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六十六只團子分歧

第66章 . 六十六只團子 分歧

按照書裏所寫的時間線, 趙宇會在建元三年立冬這日,通過與許嵘裏應外合,将包括皇城在內的汴京內外盡數掌控在手中。其後一日, 他代為傳诏天下,建元帝于病中禪位于瑾王, 自此江山社稷徹底成為趙宇的囊中物。

也就是說, 在今歲立冬前, 趙宸已然不省人事,而他具體何時會有此意外,無人可以下定論。

或許今日?明日?

無所寄托的魂魄四處游離飄蕩, 不知歸路。

“你很擔心我遭遇不測嗎?”趙宸直視薛碧微的雙眼, 輕聲問。

“嗯。”薛碧微直言道, “你很好, 不該遭此一劫。”而且, 他是她喜歡的少年郎啊,合該有恣肆灑脫的人生。

趙宸淺笑,握着她的手在唇邊吻了吻,“我很高興。”

“我有個法子,或許可以解開當下困局。”薛碧微道。

“嗯?”趙宸有些新奇她會有甚錦囊妙計, 立時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見他無甚排斥的情緒,薛碧微斟酌着道:“趙宇明日會來府上提親...”

她才剛起了頭呢,以趙宸的玲珑心思還能不知她想的甚主意?他當即橫愣着眉眼,拒絕道:“讓你以身犯險?絕對不可!”

“他向你提親之事,你無需關心, 交給我處理。”

薛碧微恨得牙癢癢,她就知道!以他頑固不化的性子,多半認可不了自己的提議!可她仍不願放棄, 執拗道:“若是錯過,便難有這得天獨厚的時機了。”

“我如趙宇所願嫁進瑾王府,在婚禮那日你着人隐藏在暗處,伺機奪回玉佩。”

“你呢?”趙宸眼底結冰,逼問道,“你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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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身寒意瘆人,咄咄相逼之态讓薛碧微覺着自己的回答如若不能讓他滿意,恐怕他恨不能掐死自己。

她暗自撅撅嘴,“我自有法子逃脫。”

“薛碧微!”

趙宸陡然呵斥道,“你當我是死的?!你考慮得萬般周全,竟從未想過依靠我一絲一毫?還是你認為我會眼睜睜看着你與那賊子拜天地入洞房?!”

“你知曉我得知趙宇冒犯你時的心情嗎?恨不能扒他的筋,喝他的血!”

“你為何還這般刺激我?!”

“我在你眼裏既無能又不值得信任是嗎?!”

“我就是死,也不會送你入了趙宇的魔爪!”

趙西瑤總說她的皇帝堂兄如何驚才風逸,世之罕見。然而眼前的趙宸,卻是眼如銅鈴,面色鐵青,形容無狀似吃人兇獸,如何能與這些形容詞沾邊?

薛碧微不欲與他做無謂的争吵,直接道:“趙宸,我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心意已決。”

“眼下你有兩條路可走:其一,你固執己見不肯采納我的提議,那麽我仍按照我原先的計劃離開京城,自此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

“其二,如我方才所說,你回宮以後便稱病,從而放松趙宇的警惕。而我,則在婚禮那日引開他的注意力,你的人随機應變,在瑾王府察覺之前取走玉佩。”

“你選罷。”

薛碧微說完,側身推開窗,滿室明亮。

趙宸冒雨返程,風大雨大,又一路疾行,便是頭戴鬥笠,身披蓑衣,雨水也浸透他的發絲和身前的衣衫。

先前她神思飄忽,不曾注意他的儀容狼狽,身子也微微泛着潮氣。

薛碧微于心不忍,又游移不定,嘴唇嗫嚅半晌,氣惱的想,趙宸這冥頑固執,半分不聽人勸的性子,讓他遭些罪清醒清醒才好!

她憤憤的看了他好幾眼,終是敗給了自己的心軟,她把手帕扔給趙宸,“擦擦。”

那人木然的将絹帕捏進掌心,緩聲道:“你一番長篇大論,歸根結底都是為了離開我。”

遲遲等來他這句話,薛碧微險些氣結。

“我是為了誰?!”她吼道。

薛碧微自認并非為了國家大義舍生忘死之人,但凡有上上之策,她也不會任自己铤而走險。

可是,趙宇暗中蟄伏,且磨刀霍霍,耐心的等待着趙宸病入膏肓,不得動彈。

若趙宸頭上不曾懸着生死攸關的劍,那麽他盡可以與趙宇對峙,端看誰忍不住動手罷了。

事實是,趙宸等不得。

薛碧微不希望他出事,而他也必須安然無恙。

趙宇一腔陰謀詭計,卻無治世之才。江山落入他手,只有分崩離析的結局。

到那時,所有人都躲不過颠沛流離的亂世。

究其所以,僅是為了趙宸和自己,但凡有一絲生機,薛碧微都必須冒險。

“只要有所動作,便能露出破綻不是嗎?端看你與趙宇,誰能更快的發現對方的弱點。與其束手束腳,不若主動出擊打他措手不及呢?”

趙宸耷拉着肩,又垂着頭。七尺身高的少年人委委屈屈的屈身坐着,腦內天人交戰良久,而後他掀起那雙深邃黑眸,看着薛碧微認真問:“若是我選其二,你還會走嗎?”

走麽?

若趙宸僅是閑散宗室,她或許可以與之一試,共盼攜手到老的未來。

現實呢?

他是一國之君啊!心裏裝着江山,裝着黎民百姓,他躊躇滿志,她或許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卻也不能自私的使他困囿于小情小愛之中。

況且,她始終持有一心一意的愛情觀。

令人悲觀的是,現代人都會三心二意,又如何要求古人從一而終呢?天子家事同是國事,婚姻感情多是身不由己。

她與趙宸身份天差地遠,難道還能異想天開的盼着趙宸為她空置三宮六院,只得她一人不成?

“我…”

薛碧微喉頭發哽,沒有把話說死,“待解了你的性命之圍,我想去探望舅母,在揚州小住。”

“然後再不回來了。”趙宸接話道。

他眸光深深,內裏似寒冰千裏,薛碧微不敢與他對視。

而她這種逃避的行為,在趙宸看來是自己的話正中她真實所想的心虛!

“呵,”趙宸滿心凄惶苦楚,甚至有一絲絲想哭的沖動。他不懂,分明薛碧微對自己的情意不假,可為何屢屢想着要遠走高飛?

她的舉動,與那些個負心負情的薄情寡義之人有何差別?!

天空蔚藍,雲層卷而淡,偶有飛鳥掠過。

趙宸忽覺一陣身心俱疲,他的目光自窗外收回,而後自嘲道,“也對,與其在皇城當一只困守于四方天地的金絲雀,天下之大,更合你的心意。”

“随你罷,你想如何,我不再幹涉。”

以往薛碧微每每念及太學夫子那嚴肅板正的臉就覺一陣頭疼。尤其是她的課業勉強,被夫子當堂訓斥時,上學于她而言,就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難受。

而今數着在太學為數不多的日子,心境卻發生了不同的變化,一草一木分外清香不說,連帶着夫子們也變得和藹可親了。

書畫課結束,正好也到了散學的時辰。

薛碧微抱着書袋與趙西瑤并肩離開畫室,遇上授課的陳夫子迎面而來。

兩人駐足行禮,陳夫子笑眯眯的同薛碧微道:“老夫與其他幾位夫子籌辦了下月初八在大相國寺廟會上的畫展。”

“薛小娘子若是不介意,盡可拿出往日發揮出色的作品,待老夫品評一番,便可署名展出了。”

趙西瑤挽着薛碧微的胳膊,喜道:“薇姐兒,若你的畫有幸得了民間大師點評,甚至喜愛,定會身價倍漲!”

“祁徽有一同窗便是如此,當日展出的那副早莺圖可是賣出了一百兩銀子的好價錢呢!”

陳夫子笑容不變,略微反駁了一句趙西瑤将才華與金銀等同的觀點,但也不得不承認,“确實如此。”

“況且,薛小娘子的繪畫技法當世少見,在畫展中脫穎而出的機會很大啊!”

無所謂聲名鵲起不鵲起,薛碧微本也願意參加畫展,便道:“學生明白了。”

“明日便将畫作交于夫子。”

離開太學,二人也沒緊着回府,而是去禦街閑逛。自打祝南虞重回邊塞,祁徽去到大理寺忙于公務,曾經的四人組,如今只剩下她倆相依為命。

趙西瑤近半載小心呵護着自己的膚色,比薛碧微初見她時嫩白可許多,可謂成效顯着。

天兒将熱不久,她便迫不及待的換了輕薄的齊胸襦裙,溫婉嬌柔,又仙氣飄飄。

“薇姐兒,你家鋪子近來可有甚新款式?”

黃昏已至,樹頭枝桠挂着落日銅钲,餘晖散發着光和熱。

薛碧微與趙西瑤共撐一把青竹油紙傘,聞言道:“不多,或許你可去挑選一二。”

“便當我送你的生辰禮。”

趙西瑤面上笑得開心,嘴上偏要客氣,“我的生辰還早着呢,六月初去了。你這般着急送我,就不怕我到時候再問你要?”

薛碧微道:“若是可以,多送縣主一份禮也無妨。”

也不知那時,她還有無機會。

“說來,我與陛下的生辰前後相差不過一旬。”

“去歲他為追思先帝爺,便未舉行萬壽節,也不知今次如何?”趙西瑤說着又嘆氣不已,“昨日我母妃進宮探望太皇太後,聽那些個宮婢、小太監門傳言,陛下又病了!”

“病了?”薛碧微呼吸一滞,“很嚴重嗎?”莫不是前日他淋了雨,未能及時驅寒的緣故?

她想着又十分懊惱,若是不與他争吵,讓他喝一碗姜湯再走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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