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源

“午間報道,2081年9月27日上午,新城大學再次發生離奇失蹤案,據悉,這已經是全國第1035件失蹤案,失蹤者性別為男,22歲……”

一板一眼的播音女聲漸漸遠去,飛速掠過的城市全貌鋪展開來,街道、學校、行人……彙成蔚藍色的海洋。

地球,他又夢到那個地方了。

時間太長了,姜桓已經快記不清那是不是他真正的故鄉,亦或是一個夢。

他不再是個普通大學生,而變成了幽魂一般的輪回者,像每一個被失蹤的人一樣,在無盡的世界裏穿梭漂泊,無法脫離。

說來好笑,他遇上過不少“同鄉”,有一起做任務的,也有心懷不軌被他砍死的,大多數人都在一個又一個的世界中麻木了,傀儡似得完成任務,宛如行屍走肉。

唯獨姜桓适應良好,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他起來倒了杯水,桌上的令符果然不見了。

令符是随機掉落物品,并非每個世界都有,純粹碰運氣,輪回者都知道,集齊七塊令符就可以進入起源之地,從那裏回到故鄉——地球,華夏。

消息是引他們進入輪回世界的神秘聲音說的,其他人以“系統”代稱那道聲音,對其信若神明,也因這消息變得越來越瘋狂。

姜桓不以為然,他不太相信這玩意兒。

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集齊六塊令符,還差一塊。

事情還要從他進入這個世界遇到兩個同鄉說起,兩個人一男一女,是對情侶,女方有一身出神入化的“神偷”絕技,卻被男方花言巧語騙得團團轉,男方就巧了,是他某個世界沒解決幹淨的渣滓,哄得女方一起算計他,設計偷他身上的令符。

恰逢他想試試“系統”,故意把令符放在了桌上,不過百般試探,“系統”仍毫無反應。

一夜過去,也不知兩個人跑多遠了。

姜桓伸了個懶腰,決定松松筋骨。

昨夜剛下完雨,路上有點濕滑。林雅鳶挽着發髻,穿着單薄襦裙,跑在路上覺得冷,好在她看到了前方等着的人影。

“徐松!”

兩道楊柳低垂,随風伸入涼亭,亭中站着個身着錦袍的年輕公子,生得風度翩翩,尤為俊俏。他聽到動靜,立刻轉身迎上來,略顯激動的問:“拿到了嗎?”

林雅鳶聞言,眉頭頓時一皺,腳步也慢了下來。

徐松意識到說錯話了,忙好言好語哄道:“雅鳶,你沒受傷嗎?姜桓那個怪物暴虐成性,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會讓你去。難道你想我們一輩子都待在這個鬼地方嗎?我想帶你一起回家,令符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我明白。”林雅鳶被哄得緩了臉色,看他一眼,拿出三塊令符遞給他,說道:“加上你身上的四塊就齊了。”

徐松緊緊盯着令符,迫不及待地拿出另外四塊令符,與她握在一起,臉上露出激動到極點的笑容:“這麽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終于,終于可以回家了!”

他原是個備受寵愛的富二代,最初來到這裏,對一切感到新奇,以為這是一場游戲,還很樂在其中,直到經歷真實的殺戮,他才清醒——如果把這一切當成是游戲,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開始想念父親母親,想念故鄉地球,用盡所有辦法想要回去。

“令符集齊,請指定離開人姓名。”

“徐松,林雅鳶!”

“請指定離開人姓名。”

兩個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時臉色煞白。

“難道只能一個人走?”徐松喃喃自語,不敢置信。

林雅鳶掙開他的手,“系統”重複的聲音消失,她嘆了口氣,還算鎮定,安慰道:“看來是這樣,每七塊傳送一個人。徐哥,我們繼續找令符吧,輪回世界不老不死,總有一天我們能一起回去的,你不要太難過了。”

徐松愣在原地,半響低低笑出聲來,笑聲隐隐帶着泣音。

他伸手抱住女友:“是啊,雅鳶,我那麽喜歡你,不會丢下你的……”

林雅鳶嘴角揚起,露出甜甜的笑容,只是笑容還未展露,背心處就傳來鑽心的疼痛。她驟然推開徐松,死死盯着他手上的銀針。

“我會帶你的骨灰一起回去!”徐松說完未盡的話,神色狀若瘋魔,按着她的肩膀,整個人都在發抖,“雅鳶,你說過你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無牽無挂,可是我有!我有爸媽有朋友,還有一切原本屬于我的東西!我不能呆在這個沒有未來的地方,我一定要回去,求求你了,再幫我一次吧!”

“你!這毒針是我送給你保命的,你卻用它來害我?”

徐松被她盯得哆嗦了下,擡手就去搶她手上的令符:“對不起,雅鳶。”

“哈,哈哈,”林雅鳶渾身顫抖,眼眶紅得要滴血,卻沒有流下眼淚,她望着徐松那張熟悉的臉,眼中更多的不是怨恨悲痛,而是深深的失望:“沒錯,我的确是孤兒,打小學了一身偷雞摸狗的本事才能活下來,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渴望嘗一嘗被人關心愛護的滋味。”

“第一次見你時,你被衆人環繞站在酒樓上,我滿身血污躲在乞丐堆,好像雲泥之別,但你卻走向了我……我們一起度過3個世界,整整十年了,我卻還記得你那時的模樣!”

林雅鳶發了狠,擡手将令符扔了出去,掐着徐松脖子,不知道在問誰:“這世上,還有什麽是可以相信的?”

“不過短短十年,就敢對男人掏心掏肺,你這樣的小姑娘,一張好看的臉外加幾句好聽的話就連腦子都不要了。”

清朗的聲音響起,不遠處的樹上斜躺了個年輕人,玄衣繡金紋,長發束高尾,樣貌極俊,長靴踩着枝丫,他抱着把詭異的紅刀,揮灑酒壺,也不知看戲看了多久。

徐松大駭。

“姜桓!”林雅鳶快要撐不住了,腦中一個激靈,連道:“是了,是了,憑你的功夫,我又怎能瞞過你的耳目……你是故意将那一份令符放在桌上讓我盜走,好讓我們自相殘殺!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真是好毒!”

姜桓道:“這鍋我就背了吧。”

“哈,是我自己蠢,怨不得別人!”林雅鳶咬破嘴唇提起力氣,死死拖住徐松不讓他逃跑,嘶聲道:“姜桓,姜公子!求你,看在我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份上,求你殺了他!”

徐松道:“不,不要!別殺我!我還要回家!我要回家!”

旭日與霞光共生,萬縷金絲照亮碧空,投向無垠的天地,燦若錦繡。

姜桓輕笑了一聲,長刀出鞘,光潔的刀身映出冷漠的眼,只剎那,叫聲戛然而止,頭顱滾落了河邊。

“好,好……謝謝。”

林雅鳶面如金紙,唇色泛青紫色,見此,用最後的力氣将徐松手上的令符扔給他,終于閉目咽了氣。

“所以我才經常奉勸你們年輕人啊,色字頭上一把刀,離遠點總是沒錯的。”

姜桓見慣了這種事,波瀾不驚地接住令符,上下抛了抛。

“令符集齊,請指定離開人姓名。”

“姜桓。”

“符合條件。歡迎來到萬界輪回起源之地。”

令符合七為一,姜桓随手挂在腰間,推開一道光門,不過眨眼的功夫,周邊景色已全然換了個遍。

一眼望去,四野空曠,古道旁蒼樹芳草,遙遙可見青山綠水,城門驿站,與印象中地球的場景相去甚遠,倒像是時光回溯三千年,将史書繪成了畫卷。

路過行人或着廣袖長袍,或着短裝勁衣,有禦劍淩空者,亦有騎異獸而行者,皆不似普通人。

這裏就是無盡輪回世界的源頭嗎?

姜桓笑了笑,姿态坦然地往城中走去。

“學長!前面那位玄衣佩刀的學長且停一停!”背後忽然有個少年聲音響起,喘着氣跑到跟前,端端正正地見禮。

這孩子剛成年的樣貌,臉上帶着嬰兒肥,穿着一身水藍服飾,頭發用玉冠束得整整齊齊,卻有一縷發絲翹着貼在額前,看着盡是初出茅廬的稚氣。

聽到“學長”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姜桓腳步一頓,擡眼掃了過去,“我們認識嗎?”

李眠溪被他看得一愣,随即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認識,只是華夏學宮上上下下親如一家,我我我雖在學宮未曾見過學長,但同為學宮弟子……”

姜桓聽到“華夏”二字,忽然打斷他,道:“什麽學宮?你講講清楚。”

“自然是華夏學宮!咱們校長思鄉心切,曾言故鄉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遂建學宮,以故鄉之名稱‘華夏’。”李眠溪撓撓頭,說着說着就沒那麽緊張了,道:“學長腰間玉符別致無二,正是我華夏學宮弟子的标志,怎會不清楚呢?”

小少年捧起自己腰間玉符給他看。

這玉符分明是七塊令符化成,乃輪回者所有,竟然成了華夏學宮的标志。

“有趣。”姜桓心思一轉,聯想“華夏”“學長”“校長”之詞,不禁莞爾,這究竟是哪位輪回者老鄉,居然在起源之地建起了學校,也是有大才。

他盯着跟前少年,問道:“用塊玉符認人,你就不怕認錯嗎?”

小少年自信滿滿,笑得陽光燦爛,毫無陰霾,道:“怎麽會?這可是校長親手煉制,旁人造不了假的,何況有誰敢冒充我們華夏學宮弟子呢?”

玉符太過特殊,極易辨認,“華夏”二字又這麽明顯,姜桓猜測那位校長的用意,是否就想借此吸引輪回者前往華夏學宮一聚?

姜桓想了想,便道:“看你方才行色匆匆,可有什麽急事?”

李眠溪“啊”了聲,忙說道:“是這樣,我跟幾位學長學姐出來歷練,結果途中發生意外,跟他們失散了……我學藝不精,暫且聯系不上其他人,方才見到學長,一時情急便忍不住向學長求助,冒犯之處請您見諒。”

他雖然年紀小,眼力勁還是有的,這位玄衣學長腳步凝實,身影捉摸不透,手中長刀更非凡品,一身氣勢不比他師長差,絕對是個可靠之人。

姜桓道:“你想讓我幫你去救人?”

“不不不,我想請您陪我先去尋一個人,”小少年慌忙地在身上摸索了下,可大多數東西都遺失了,一時也找不到酬謝之物,頓覺失禮,認真說道:“回到學宮後,我定然重謝學長。”

“既然如此,”姜桓轉了轉腰間玉符,笑道:“帶路吧。”

“學長您答應了!太好了,多謝您!我叫李眠溪,不知道學長如何稱呼?對了,我要去尋的人正是‘清徽道君’,想來您是見過的。道君如今正在林家作客,我需得将此事告知……”

姜桓聽他叽叽喳喳講個不停,打了個哈欠:“不用謝姜桓沒見過。小朋友,你太吵了。”

李眠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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