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四日夜
或許每個人都惦記着即将到來的周末,拍攝意外地提早結束了。他急匆匆趕回家裏時,天色還沒有完全變黑。灰撲撲的天空,看上去時間正介于傍晚與夜晚之間,是冬季下午五時左右的特色。
走入玄關,家裏光線陰暗,卻還沒有開燈。四周貼着的書頁被隐蔽了起來,只能感受到微弱的魔力反應;分布在客廳裏大大小小的花盆中的玫瑰花們倒還開放着,這裏一點、那裏一點熱烈的火紅。料想對方應該在休息,他靜悄悄地靠近了沙發。毛毯在沙發背上,整齊地疊成一疊。
怎麽不蓋毯子呢……他想着,卻又害怕披上毛毯的動作都能使他驚醒,于是只是抱着膝蓋蹲了下來,平視着那張睡着的臉。
呼吸安靜又均勻。他的睫毛纖長,随着胸口的起伏在空中輕微地顫動,像出巢的雛鳥初長成的一枚羽毛上,并列舒展的幾絲柔順的羽枝。睡着時看不見——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總是藏不住标志性的弧線皺紋,一道道又深又長,卻別致可親。眼光繼續往下,他的嘴唇顏色極淡,像皮膚的顏色,肉紅偏白,厚實、飽滿但總有些幹燥,布滿唇紋。盯着那輕輕翕動的嘴唇良久,回避想起什麽似的別開目光。
衣服上的血跡已經被魔力清理幹淨了。沙發上的人雙臂交叉抱握在前胸,雙腿緊張地并攏,縮起,快要團成一個倉鼠球。他看着這樣孤獨、寒冷、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忍不住出聲呼喚:「Caster?」
對方一動不動。
恍然發現自己在稱呼上的錯誤,他自行糾正過來,再次輕喚睡去的人:「……撒撒?」
睡得好熟。
他得承認,就算回到了工作崗位上,腦中始終盤旋徘徊的念頭無法完全褪去。他竭盡全力,嚴苛地要求自己秉持職業素養完成達到質量的工作;可是專注度只要稍一降低,那件剛剛發生不久的事就會占據他的思考。
少女。碎肉。……受傷。吻。
然後他又強迫自己把這些混雜交織的畫面,與色調不和的混合顏料般推擠渾濁的情感擠出腦海。只有事實還留在思緒中:有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以那種慘狀死去,Caster為了保護他承受劇毒、嚴重受傷,他為了加快Caster身體的恢複為他補充了魔力。這一切,發生得過于迅速,又過于自然。
一塊一塊的事件的碎片拼在一起,符合完美的邏輯。可是他所體會到的并非如此。對于Caster用身體庇護了他的行為,身為禦主與魔術師、應當保持理性與冷靜的他生氣到有些不講理的地步。而為Caster補充魔力時,亦是普通人、應當考慮普世觀念的他竟然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越界而荒誕的方式,沒有感覺到明顯的嫌惡。
他向自己解釋道,或許正因為他既理解魔術世界的規則,又不肯舍棄作為普通人的身份和觀點,才使自己成為了諸多矛盾态度的結合體。
那麽Caster呢?打趣地說着「和男人接吻很惡心吧」,臉色卻十分輕松,好像剛剛發生的事對他來說并沒什麽需要大驚小怪的。
他搖搖頭,再次把那些情境細節從腦中驅趕出去。能夠合理地分析、闡釋自己的行為就已經足夠了,現在不要考慮更多無關緊要的事。重要的是思考應當采取什麽策略,才能讓Caster和自己在這場不遵守規則的聖杯戰争中活下去。眼下Caster因為負傷仍舊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想到這件事讓他胸口一緊,呼出的氣息也像心緒一樣動搖起來。
他起身攤開毛毯披在他的身上,躊躇了一陣,還是輕悄悄地湊近。
Advertisement
「幹什麽,想趁我睡着了,占我便宜啊。」從極近的距離傳來剛睡醒狀态下的慵懶聲音,吓得他失去平衡,往後一摔坐在了客廳地毯上。
「……你要是醒了就說一聲啊!我以為你還在睡,就想是不是再補充點魔力比較好。」禦主大聲反駁。
撒貝寧坐起來抓了兩把頭發:「這可不是你想偷親我的理由,何老師。班上完啦?沒遇到麻煩吧?」
「你愛信不信,我遇到的最大的麻煩就是你。」禦主撇撇嘴,壓根不想搭理他地走開了。
撒貝寧看着他逃走又開始偷偷笑。就算是睡眠狀态的從者也比人類的感知力更為敏銳,大門被住所主人擁有的那把鑰匙打開、鎖舌發出令他愉快的咔嗒一聲時,他就知道他的禦主到家了。頭腦與心髒都被靈活地調動起來,雀躍地期待對方的前來。
那麽,為什麽他在試圖叫醒他之前,要端詳他的睡顏那麽久呢?這微小動作的意義,或許連禦主自身都尚不清楚。撒貝寧也不願擅自代替本人給這些瑣事定性;他只是心情很好。在禦主蹲下來歪頭看着他的時候,假裝熟睡的他也在悄悄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平淡的目光中藏着一絲迷離困惑,水汪汪的澄明可愛,像森林中的新生小鹿好奇打量着從未見過的外部世界。
那雙眼睛好像在問:撒貝寧,你是誰?對于我來說,你到底是誰?
「撒,我餓了!你要是醒了就別賴在沙發上,過來幫我做飯!」正當他那麽回想着,那雙眼睛的主人就遠遠地在廚房裏毫不可愛地大喊起來。
撒貝寧迅速把自己的播放狀态切換到少兒頻道,從沙發上跳起來:「好的,撒太太!沒問題,撒太太——」
廚房傳來了鍋碗瓢盆摔落的響聲。撒貝寧一慌,健步沖了進去:「我就開個玩笑,你摔什麽東西——」一看廚房,東西的确是掉落了一地,但并不是禦主故意要摔的。撒貝寧關于稱謂的無聊玩笑僅僅是推波助瀾使對方皺眉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理由還是別有所在。
「不是我說啊,何老師。您本來就不高,幹嘛非得不踩凳子就去夠那最上面櫃子的東西呢?您要拿幹木耳您跟我講一聲,我給您拿呀。」
「撒老師,您有本事把您那雙鞋給我脫了再來說這話。對了,您不想脫也得脫,我家木地板的不要拿高跟鞋踩。去門口換你的那雙拖鞋!」
禦主随口反擊一氣呵成,撒貝寧目瞪口呆。對方揮臂朝外一指,撒貝寧灰溜溜地走向了鞋架。等他換好拖鞋回來的時候,幹木耳已經好好地在桌子上擺着了。穿着圍裙的禦主回頭故意瞪了他一眼,這次那雙水汪汪的小鹿眼惡狠狠地說着:撒貝寧,你也沒比我高到哪裏去。快搭把手切蔥花!
兩人在廚房裏忙活半天,簡單地吃了一頓晚餐。接着禦主破天荒地把手頭的資料從書房搬到了電視機前,坐在了撒貝寧旁邊。
「喲?今天有心思陪我研究你自己啦?」撒貝寧正在電視機上選着回放節目,在禦主的工作日和休息日兩檔節目之間猶豫不定。
「你看你的,我看我的。我就出來換換環境,」禦主打開了手上厚重的資料夾,「等我把這本看完就讨論一下明天的事。」
「哦哦。謝謝您好心陪我啊。」撒貝寧笑得眯起了眼。
對方不搭話了,撒貝寧選好了節目,把電視聲音調小。一集還沒看完,肩頭突然一沉。撒貝寧訝異地瞧過去,禦主閉眼栽倒在了自己肩頭,手裏的資料也全散在地上。這一磕又讓他驚醒,甩甩腦袋,盤腿坐正了揉揉眼睛。
「累了啊,靠着我歇會兒吧。」撒貝寧說。
「唔,沒事。我再看會兒。」禦主咕哝着,上下眼皮明顯打着架,急不可耐地要合為一體。
「你這樣強行撐着也看不進去的。」
「我……得把這裏看了,再想想應對其他從者的計劃。我得醒着。」
撒貝寧嘆了口氣,暫停了電視裏播放的影像,畫面正好停留在禦主神采奕奕地與嘉賓談天說地的一幕。他側身面對他,畫面中的主體人物本人此時就在他跟前,完全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無精打采。
「人,累了就得休息。你白天錄制節目,中途經歷了一場戰鬥,晚上還看資料。雖說今天需要補充魔力進行恢複的是我,但我的魔力都是從你身上來的。說到底,所有的疲勞最終都堆積到你身上去了。別老是勉強自己行不行?」
「撒撒……」禦主呢喃着,也不知有沒有把他的嚴厲教育聽進去。
「我覺得我們今天都挺辛苦的,幹脆就早點休息,明天出門再說。何老師,你陪我看電視我應該禮尚往來,我陪你睡覺好不好。」
然而禦主甚至無法支撐自己清醒地聽完撒貝寧的話,徑直倒向了一側,眼看就要摔下沙發。撒貝寧趕緊起身一扶,順勢把對方撈了起來,抱到卧室熟練地塞進被窩裏。
像這處住所的另一位男主人,他走回沙發邊整理好禦主的資料,來到玄關旁邊關上了客廳的燈,檢查完家裏的門窗是否關好,才摸黑回到了卧室,躺在禦主身側蓋好自己的小毛毯。被窩是禦主一個人的,在沒有得到他同意的情況下,撒貝寧不可能自己鑽進去分享他的空間。雖說他并不介意與禦主共享同一床棉被——但現在這樣壓在他身旁空餘的被子上,感覺剛剛好。
剛一睡下,就聽見禦主在黑暗裏問:「昨天我在飛機上暈過去之後,你是不是也……這樣把我帶回來的。」
他心道,昨晚他自言自語的時候禦主已經睡着了。于是說:「是我把你抱回來的。讓你昏倒這事我還沒跟你道歉呢。」
房間裏的空間又被沉默所充斥。黯淡的月光不能讓撒貝寧把對方看個清楚,但他在內心裏把那輪廓勾勒清晰,柔順服帖的黑色頭發,偏白的膚色,對于男性來說稍顯小巧的臉型和纖細俊秀的五官,以及時常在忍笑時被他咬住抿起,纖薄濕潤的嘴唇。
禦主在被子底下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才聽見他的聲音:「撒老師,背上的傷口……還疼嗎。」
「早好了,早就不疼啦。」
「嗯、嗯嗯。不疼了……就好。」他打了個呵欠。
「趕緊休息吧,明天還要外出呢。」
「外出?啊,對,要帶你買衣服……。我記着呢,撒老師,我好好記着的。明天還要和你一起逛街……」禦主的聲音再次模糊咕哝了起來,看來人已經游離在入夢的邊界。撒貝寧覺得他可愛,悄悄挪了挪窩,湊得更近了一點,這才在黑暗中看清禦主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表情。
「何寶寶,終于要睡着了?」尾音都用氣流替代變成了氣聲,他試探性地半問半哄。
「沒有,我還醒着,」禦主突然睜大眼,固執地抗拒起睡意,「明天買衣服,你有什麽想要的款式嗎?」
撒貝寧無奈地應付道:「何老師愛看我穿什麽我就買什麽。」
「嗯……那就正裝。你肯定适合穿正裝。黑西裝,配白襯衫,黑皮鞋。領帶的顏色選什麽?一片兒色,沒有條紋的活潑……」
說到這兒,就沒聲音了。撒貝寧心想終于睡着了,好心給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這一伸手,又把對方從淺眠裏拽了出來。
「撒撒,我不想睡。」
他直視着他快要阖上的眼睛,手上還像哄小孩睡覺似的輕輕拍打着被子:「你要再不休息,我也不陪你聊天了。越聊你越不肯睡。」
獨自與睡意安靜搏鬥一會兒,他終于抵抗不住疲憊沉沉睡去。見禦主睡熟,撒貝寧去拿自己的手機,握在手裏才想起這部舊手機沒辦法拍照。這麽難得的睡臉不能拍照留念使他倍感可惜,同時他也記起自己需要做的一件事情來。
他打開通訊簿。選擇備注名,「親愛的禦主-何炅」。
修改為,「我親愛的-何炅」。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