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去意宴席
顧從絮被困在相重鏡的識海這麽多年,原本十分期待化為人形在外世脫離相重鏡掌控,但拿到龍骨化為了人形,他卻再次心甘情願回到了束縛他六十年的識海,怎麽勸都不肯出來。
相重鏡哄他:“三更?真龍大人?從絮?心肝兒?”
心肝兒不理他。
相重鏡見他還在賭氣,只好沒再多哄,省得說了無心的話再把真龍大人給氣着。
相重鏡剛從秘境出來沒多久,本就沒多少東西,和滿秋狹商議後,決定讓他先帶着雲硯裏從玲珑塔前去中原去意宗。
滿秋狹就是為了看相重鏡這張臉才甘願離開無盡樓,聽到這個當即就不樂意了。
相重鏡哄他:“就半日的事兒,忍着點啊。”
滿秋狹瞥他:“你知道我要什麽。”
相重鏡:“……”
相重鏡瞪他一眼:“畫,畫就是了。”
滿秋狹這才答應。
安排好滿秋狹和雲硯裏,相重鏡在臨離開無盡道前,前去無盡城城南。
雙銜城中,瓊廿一不記打地又在開賭坊。
相重鏡到的時候,他正大馬金刀地翹着腿,手持着煙杆,面前桌子上一堆玉石,被他時不時拿起一顆在嘴裏嚼。
周圍的人每次看他嚼玉石都跟着一陣牙疼,生怕瓊廿一的牙被硌掉。
瓊廿一剛磕完一顆玉石,餘光一掃瞧見相重鏡正面無表情地走進來,立刻一起身,慌張将身上煙味散去,丢開還沒開的骰盅,颠颠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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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重鏡見他這副慫樣子,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丢他面子,帶着他上了二樓,打算關起門來揍。
瓊廿一在小世界建了好幾座緊挨在一起的高樓,常年燈火通明,但他除了一樓做成了賭坊,其他地方皆是空着放燈。
相重鏡到了二樓,看了看周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挑眉問道:“雙銜城的高樓,是誰幫你建的?”
瓊廿一正滿臉肅然地看地上的毯子,心裏在想那毯子跪起來疼不疼,聞言“啊”了一聲,乖乖回答道:“宋有秋。”
相重鏡:“……”
果然是他。
宋有秋的送葬閣涉獵範圍倒是很廣,連高樓都建得有模有樣。
相重鏡也沒多指責瓊廿一又開賭坊——反正這把劍的性子從六十年前就是這樣,每次積極認錯,但死都不改。
“我要回去意宗一趟,你要一起去嗎?”
瓊廿一沒想到相重鏡竟然沒追究他開賭的事,有些受寵若驚,他湊上前坐在相重鏡腳邊,雙手乖乖搭在相重鏡膝蓋上,眼巴巴道:“主人要不要帶我去啊?”
相重鏡垂眸看他,笑道:“你想在這裏玩就在這裏玩,想随我去就去,都行。”
瓊廿一怯怯道:“您不會在說反話嗎?”
相重鏡淡淡看他:“你說呢?”
瓊廿一這才開心起來,耳朵上的骰子都開始晃動起來:“我想待在雙銜城,主人若是用得上我,用生死契召我就好,我立刻出現。”
相重鏡笑着摸摸他的頭:“你不是很想出去玩嗎?”
“我只是在雙銜城待了六十年被悶怕了,這段時日出去看了看,發現外面其實也沒什麽好的。”瓊廿一趴在相重鏡膝蓋上,悶聲道,“這世間沒我想象的那麽好,就連地脈泛出來的靈力都是污濁髒亂的,還是主人的小世界待着舒服。”
相重鏡點點頭,任由他選擇去留。
整個三界,絕大多數修士拿靈獸或劍靈只是一個工具罷了,但對相重鏡來說,瓊廿一卻是他這些年難得真心待自己的好友。
——若是他不整天想着賭,相重鏡可能會把他寵上天。
曲危弦昨日有要事已經先回了去意宗,相重鏡仔細盤算了下,曲行的壽誕好像就是這幾日,到時其他三門掌門和弟子必定會到場,或許能問出六十年前的真相。
安頓好瓊廿一,相重鏡出了雙銜城後,便将雪狼召出來。
宿蠶聲的雪狼會操控靈力飛在空中,雖然速度比不上真龍,但勉強比其他靈獸要快得多。
雪狼許久沒出來了,見自己有用,相重鏡剛在他背上坐穩,它便“嗷嗚”一聲,搖着尾巴撒歡沖上了天。
相重鏡:“……”
相重鏡薅了它的毛一下:“方向錯了!”
雪狼:“……”
雪狼興致絲毫不減,轉了方向再次風馳電掣地沖了上去。
只是雪狼才剛行了片刻不到,相重鏡還沒出無盡道,就忍不住叫了停。
雪狼蔫蔫地尋了處空地落了下來,任由相重鏡從自己手臂上滑了下來。
周圍是一片荒郊野嶺,相重鏡暈暈乎乎地踩着雪狼爪子落了地,腳才剛一沾地,就控制不住地偏頭吐了出來。
雪狼:“……”
在識海中一直暗搓搓看着的顧從絮:“……”
相重鏡不光暈玲珑塔,還暈靈獸。
幾乎将胃裏的東西吐幹淨了,相重鏡才奄奄一息地坐在雪狼爪子上,雙眸呆滞地發呆,看模樣還以為他方才連魂魄也一起吐走了。
單方面冷戰了一天的顧從絮見他臉色慘白如紙,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道:“你怎麽樣了?”
相重鏡聽到顧從絮的聲音,呆了好一會,才小聲嘟囔:“三更。”
顧從絮猶豫了好一會,才從識海裏出來化為人形,神色複雜地站在相重鏡面前。
相重鏡見他出來,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擺,仰頭看他,聲音虛弱無力:“從絮,我難受。”
顧從絮:“……”
顧從絮詫異看他,沒想到相重鏡竟然還有這麽脆弱的時候。
上一次暈玲珑塔,也沒見他這麽示弱服軟過。
因為顧從絮的出現,雪狼整個身子幾乎都僵了,慫噠噠的動都不敢動。
顧從絮瞥了它一眼,雪狼立刻嗚咽一聲在原地消失。
相重鏡原本坐在雪狼爪子上,雪狼乍一消失,他猝不及防往後一仰,差點直接坐在地上,好在顧從絮沒打算摔着他,伸長了手臂一把扣住他的腰,将他扶穩。
顧從絮原本只想扶着他在旁邊的石頭上坐穩,但沒想到他才剛将相重鏡接住,相重鏡就十分不客氣地欺身靠近他,還将兩只手都挂在他脖子上。
顧從絮:“……”
顧從絮咬牙切齒:“下來。”
相重鏡閉着眼睛,将頭枕在顧從絮頸窩,喃喃道:“我可難受了。”
顧從絮還在生之前的氣,怒道:“我管你難不難受!再說一遍,下來,要不然我就把你摔下去了。”
相重鏡充耳不聞,還将身子挨得更近了些,似乎很有信心顧從絮不會摔他。
顧從絮氣得要命,手掐在相重鏡纖細的腰身上,正要往外扯,就聽到相重鏡低低笑了一聲,道:“這是荒郊野嶺,就算我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救我,三更是想将我按倒就地正法嗎?”
顧從絮:“……”
顧從絮慌忙擡起手自證清白:“我沒想碰你。”
相重鏡笑得不行,好一會才道:“怎麽辦呢三更,我暈雪狼,要什麽時候才能到去意宗啊?”
顧從絮聽到他話裏有話,自顧自解讀好一會,又聯想到前幾日相重鏡的那句“污言穢語”,終于徹底想通了。
他匪夷所思道:“你是想把我當坐騎?”
相重鏡靠在他肩上,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去繞顧從絮垂在肩上的一縷發:“可以嗎?”
顧從絮一時間為自己理解錯誤相重鏡的意思而羞憤,又因相重鏡将堂堂真龍當坐騎覺得憤怒,最後視線落在相重鏡慘白的小臉上。
相重鏡雙腿發軟,都要站不住了,但還是強行繃着,言笑晏晏和真龍你來我往。
顧從絮沉默半晌,才不耐煩道:“就這一次。”
相重鏡聞言眼睛一亮,伸長了手臂抱住了顧從絮,笑眯眯道:“真是我的好三更。”
顧從絮:“……”
好三更差點把相重鏡給扔出去。
片刻後,相重鏡坐在一截龍骨幻化而成的真龍背上,顧從絮騰雲駕霧,盡量飛得極穩,順着相重鏡指的方向,朝着中原去意宗的方向而去。
半日時間,滿秋狹已經和雲硯裏從玲珑塔到了中原去意宗。
去意宗燈火通明,因曲行的壽誕來來往往皆是三門弟子,好不熱鬧。
滿秋狹蒙着面紗,雲硯裏帶着面具,怎麽看怎麽像是來砸場子的,去意宗的弟子看到他們沒有請帖就要進來去意宗,全都警惕地看着他們。
不過很快,曲危弦接到消息前來接他們,看了看他們身後,疑惑道:“重鏡呢?”
滿秋狹道:“随後就到,去意宗這是在給曲行辦宴席?”
曲危弦道:“是。”
雲硯裏看了看周圍到處都是喜慶的紅色布置,挑眉道:“是曲行要娶妻嗎?”
曲危弦:“……”
滿秋狹:“……”
曲危弦人傻,并沒覺得有什麽冒犯,輕聲細語地解釋:“是家父壽誕。”
“哦。”雲硯裏點頭,“今日嗎?”
曲危弦:“是。”
曲危弦根本沒有一宗之主的做派,旁人問什麽他答什麽,說話做事臉上都沒有絲毫表情,呆滞得仿佛像個木偶傀儡。
雲硯裏冷哼,心道九州最有名望的三門之一,掌門竟然是這麽個愚蠢的玩意,看來九州依然是蝼蟻遍地走,上不得臺面。
因滿秋狹和雲硯裏是曲危弦帶來的,到了人來人往的待客堂,被去意宗弟子奉為上賓,熱情招待。
雲硯裏挑眉掃了一眼觥籌交錯的宴席,眸子一閃而過一個場景,他突然一把拉住了滿秋狹,道:“我們還是在外面吧。”
滿秋狹:“為何?”
雲硯裏是雲中州之人,自然也有一些九州人所不知曉的秘寶,他擡手撫了撫肩上的鳳凰,淡淡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滿秋狹也無意和其他人交談,便跟着雲硯裏走出了壽誕宴席的外面。
沒一會,曲危弦又過來了,問道:“重鏡什麽時候到?”
滿秋狹被他三句不離重鏡被煩壞了,他自己也想見相重鏡,當即不耐煩道:“不知道,許是迷路了。”
曲危弦有些擔憂。
就在這時,雲硯裏突然道:“好像到了。”
滿秋狹和曲危弦瞬間一振,順着雲硯裏手指的地方,擡頭看向天邊。
天色很快就要黑了,一片晚霞中,恍惚中飄過來一條巨龍,并且越來越向他們逼近。
雲硯裏默默往旁邊移了一下腳。
滿秋狹遠遠瞥見龍背上臉色蒼白好像在喊些什麽的相重鏡,眼睛頓時得到了滿足,心情也好了許多。
只是很快,那巨大的龍仿佛是不受控制似的,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去意宗正在大擺宴席的宴席上沖過來。
曲危弦呆呆看着,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還在為相重鏡來了而開心。
下一瞬,巨龍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從天邊墜落,轟的一聲直直砸在了宴席中央的屋頂上。
滿秋狹:“……”
曲危弦:“……”
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相:我帶真龍來為老宗主賀壽。【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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