「想太多很容易洩頂的,你也不想早洩吧?旅程那麽長,睡一覺吧,肩膀借你靠,這次免費。」

張玄很體貼的提醒注意後,湊上前抱住聶行風,并把頭靠過去,沒等他多做反抗,香甜鼾聲已傳了過來。

Drop Dead!死ね!他這麽年輕,既不會早洩,也不會早洩!

看到自己的重要部位,不斷被從四周瞥來的暧昧眼神關注,聶行風終于忍不住又做了文明人不該做的事,在心裏英語日語雙頻道把張玄罵了個徹底。

「聶大哥喝茶,涼茶去火,小白,快把這幾天的財經日報拿過來,聶大哥每天必看的,哦,大家都餓了吧,我去做飯……」

霍離偶爾也有聰明的時候,回家後見聶行風的臉色越來越黑,忙說話打圓場,偏偏某位粗神經的人對此刻房間裏的冷空氣視而不見,大模大樣的在祖師爺香案前恭恭敬敬拜首,又燃上三炷香。

聶行風坐在自家沙發上……不,他現在已經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家了,他家裏不會亂七八糟堆滿各種游戲光碟,不會在宋釉瓷瓶瓶口上放水晶球, 明代裱畫上貼記事标簽,玉獅鎮紙跑去廚房當磨刀石,最重要的是,他家客廳正中絕不會供奉張天師的香案!

想到自己才離開,這三個家夥就把家裏搞成這樣,聶行風實在不敢想象自己今後将要如何在水深火熱中生存。

小白還在很努力地拖動積了幾天的報紙,顏開則恭敬的站在一旁,問:「主人,請問我的栖身之所?」

「随便,哪裏都行。」聶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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