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凱羅爾看着檢測器屏幕，喃喃道。

沒有人能回答他。

這裏除了凱羅爾這個高級士官以外，其餘的三個人都還是學生，別說真正的戰場了，連正式的軍事演習這都還是頭一回，根本就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連凱羅爾自己都震驚不已，更別說宣子方他們了。

能保持鎮定就已經很不錯了。

接下來該怎麽做？

簡直一點頭緒都沒有，大家都有些懵了。

凱羅爾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道：“首先……我們應該……将這件事上報……”他顫抖着又開啓了另外一個緊急通訊器，這臺通訊器能連接厄裏斯三衛的第五部隊本部，不過由于是定向通訊，一般在軍事演習的時候很少會用得上。

等了好一陣，才終于聯系上，凱羅爾聲音發抖地将事情始末告訴了上級。

而上級的回複是，他們并沒有接到第三艦隊的求救，讓他們繼續跟蹤觀察此事的發展後續。

但是顯示器上那不明物體失去了目标之後，逐漸分散了，甚至有一撥能量正往他們所在的這個方向過來，再回去跟蹤說不定也是被迅速吞沒連渣都不剩的下場。

本部那邊還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跟他們說再多也是沒用。

“教官，能将之前的截屏導出來嗎，給第五部隊本部發過去。”宣子方道：“還有，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考慮逃命的事了……”

他指了指屏幕，質量分散後，那物體的移動速度變得十分的快，如果離得近，哪怕巡邏艇開到了最大速度，也會被趕上。

“來不及了！還發什麽呆！”手腳被綁住了的費拉根也喊道：“那玩意像有雷達一樣，哪裏有人就往哪裏鑽！”

凱羅爾點了點頭，飛快地調整了巡邏艇的方向。

哈爾斯道：“回到藍沙帶去！那裏的障礙物多，能減慢它的速度！”

巡邏艇咣當咣當地響了起來，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猛地轉換了方向，像是沒命般沿着原路往藍沙帶飛奔回去。

艙內，凱羅爾将截屏的圖發了過去，得到的回複終于變成了會派出兵力支援探查，但他們目前他們還無法得知那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他們尋找最近的艦隊協助探查，同時對方告訴他們，很有可能這次的軍事演習就此取消。

“這些消息對我們來說沒有多大幫助。”凱羅爾疲憊道：“到了藍沙帶，通訊會變得更為困難，而且我們也不知道最近的艦隊是在什麽方位，燃料也有用光的時候，而且食物……”

他們出來的時候本就沒帶多少物資，燃料只能使用一個星期，而食物和水也不是很充足了。

像他們這樣的人也不知還有多少，比起被未知物吞沒時連渣都不剩，他們已經算是運氣好的了。

而且，一開始是為了任務，現在是為了逃命，他們已經有三十多個小時沒睡過覺了。

費拉根也不再把分配崗位的事情挂在嘴邊了，雙目呆滞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宣子方對比了幾張截屏圖，想了想，道：“教官，你覺得這有沒有可能是從位面裂縫過來的東西？”

“什麽？”凱羅爾盯着那幾張圖，“這不可能吧，這一帶有沒有位面裂縫已經被邊防軍調查得很清楚了，我向總部報告的時候，他們也說不上這是什麽，沒遇見過這類的情況……應該，不會是從位面過來的。”

宣子方：“如果這是一個新的裂縫，恰好邊防軍不知道，而被其他的人掌握了呢？”

宣子方看了一眼費拉根。

費拉根怒道：“看着我幹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這種機密，軍部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我的！”

“反正藍沙帶也并不安全。”宣子方道：“如果裂縫就在藍沙帶，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這樣的東西穿越位面縫隙過來，到時候我們就真的要被夾擊了。”

哈爾斯慎重地點了點頭：“我同意子方的說法。”

“我們還能往哪裏逃？”費拉根嘲道：“藍沙帶往深處走，危險性未知，而且就算過去了，也會因為非法入侵而被抓住。”

“你知道得挺多的嘛。”宣子方驚訝道。

“你什麽意思！”

宣子方道：“我需要去征求一個人的意見，能給我一點私人空間麽？”

凱羅爾沉聲道：“請便。”

哈爾斯疑惑道：“這裏是藍沙帶……”

“沒關系，讓他去吧。”凱羅爾說。

“謝謝。”宣子方走到一個角落，拿起手機，将後蓋裏的芯片翻出來再确認了一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接着，他強忍下內心的恐懼與不安，撥通了蘇紀的電話。

這一次，鈴聲沒有響三下，而是在第一時間就被接通了，畫面上浮現出蘇紀因焦慮而顯得憔悴的臉：“子方！你沒事吧？”

“我沒事……”宣子方抿了抿幹燥的唇，問：“老師，你都知道了？”

“是的，你們的情況我從邊防軍那邊打聽到了。”蘇紀不自覺地加快了語速道：“你們檢測到的截屏圖已經在軍方內部公開了，禦統、軍部、邊防軍開了個臨時會議，不用兩天的時間我就會趕過去找你，你們的食物和燃料還夠用嗎？”

宣子方點了點頭道：“可以堅持一周。”

蘇紀：“那是位面裂縫，你們看到的東西應該是熔金巨獸，對金屬有着異樣敏感性的異位面生物，他們會将所有的金屬熔化并吞食，而進食後的巨獸外殼會變得更為堅硬，尋常的光束炮是對付不了它的。”

宣子方緊張道：“好的，我記下了。”

“還有，”蘇紀道：“熔金巨獸并不是龐然大物，它只是熔金獸的聚合體，截屏上不是有一張質量擴散的圖嗎，那是熔金獸分散了，每只熔金獸的大小大概就像螞蝗那麽大。”

“習性也和螞蝗一樣，走到哪裏哪裏都被吃個精光。”宣子方打趣道。

蘇紀：“是的，看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老師可以相信你确實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對嗎？”

蘇紀雖然在笑，眼裏卻充滿了濃濃的擔憂。

宣子方只覺得對上那樣的眼神以後，之前确實存在的害怕和彷徨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信任。

他相信，蘇紀會過來找他的。

宣子方道：“我相信你，老師。也請你相信我，會毫發無損地回到你身邊……”

蘇紀眼眶有些發紅，卻仍不忘繼續跟他分析道：“裂縫的位置确定是在藍沙帶，你們現在也在藍沙帶是吧？”

“是的。”宣子方道：“藍沙帶的範圍很寬，費拉根說目前藍沙帶的深處還沒什麽人進去過，如果是為了躲熔金獸，我覺得冒險去試試總比坐以待斃強得多。”

蘇紀：“很好，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宣子方總覺得有些奇怪，他猶豫了下，道：“老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藍沙帶會有個位面裂縫？你對熔金獸的了解超出我的想象……”

蘇紀并不隐瞞，點頭道：“這涉及政治，恕我不能透露太多內幕給你。但是如果這關乎你的性命，我會毫不猶豫把你想要知道的都告訴你，老師不會把你置于危險的境地的。藍沙帶深處有一條非常安全的路線，可以直接穿過磁場紊亂的地帶前往海德星域，你們一到那邊就找個地方把巡邏艇藏起來，那邊是個不法地帶，花點錢從黑市的中轉站回到厄裏斯……”

宣子方将他說的話一一記下，并道：“還有嗎？”

蘇紀：“到了海德星域，先跟我聯系，記住了嗎？”

“我會的。”宣子方緊緊地握住了手機，看着屏幕上的男人，笑了笑道：“那我這次注定要當個逃兵了。”

蘇紀：“逃兵不止你一個，更何況你留在戰場上也沒用，只會成為炮灰。別人不會管你是死是活，但是你若少了一根頭發，我都會很心疼的。”

宣子方揉了揉發酸的鼻子，艱難道：“……我愛你，老師。”

“我也愛你，子方。”蘇紀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臉，卻因碰不到宣子方而有些沮喪。

宣子方忍着心裏的難過，像他們以前通電話時那樣，也伸出了手，相隔了百萬光年的距離，與蘇紀的手掌，貼在一起。

“我會活着回來找你的。”宣子方道。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蘇紀幾乎和他同一時間開了口。

嗞啦——嗞啦——

蘇紀的臉在屏幕上突然變得十分模糊，耳畔全是電流音，沒等宣子方說更多的話，通話就被強行結束了，芯片裏的能量已經用光了。

宣子方一回頭，就看到哈爾斯正好奇地往他這邊看了過來，他微微地皺起了眉，收好手機，朝他走了過去：“哈爾斯，你在看什麽？”

“你剛才，在跟誰通話？”哈爾斯的口氣顯得不是很好。

宣子方：“我跟誰通話，和你有關系嗎？”

哈爾斯：“我們現在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連通訊器都用不了，你既然能與外界聯系，為什麽不幫我們向禦統本部求救？”哈爾斯顫抖着捏緊了拳頭：“還有時間跟別人說‘我愛你’？！”

宣子方的臉色瞬間變得冰冷起來，或許是和蘇紀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做這個表情的時候，哈爾斯的眼裏明顯多了分畏懼。

“我就是在尋求老師的幫助，他給我們指了一條可行的逃亡路線。”宣子方冷冷道：“我愛他，和我們的逃亡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

哈爾斯：“我們憑什麽相信随便什麽人的一面之詞，萬一他指出來的路線是錯誤的呢？”

宣子方：“除非你能想到更好的方案。并且，蘇紀不是随便什麽人，他是禦統本部的派駐國防學校的監察官，他的父親還是禦統的上将。我認為，比起你的紙上談兵，大家都更願意去相信蘇紀。”

哈爾斯臉色鐵青，但對上宣子方的視線時，他沒來由地低下了頭，什麽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