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溫柔 夫人天姿玉容

燭光昏昧,鸾帳輕搖,緊閉的門扉窗牖鎖住一室旖旎。

一番巫山雲雨後,姜韞伏在沈煜滾燙的胸口上,輕輕喘氣,香汗涔涔,發絲散亂如瀑。

他低頭在她發間吻了一下,又擡手輕撫她烏黑的發絲,一下一下地為她理順。見她額際鬓角幾縷青絲被香汗沾濕貼于面頰,遂伸手為她拂開。

姜韞掀起眼皮子瞧他,恍惚想起李玉婵贈予她醫經時所言,頓時忍不住心裏發笑,唇角微揚。

此刻她面色酡紅,朱唇微腫,淺笑着睨他一眼,勾人心魄而不自知。

沈煜目光一暗,輕撫她發絲的手順着她滑如凝脂的脊背,游移至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

姜韞腰肢一軟,見他再度低頭吻過來,才覺不妙,側頭避了一下。餘光見侍者恰打簾入內,便道:“水燒好了,侯爺先去洗吧。”

他頓了一下,爾後披着衣裳起身。

她微松口氣,下一瞬,卻被人裹着衣裳一下子抱了起來。

她一聲驚呼剛落,便貼上了他滾燙的胸膛。

沈煜一路将她抱進了淨房,屏退了侍女,褪了她的衣裳,又将她輕輕放進浴桶。

溫熱的水包裹上來,姜韞隔着蒸騰的霧氣扭頭瞧他,耳根發燙。卻見他取來皂角,抹在她發上,輕柔地搓弄。

她呼吸有些亂,一張臉被水汽蒸得發紅,抿了抿唇,幾度欲言又止。

他瞧出來了,出聲問:“夫人洗發沐浴可有何講究?”

高門世家出身的女郎處處講究,每一根頭發絲兒都是精致的,梳妝更衣出門得花上大半個時辰。

姜韞一怔,扭頭瞧他,便見他手抹着皂角,望着她的目光很是溫和。那目光看似并無波瀾,卻叫她隐隐約約透過霧氣瞧出幾分缱绻之意。

她怔然片刻,而後錯開視線,低聲道:“侯爺把妾的侍女叫進來吧,讓她來伺候妾便好。”

沈煜不置可否,兀自為她輕揉發絲。

姜韞便也不再出聲了,擡手捧水澆在裸露在水面之上的肩背。

水珠滑過她緞子一樣的肌膚,水面之下的風光若隐若現。

沈煜額角微微冒汗,一面按捺着心底的躁動,一面時刻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以免弄疼了她。

洗發沐浴過後,他又為她絞幹頭發,取來幹淨的中衣給她套上,爾後将她抱回榻上。

姜韞裹進被子裏,面上紅潮未褪,心口微癢。待得他沐浴過後掀開錦被躺進來,伸手将她擁進懷裏,她才恍然回神。

沈煜低頭在她眉心吻了一下,聲音低啞:“睡吧。”

她身子有些僵,阖上眼良久不曾入眠。

耳邊呼吸聲綿長而平穩,她卻有些心亂如麻。

她記憶裏的沈煜向來銳利如刀,兇狠淩厲,在皇帝跟前也不見收斂分毫。

她适才……怎麽會将這樣的沈煜和溫柔二字連在一起?

打更聲遙遙自坊間傳進耳畔,夜漸深了。

姜韞好半晌後才緩緩沉入睡眠,又昏昏沉沉地掉入夢境。

許是白日裏進了宮,夜裏她又夢回了前世的深宮。

很疼。

疼痛在半邊紅腫的臉上漫開。

紫宸殿裏四下阒靜,宮女內侍們跪伏在地,大氣不敢出,落針可聞。

皇帝猩紅着眼,目光陰狠,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顫——

便是那只手,适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姜韞緩緩擡起頭,任由疼痛一寸寸蔓延進心肺。

她身披華貴的禮服,頭戴珠翠花钿發冠,妝容精致豔麗。此刻微仰着頭,頂着半邊臉觸目驚心的指痕,冷冷睨着暴怒的皇帝,咬着唇一言不發。

皇帝見她半分跪地請罪的意思也無,再度被觸怒,氣急敗壞地撲上來掐住了她的脖頸……

姜韞驟然驚醒。

醒來睜眼發現自己身處沈煜的懷裏,她頓時又心口一凜。

沈煜不知何時被她吵醒了,此刻輕撫她臉頰,蹙着眉溫聲問:“夢到什麽了?”

姜韞好半晌才回神,擡起頭對上沈煜的目光,心裏砰砰直跳,遲疑着問:“妾适才呓語了嗎?”

可千萬別被他聽去了什麽。

沈煜搖頭,眉頭未松:“你咬着唇一聲也沒出,怎麽叫也叫不醒。”

她一怔,沒忍住問:“侯爺怎麽醒了?”

“夫人又踢又推的,自然醒了。”

姜韞一噎,卻并不見他有絲毫不耐和惱怒之色。

他輕撫她面頰,指尖觸到她幹裂的嘴唇,起身給她端了杯水來。

她這才覺得渴,伸手接過喝了幾口,潤了潤幹澀的喉嚨。

夢裏的疼痛和窒息感太過真實,醒過來只覺頭痛欲裂。

那是前世她和皇帝頭一回撕破臉的時候。淑妃在她一手操辦的宮宴上吃了沾染麝香的糕點,險些滑了胎,皇帝大發雷霆,不分青紅皂白地問罪于她。

沈煜接過空了的茶杯,将之放回去,又回到榻上。

姜韞見他目光仍有探究,垂着眼睫道:“吵醒了侯爺,是妾的不是。”

他頓了一下,到底不再問了,只複将她擁入懷裏,緊了緊,發覺懷中人仍在微微發顫,遂輕聲安撫道:“睡吧,再魇着了也別怕,有我在夫人身邊呢。”

姜韞閉着眼怔了半晌,又暗自心道:若不是因他在身邊,她又怎麽會做噩夢?

思緒複雜翻湧,困意卻排山倒海地襲來,沒過多久她便沉入安穩的睡眠,再無夢魇。

……

翌日醒來,正是晨光熹微之時。

姜韞緩緩睜開眼,便見沈煜正目光一錯不錯地望着她。

晨光自窗牖間傾瀉入室,映在他刀削一樣的面容上,柔和了他的銳利的棱角,顯得愈發俊美無俦。

記憶逐漸回籠,她眼睫輕顫,見他半晌沒有要移開視線的意思,遂問了句:“侯爺看着妾作甚?”

“夫人天姿玉容,讓為夫多瞧一瞧有何不可?”他語氣平和且理所當然,揉了揉她的頭發,又道,“醒了便起身吧,母親已經叫人來催過一遍了。今日陪你一道回姜府歸寧,不能遲了。”

姜韞微瞠目,忙不疊起身叫錦瑟進來服侍她梳洗。

二人梳洗穿戴完畢後,被李氏叫去她的院子用早膳。

李氏早已用過膳,此時坐在兒子兒媳身邊看着他倆用膳,反複叮咛兒子要注意禮數。

“你平日裏散漫慣了的,軍中官衙裏的人又都怕你,今日歸寧可不能失了禮數。”李氏貴族出身,自然對世家大族講究多、規矩多心知肚明,她說着又轉頭對兒媳道,“嬌嬌你也多幫襯他一些,別叫他在你家人面前鬧了笑話。”

姜韞正喝着蓮子紅棗粥,聞言放下白瓷碗,轉頭睨一眼兀自舉筷用膳面無表情的沈煜,道:“婆母說笑,侯爺向來禮數周全。”

二人用過膳後,便一齊出府上了馬車往崇仁坊的姜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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