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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的動作,果然連你自己也沒注意到……”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居然是我最熟悉的那種帶着笑的落寞:“你知道的吧,人類的肢體語言最不會騙人,你喜歡一個人,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轉;感興趣一樣東西,身體就會自然而然地向那個方向傾斜。你當時對他的幾個動作,我站在對街都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很珍貴的人,就不會那麽溫柔。更何況那個變得溫柔的人,是你呢?”
“我做了什麽?我只是……”
他突然走上前來手伸到我的頸邊,幫我認真地翻好領子。這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離我那麽近,近到我可以感覺到他的鼻息,眼前的景物驀地有點恍惚,我索性閉上眼睛,他的手指拉動衣服,好像十年裏的每一天他在我出門前為我做的。動作裏不可思議的溫柔直達心底,發酵着埋藏着的思念和孤寂,在我幾乎要伸手抱他的時候他突然推開我,問:“一個看似習慣性的小動作裏面有多少溫度,感覺到了沒有?”
我張口結舌,我能說什麽?我難道要争辯說沒錯我确實是不自覺習慣性地會對夏明修比較溫柔一點?只是慣性而已,可是這樣簡單的東西在他眼裏變得那麽複雜我卻無話可說。十年間我從來沒對肖恒做過一點點類似這樣溫馨的事情,直到現在也沒有機會,才會讓他以為那幾個小動作的意義要比我空口無憑說出來的任何感情都更有說服力。
“真該走了,我想以後還是不要經常見面了,為了大家都好。”他認真地看着我,伸手捋了捋我的頭發,在左耳的地方停頓了片刻,沒說什麽只是垂下眼眸苦笑了一下。
我卻吓壞了,因為好像只是片刻之間,他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如紙,嘴唇有些發烏,慢慢收回去的手也抖得厲害,而他自己卻像沒有意識到一樣還在擡頭看我,只是眼睛的焦距也開始變得不對。
“肖恒!”我扶住他,他開始皺眉浮現出了難受的表情,可我問他“你有沒有事”的時候,他卻仍然搖搖頭輕聲說:“沒事……”
他的身子不正常地高熱,呼吸也開始異常急促,一只手抓着我的衣服抖得像是在抽搐。我叫着他的名字跟他說不要怕,一把把他抱起來叫了輛車就直奔醫院。
在車上不出一會兒他的襯衫就大片被汗濕,我緊摟着他,他在我懷裏大口喘息着,臉色發青好像随時都會昏過去一樣樣子很吓人。我不停地沖司機吼說開快一點再快一點,然後伏在肖恒耳邊安慰他讓他再忍一下。他的身子蜷縮着又松開好像在抗拒着什麽酷刑,我問他是哪裏疼,他咬緊牙關不動彈,我甚至不知道他現在還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肖恒,肖恒……”我喊他,低頭親吻他的前額,好像這是在漫長的煎熬裏我唯一能做的。他突然伸出手攀上我的背,力氣大得驚人,就好像在溺水的時候抓住浮木一般用力抓着我的衣服,眼睛也微微睜開來,好像什麽都看不見一般慌亂地想要說什麽,我連忙輕輕拍撫着他一遍遍說:“別怕,我在這,我不會走的……”
他虛無地笑了笑,身體放松下來,身體依舊在痙攣着。我看着他一瞬間好像滿足的表情,茫然之後沖上鼻梁的酸苦只有自己知道。
難道只有在這種時候,你才敢再次不遺餘力地抓住我嗎?是誰,是哪個混蛋把你逼到這種地步……
一次次失望,一次次背叛,一次次傷害,無論無心還是有意,都漸漸變得無法彌補。終于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究竟我還有什麽資格去奢求……
我看着他被人擡走被插上各種各樣觸目驚心的管子,他試圖掙紮,微弱地叫着痛向我伸手要我救他,我沖過去的時候被卻旁邊的人攔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他被醫務人員壓住帶走。現在,他終于安靜下來,連着屏幕上一跳一跳的儀器,躺在玻璃的另一側憔悴得如同沒有生命的東西。
我抵着玻璃,心髒在隐隐抽搐,他不該的,不該遭受這樣的待遇。他來找我,拔掉那些維系生命的藥水偷偷跑出來,下面發生的故事本來不該是現在這樣的,為什麽會又讓他看到是哭笑不得的事實,為什麽還是又讓他傷心?就這樣錯上加錯,再錯上加錯,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
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再見面會更好。起碼不會讓他再難受,不會讓他再受傷,不會讓他把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跑出來,只是為了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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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跟我在一起他就沒發生什麽好事,為了我放棄優等生的保送資格,擋刀子受傷,為了我耽誤了十年甚至失去活下去的指望。如果他的生命裏從來就沒有我,他會比現在更優秀也活得更潇灑,說不定已經有了美好的家庭和可愛的孩子,而我,究竟給過他什麽?
曾經他想要的只有我,我卻連一點溫柔甚至一點溫暖都吝啬,現在他怕是徹底對我再無所求了,只是我自己後悔了,還希望從他身上再次索取我丢失了的。他到現在不忍心看我難過,所以我這樣做,不是害他麽?
在我終于在反省我一直以來都幹了什麽的時候,早已忍了我很久的人終于徹底喪失了耐性。我和路蔚夕又打了一架,或者确切說應該是我被路蔚夕結結實實打了一頓。骨子裏流着暴力的血的外國人,激動起來說了一大串法文,我想他是在罵我,我也覺得僅被打一頓确實不夠解恨,可惜他到底在罵什麽真是一句也沒有聽懂。
相對而言方寫憶卻表現得異常冷靜,他并沒有像路蔚夕那樣暴怒地要我立刻離開,而是告訴我:“小恒過兩周就要手術了,能不能懇請你洛予辰,在這短短的十四天裏不要再做出任何刺激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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