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新婚 靠過來睡一會兒吧

馬車停在朱雀門前,進宮之後便要步行入宮了。沈煜起身先行下車,在車邊候着身後下來的姜韞,遞了只手過去扶她。

姜韞頓了一下,爾後輕搭了上去,借力踩着腳踏下車。人落了地,正準備收回手之時,便覺沈煜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一面神色無波地将魚符遞給宮門的禁軍侍衛查驗,一面将她的手掩在袖子裏輕輕摩挲了幾下才松開。

姜韞并不反感,只是訝然。她挑了挑眉,側眸瞧他,見他仍是一臉孤高冷月無情無緒的樣子,才恍然覺得自己當初對他并未甚解。

核驗過魚符後,宮門侍衛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請他二人入內。

姜韞跟在沈煜身後進去,再度踏上這禦街,已然是另一幅相去甚遠的光景了,心中不由有些感慨,腳下的步子不知不覺邁得遲緩。

等恍然回神的時候,見沈煜仍在她身邊,也不催促,遷就她的步子走得很慢。倒是前頭帶路的內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候一會兒,有些急了,卻又按捺着不敢表露。

姜韞有些驚訝。

沈煜何時變得這般有耐性了?早上在妝臺前梳妝也是,不曾流露出半分急躁。他在沙場橫刀快馬慣了的,行事素來不拘小節,快刀斬亂麻,是皇帝手刃世家最利最快的那把刀,鋒利煞人,卻也難免在年輕氣盛稍欠經驗之時沉穩不足。

前世他初入朝堂,姜家并未有如臨大敵之感,行事急躁有餘耐性不足在官場爾虞我詐之中是致命的。姜家也掐準了他這一短處反撲了幾回,他狠栽了幾個跟頭才愈漸沉穩起來。

姜韞想起出嫁前姜祿漏夜前來對她說的話——

“永平侯此人狠辣果決遠超我預料,野心勃勃,行事不留餘地……會是姜家日後的勁敵。”

如今執掌六宮是的崔氏女崔貴妃,崔家才是皇帝當前提防的外戚,因而姜家并未在沈煜掌管戶部後大掀舊賬之中牽連過多。姜祿為何如此早得下了這般結論?甚至不管不顧要讓她抗旨悔婚回關東去。

“在想什麽?”沈煜忽然側頭問,眉眼銳利,目光似古井無波,又幽深不可測。

姜韞怔然回神,聞言搖了搖頭。

沈煜眯了眯眼,又問:“夫人在姜家不是這般寡言少語的性子吧?”

她頓了一下,想起今生他頭一回在姜家見她,恰好撞見她訓斥姜韬的樣子。眼下也只得低聲道:“妾昨夜未曾睡好,精神欠佳,侯爺見諒。”

他聞言倒是不再問些什麽了。

将至紫宸殿時,一隊浩浩蕩蕩的儀仗隊漸進,自光化門而出,遙遙進入衆人的視線。帶路的內侍見此領着他二人避退。

卻不料那儀仗停在了跟前,禦辇之上正是當今皇帝太元帝。

衆人跪伏行禮。

“平身。”

太元帝年近四十,眉眼淩厲,此刻端坐禦辇之上,心情頗為愉悅。

“禦之?倒是不巧,朕這廂适才得了消息,淑妃有了身孕。你明日再進宮來同朕下下棋罷,朕現下得去清寧宮瞧瞧淑妃。”

沈煜聞言,當即道:“賀喜陛下。”

太元帝原配妻子及唯一的兒子皆在烽火狼煙裏去世了,如今膝下空空,求子心切。眼下淑妃有孕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喜事。

“朕也賀你新婚,”太元帝說着,側頭望向沈煜身邊靜立的女郎,眼底閃過一絲驚豔之色,不由問了句,“這便是姜家四娘?”

當真是生得姿容無雙。

沈煜察覺皇帝的目光,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下,又不着痕跡地擋在了姜韞身前。

姜韞壓着複雜的思緒,叩拜行禮:“臣婦見過陛下,謝陛下聖恩。”

太元帝擡手讓她起身,又轉頭吩咐內侍監賜了些金銀綢緞給她,當作是給永平侯夫婦新婚的賀禮。随後他便也不再多言,坐着禦辇往清寧宮去了。

如此,姜韞便也跟着沈煜打道回府了。

二人走至朱雀門,一路無言,氣氛倒也和諧。宮門外侯府的馬車靜靜候着,上車時他仍是像來時那般伸出了手,她便也再搭上去,借力踩着腳踏上了馬車。

沈煜緊跟着上來,不曾松開她的手。

姜韞則下意識借轉身坐下之時将手抽了回來。

她坐定後,兀自垂着眼思忖淑妃腹中之子是否還是前世由沈煜一手扶持的皇二子齊王。算算日子,應是錯不了。而被她前世養在膝下的楚王還有三年才會出生。如若今生崔貴妃誕下楚王還是難逃一死,這後宮前朝又該如何風起雲湧?

馬車晃晃悠悠,颠得她有些頭疼,昏昏沉沉的。

“夫人若是困了,便靠過來睡一會兒吧。”沈煜忽然道。

姜韞聞聲,轉頭瞧他一眼,想起适才的說辭,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不必了,只是有些昏沉,一會兒便回府了。”

沈煜卻不由分說地将人拉過來,讓她輕靠在他的肩上:“困了便睡,待會兒到了叫你。”

姜韞這哪睡得着,僵着身子倚在他身上,渾身不自在。她幾次想坐直了,想到他适才在宮裏探究的目光,又按捺住了,索性閉着眼假寐。

二人臉湊得很近,呼吸聲也交融在一處,辨不清誰才是亂了陣腳的那一個。

待得馬車終于停在侯府門前,姜韞這才松了口氣,坐直身子下了馬車。

回府之後,二人一道用過午膳。

晌午過後,李氏命管家和幾個掌事的嬷嬷到姜韞跟前請安,讓她記一記臉,好日後用人打理內務,又送來幾個丫鬟服侍她。

姜韞翻了翻侯府的賬冊,看了幾眼便心中有了數。侯府比起偌大一個姜家,實在是人口簡單,內務輕省。

她處理起來游刃有餘,只有坐在一旁看書的沈煜很是礙眼,擾人心弦。本以為用過午膳後,他會去書房處理公務,卻沒料到他一直待在屋裏,一步也沒挪。

到了晚間,也沒見他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侯爺無公務纏身嗎?”她忍不住問。

沈煜擡頭瞧她,漫不經心地道:“聖人體恤,休幾日婚假。”

窗外夜幕漸漸沉了下來,侍者進來點了燭。

“昨夜睡得太遲,今夜早些睡吧。”他放下書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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