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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希是自己下來的,原因非常簡單。
因為宋書綿在旁邊勸不住,就冒死多嘴了一句“阮希哥,你想想,當年你和嗯嗯嗯分手那麽難過,那麽消沉,都沒想過要輕生!你現在為了個不認識的人想去死,太不值得了!”
阮希“……”
三個“嗯”,如雷貫耳,分別被宋書綿使用了四聲、一聲和二聲。
翻譯一下,就是三個字——
陸征河。
宋書綿不太敢在阮希面前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只能用含糊不清的消音代替,這三個字在阮希的頻道裏是百分之一百要被“哔——”掉的。
前男友的名字可不能随便提。
阮希看了他一眼,直接後退步下了天臺邊緣,看向宋書綿的眼刀能殺死人。
片刻後,阮希腦海裏翻滾的怒火逐漸平息。
等情緒穩定,他才扶着天臺邊緣的瓷磚緩慢坐下,再冷眼瞧了瞧腳底下仰頭的人群。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在花園裏喂過的魚。
從一部分旁觀者的眼神裏,他看出了殘忍的期待,像都在等待阮家皇冠上最珍貴的寶石如風筝斷線般墜落。
“這種聯姻,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宋書綿反過來安慰他,又憋出一句無濟于事的。
阮希沉默一瞬,問“那是眼睛一閉一睜就能解決的事嗎?”
再次接下阮希的眼刀,宋書綿感覺自己的天靈蓋像被削掉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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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綿縮縮脖子“結了婚還可以離婚。”
“你這種想法太不負責任,”
放柔語氣,阮希垂下眼,悶悶道“結婚是不可能結的。和不認識的人結婚,我寧願和那個嗯嗯嗯私奔。”
宋書綿“你剛才不是還說私奔這種行為很傻叉嗎?”
阮希“……”
我說過嗎?
不過,衛家的第一順位?
誰?
查無此人,沒聽說過。
冷靜了一會兒,他開始在腦內搜索這位姓衛的“第一順位”是誰。
從懂事起,他記得衛家有兩個兒子。
阮希在幼年時期和長子在阮家酒會上曾經打過照面,只記得那人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發色營養不良,還分外喜愛一枚翡翠扳指。
後來,聽說這人在前幾年因為練兵空降失敗,腿摔廢了,常年在輪椅上坐着,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繼承家業。
次子,阮希并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但是算來算去,好像年齡也差不了多少……
難道就是他?
兩個人正在出神,宋家人從背後來了個突襲,直接把宋書綿猛地按到在地,再拿軟繩捆好手腕。
宋書綿也不反抗了,只是趴在地上狼狽地盯着某一個方向發呆。
由于被戳了痛腳,阮希好一陣說不出話來。他在下樓之後躲過了群衆尖銳如刀般的眼神,從記者的□□短炮中艱難逃脫。
·
abze城的城市建設為環形,市內繁華據點都集中在一個片區。
為了遠離喧鬧,再加上所需要的面積過大,阮家選址靠近郊區,阮希每次回家都會坐車到入睡。
今天他卻完全睡不着。
從出生開始,人們就傳阮家長子将是《二十六城預言》書中所提到的寶貝,是神祇送給陸地的禮物。
阮希讨厭這本書。
長大一點,阮希剛學會走路,只要一上街,就會吸引來城裏的居民駐足觀望。再大一點,十歲的樣子,除了上學放學,阮家就極少讓阮希出現在學校和家以外的地方了。
等分化之後,阮希這種從小到大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oga,自然就迎來了自己的婚約。
最近,各個城邦之間關系劍拔弩張,阮家派去其他城市采購物資的人也許久沒有消息。
更可恨的是,不知道什麽居心,有人将那本古老的預言書翻出來舊事重提,說這片陸地即将面臨一場巨大的地質浩劫。
預言傳得沸沸揚揚,被預言第一個沉沒的abze城卻并沒有陷入恐慌之中,人們一如既往地相信福澤庇佑。
“今日大雨橙色預警,海岸線較上周暫無升高現象……”
阮希靠在車內軟椅上,盯着車窗上的雨滴往下流淌成小溪,他拿了瓶燙好的熱茶飲放在臉頰邊,轉開收音機音量,繼續聽女主播講話——
“針對近日來陸地上流傳的《二十六城預言》,我個人認為我們的居民是沒有必要恐慌的!因為早在八年前,這本書上也說過會有一次,呃,類似于天降大火這樣的末日情況會發生!但是最終呢,也只是預言當天在陸地另一端的zenith城燃燒了一座雪山……沒有人想毀滅我們,不然怎麽會想着去燃燒雪山呢……”
亂七八糟。
阮希仰起頭,把熱茶擰開抿了一口,望着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發呆。
收音機內,另外一位男嘉賓的聲音傳來“哎呀,對,然後十六年前,這本書提過那年會有一次滅亡性的戰争,但是那年各個城邦之間關系都非常友好。”
“對,所以今年呢,我們也不必……嗞……嗞……”
阮希伸出指尖,碰了碰從來不會出現信號接收不良情況的收音機,調試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緩解電流聲,幹脆關閉了電源。
他把手中的熱茶喝完,抓過軟椅上鋪好的毛毯裹在身上,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幾天的天氣越來越冷了。
·
等到家時,天色完全黑下來。
阮希從地下車庫下車,坐電梯直達卧房樓層,并沒有開燈。
這是他的習慣。
閉上眼,空氣中能聞到一股若隐若現的玫瑰香味,這來自他出門前燒的蠟燭。
抵達跳樓現場半小時前,他的指縫裏還夾着沒扔掉的火柴。
現在,阮希右手緊攥着手裏的照片,而左手的剪刀怎麽也下不去手。
牆上挂過照片的地方留着光陰的痕跡,灰蒙蒙的,清晰地記錄着有人曾經在此處停留過很長一段歲月。
照片上是他和宋書綿提到的“嗯嗯嗯”。
算了,是有多無聊,分手四年了,現在要和別人結婚,還要剪前任的照片?
沒必要。
阮希又趴回桌上,用剪刀将照片的褶皺小心翼翼地磨平。
最後他把照片放進了一個背包裏。
從阮希記事起,阮家早已是abze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阮氏莊園整體占地面積較大,主體樓房有三層,從外觀來看,建築形似中世紀城堡。
早些年,阮家主母說石灰色牆體太過于陰森,于是花錢請人塗了乳白牆漆。
有好一陣子,還是搗蛋鬼年紀的阮希夜裏回家晚了要□□,老蹭得衣服屁股一身白灰。
阮希的生母是個賢淑端莊的大家閨秀,來自遙遠神秘的仙境之城,她一向深居簡出,不理世事,在阮希還沒成年的時候就去世了。
相對來講,阮希的父親生性懦弱,接管家族已久,卻并不參與任何鬥争,導致被捧上神壇的阮家終于在阮希這一代狠狠地摔了一跤,再裹上一層令人難堪的泥。
家庭環境所致,阮希從小就是個刺猬般的存在,旁人永遠猜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的低俗趣味,不能容忍他的缺陷。
二樓主卧室裏,他的父親與後母正在等他。
“很晚了,阮希。”阮父輕聲道。
看來阮父并非不知情,反而刻意想要去逃避這個話題。
不願意多說廢話,阮希問道“為什麽去結婚的是我?”
“孩子,衛征是個優秀的人選,”母親緩緩道,“他是衛家突然開始重點培養的另外一個繼承人。”
“嗯。”阮希乖乖地聽。
後母喝了口熱茶,嗓音柔軟,彎起的眉眼使她看上去絕沒有半點壞心眼“由于地理位置和強盛程度,衛家所在的z城和我們的城市自古以來就是各大家族必争之地,聯姻這個概念,很多年前就有了。它是命運安排,我們無法抗争。也就是說,無論經歷什麽,你也會和這個人綁在一起……”
z城全稱“zenith”,意為“頂峰之城”,位于陸地北端,是整塊陸地上最為鼎盛的城市,那裏也是陸地高度的頂點。除去那裏外,強盛度排第二的就是abze城。
兩者相輔相克,中間隔二十四座城池,風土人情各有所不同。邊境線以內,城內各自空域有管轄,如果沒有特別通行證,連飛機都飛不進去。
見阮希陷入沉默,後母繼續說“這也就是你十六歲時,我們如此反對你和陸征河的原因。”
——陸征河。
這三個字使阮希出了神。
他沒想明白今天是什麽好日子,讓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戳他的痛處。
打量着房間內沉悶的裝潢,阮希在一瞬間感覺時間回到了多年前那個被家裏抓包的雨夜。
整理一下情緒,阮希直截了當道“要和我結婚的那個男人就叫衛征,對嗎?”
征……
名字倒是挺湊巧。
“嗯,婚禮定在下半年,”阮父見他現在反應并不劇烈,趁機陳述,“下周阮家會為你舉辦單身之夜,第二天,衛家從zenith城派來的接親隊伍會直接将直升機停在我們莊園的草坪。”
那麽着急?
阮希安靜地聽着,“我需要做什麽?”
燃上線香,阮父驚異于兒子的妥協之快,悠悠擡眼“需要做什麽,自己想想吧。”
濃烈的奇楠沉香味鑽入鼻腔。
“我需要在一周之內将莊園內的草坪裏全部安上高壓電網,需要研究如何幹擾雷達信號,好讓衛家的人飛不進來也回不去。”阮希回答。
“阮希!”父親一怒,将手掌拍向床墊。
阮希側過臉,抿緊了嘴唇,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世界上有很多種父親,他的父親就偏偏屬于在外沒什麽本事,對內會朝兒女發脾氣的那一類。
見兒子不說話,中年男人放柔了語氣,繼續說“你上飛機就好,他們會接你去zenith城。”
“去籌備婚禮?”阮希沒明白什麽意思,“我不能在自己的家鄉完婚?”
“洽談時……對方的要求是在zenith城,”父親回答,“那将是本世紀在整塊陸地上最盛大最豪華的婚禮。”
阮希氣得咬牙切齒“父親,阮家與衛家,雙方應該是平等的。”
“沒有平不平等的說法,只有誰更強大。”阮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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