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六十七只團子惦記

第67章 . 六十七只團子 惦記

“我也不知, 宮中對陛下之事慣來諱莫如深,真假都難說,更何況內情呢?”

薛碧微轉念又想, 莫不是趙宸應了她的提議,已經開始采取行動了?她希望确是如此, 否則以他眼下的情況, 生病後神魂不穩、出現離魂的症狀怎辦?

說話間, 姐妹倆來到珍寶館外。

經過趙西瑤的賣力宣傳,及權貴後宅的口耳相傳,珍寶館的營生遠非昔日可比。眼下黑夜将至, 那些白日裏在府裏多清涼的貴婦人和小娘子紛紛結伴而出, 是以店內唯二的夥計加上管事三人忙得暈頭轉向。

薛碧微眼尖, 又或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她的目光不過是往裏随意一瞥, 就捕捉到一道陌生卻很容易就辨別出身份的背影。在對方回身之前,她眼疾手快的抓住興沖沖已經一只腳踏入門檻的趙西瑤,奮力将人拖到隔壁賣冰碗的涼棚裏。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不想力氣還挺大。

趙西瑤暗道,她一頭霧水的看着薛碧微, “怎的了?裏頭有甚礙眼的人不成?”不對啊,微姐兒對人際來往中庸得很,輕易不表現出對某人的喜惡。

看來方才看到的那人定是形容難堪,人品敗壞,否則她不會避之不及, 趙西瑤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薛碧微眨眨眼,而後諱莫如深的點點頭,“總歸還早着呢, 咱們坐着吃一碗紅豆冰粥再進去也不遲罷?”

“誰呀?”趙西瑤嘴上問着,身子也從善如流的随她坐下來。

“讨厭的人,不值得縣主挂心。”薛碧微無語望天,她能說我看到你的四堂兄了嗎?能說我多看他一眼都覺害眼嗎?

前日到平遠侯府傳話的媒人婆子道趙宇第二日會攜聘禮上門,卻不見他動作。

薛碧微不禁揣測,莫不是他改了主意?亦或是又有其他算計?那會對趙宸造成更嚴重的威脅嗎?

眼下趙宸還生她的氣呢,她也不好傳信再拿此事去觸他的黴頭,是以,她心亂如麻卻找不到可以商量對策的人。

趙宇這害人精,她回頭有機會拿到他的生辰八字,定要紮他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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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很快送來兩碗紅豆粥,其上撲了厚厚一層碎冰和果幹,顏色鮮亮,僅是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趙西瑤是個貪涼的,每到夏季,那是恨不得長在冰上。她也不跟薛碧微客氣,拿了瓷勺就大快朵頤起來。

薛碧微不及她吃得專注,她不動聲色的偏頭拿眼角餘光去觀察珍寶館的情況,恍然瞥到形似趙宇的身影與一嬌俏玲珑的女子攜手而出,且與自己相距愈來愈遠,她才暗松一口氣。

沁入肺腑的涼意與甜意通過口腔傳至四肢百骸,她渾身都飄然起來。

兩人随意撿了話題議論。

信王府四周俱是高門世家,引人做談資的事情不少,趙西瑤每每最愛拿來當笑話講給薛碧微聽,“寧國公世子,你也見過的。”

“就是大腹便便,最好顯擺的那個。正月裏還在府裏大擺筵席,慶賀他的長子滿月,昨日便傳出那孩子實則是他庶弟與世子夫人所生。此事寧國公也是知道的,阖府上下,唯獨寧國公夫人和世子毫不知情。”

“昨兒夜裏,他府上還鬧得雞飛狗跳呢。”

她說到最後撇嘴道:“寧國公門風不正已久,禦史臺定會拿此事大做文章。可憐我的皇帝堂兄,在病中還要被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叨擾!”

薛碧微笑而不語,句句不離趙宸。若有排行榜,大殷第一趙宸的擁趸,非趙西瑤莫屬。

她再擡眼時,見趙西瑤忽而止了話頭,望向某處道:“咦?那不是四堂兄嗎?”

薛碧微聞言,趕緊正襟危坐的埋着頭,還提醒她道:“小聲啊。”

趙西瑤探究的目光在她和趙宇兩處來回掃動,恍然道:“微姐兒,你跟我四堂兄,你們…”

薛碧微壓着聲兒焦急解釋,“縣主,絕不是你想的那般!”

趙西瑤道:“我怎會誤解你呢!我的意思是,你與四堂兄私下可有甚過節?”

薛碧微抿抿嘴,想着即便現在不說,日後趙西瑤也會知曉。她頓了頓,正要将近來趙宇對她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冷不丁聽到那罪魁禍首的溫和有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景樂,六姑娘。”

她的脊背倏然冒出一股徹骨寒意。

趙西瑤歡快的打招呼,“四堂兄。”她的眼睛瞟到趙宇身側對自己行了一禮的儀态纖柔的女子,打趣道,“四堂兄這是好事将近?”

過了初時的不自在,薛碧微盡力神色如常的縮在一旁裝鹌鹑,全然不将趙宇放在眼裏。

聽趙西瑤問,趙宇的眸光不明所以的瞥了薛碧微一眼,意有所指笑道:“是啊。”

那依偎在他身側的女子聞言,嬌羞赧顏,看向趙宇時,眉間眼角盡是情意。

“那景樂提前恭賀四堂兄啦!”趙西瑤笑道。

趙宇微揚唇角,雅人深致的氣度盡顯。

薛碧微連一絲眼風都不曾給他,他像是給她添堵一般,又特地對薛碧微道:“六姑娘,今日貴府有大喜,還是早些家去才是。”

方才他與趙西瑤暗含深意的對話,已然讓薛碧微有了心理準備,她板正這一張俏臉,語氣陌生有疏遠,“多謝瑾王提醒。”

遭到冷待,趙宇也未見異色,他微不可察的細細打量薛碧微。

今日是大朝會,諸事繁多,衆臣頻頻上奏,無端惹了趙宸不喜。他在紫宸殿上當場就發作了不少朝臣,便是先帝留下的舊臣也少有幸免,尤其是落人口實的寧國公,更是被降爵、停薪停職,罰閉門思過。

趙宸大動肝火,于龍體折損過多,病容蒼白,且咳嗽不止。

趙宇本着情面良言相勸,他卻是隐忍失意之态。由此可見,他的介入,興許讓趙宸與薛碧微之間産生了嫌隙。

眼下再看薛碧微,她雖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可眉間自有一股楚楚含愁的痕跡,說明她為不日便要嫁入瑾王府擔憂。

至于為何如此,自然是趙宸此事上未有任何作為。

當然,趙宇同時另有猜測認為是他二人在聯合做戲。不過,等人進了他瑾王府,就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

看着薛碧微這張讓他神魂不思的臉,他唇邊溢出一聲輕笑,而後無聲對她挑釁道:“來日方長。”

嚣張至極!令人發指!

薛碧微氣得渾身發抖,若非在人前,她必然要指着趙宇的鼻子罵,“本姑娘前世今生都未見過如你一般厚顏無恥之人!”

說難聽點,就是耗子屎攪亂一鍋粥。

趙西瑤見趙宇出現後,薛碧微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恍恍惚惚的情緒不高,便體貼的提出送她回府。

“縣主,你随我進去罷?”

馬車在平遠侯府側門外停下,薛碧微下車前念及她本該是陪着趙西瑤去珍寶館買首飾的,哪想讓自己壞了興致,心裏到底過意不去,便道:“我的妝奁裏還有一套簇新的頭面,與你正好相配。”

兩人自相識以來,便時常互贈禮物。

是以趙西瑤一聽,也不說推辭的話,甚至忙不疊的點頭道:“好啊好啊。”

...

照規矩,今日該是侯府小輩齊聚遠山院與老夫人共膳的日子。

只還未到時辰,小娘子們還未到。

許氏拿着本月的賬本老夫人議事,便提前過來。那由平遠侯外室納為小妾的崔香菱未在老夫人跟前掙臉面,帶着雲哥兒同許氏前後腳到。

事關府裏中饋,她是沒資格旁聽的,在屋裏幹坐着也沒甚意思,崔香菱便來到院子裏看雲哥兒趴在草叢裏捉蟲子玩。

廊檐下兩個挂燈籠的侍女悄摸着說閑話。

晚風拂過,飄進了崔香菱的耳朵裏,她饒有興趣的走近道:“瑾王當真那般闊氣?僅是納妾就給了萬缗聘金?”

侍女見她問,也不敢隐瞞,福了福身道:“聘金多少确是不知。”

“只旁的物什滿滿當當裝了十來個紅木大箱子呢!聽聞那納征的活雁都是瑾王親手打的!”

崔香菱出身低微,能攀上平遠侯已是潑天的富貴。她一時不知道該羨慕還是同情薛碧微。

畢竟堂堂一品親王親力親為,足見看重;可反過來想,再是興師動衆,她也不過是妾。

屋子裏,許氏一襲茶色鑲邊繡蘭花褙子,手裏搖着湘妃竹蜀錦團扇,姿态優雅的與老夫人分作在軟榻兩側。

婆媳二人對完當月的賬本,許氏又拿出瑾王府送來的還新鮮熱乎的聘禮單子,她蠢蠢欲動,在腦中謀劃了無數個歸置它們的法子。

池月初升,天際的光線尚明,故而碧紗櫥內只點了一盞燭臺,昏黃的光影影綽綽的,像是在為草叢中鳴唱的夜蟲伴舞。

“我估摸着瑾王的意思,他拿出這些聘禮,毫無疑問是給微姐兒的嫁妝充臉面使的,”老夫人手裏撚着佛珠,不緊不慢道,“若是私下動了手腳,難說他不會怪罪。”

許氏卻不以為然,甚至還撇嘴抱怨道:

“三書六禮,禮數樣樣不全便直接下了聘,媳婦可沒看出微姐兒對瑾王有多緊要。”

“且他既許諾十裏紅妝相迎,怎的卻是娶回去做妾?累得雲姐兒日後也擡不起頭來。”

“想來也是權宜之計。”老夫人想得明白,若非薛碧微惹了太皇太後不滿,她也不會被如此折辱,幸而瑾王是個好的,并未僅是因“妾”的名頭便薄待了她。

許氏又道:“這聘禮到了微姐兒手裏,如何安排全賴她一句話。咱們侯府為她遮風擋雨,難道還不值當她孝敬?”

“母親,微姐兒看着悶不吭聲的,心裏主意大着呢!”眼看着老夫人的心偏去了薛碧微那處,許氏還不得趕緊扭轉回來?

畢竟她的雲姐兒進宮後能否有寵還是兩說,而眼下瑾王對薛碧微可是表明了态度!到那時老夫人認為能給侯府帶來的好處的是薛碧微而非雲姐兒,可教在深宮的雲姐兒如何自處?

“二叔可是高風亮節的人物,微姐兒由他教養長大,怎會自賤與人做妾?也就是她無所依仗反抗不得,私下裏還不知如何埋怨您呢!”

老夫人還能聽不出她的挑撥之意?只到底沒有反駁許氏所說,她只道:“待瑾王那頭擇了日子,微姐兒就得過門了。”

“你是做長輩的,當謹言慎行,不可妄動。”

“母親!”許氏也急了,“秋姐兒、雲姐兒進了宮,手裏可不需得銀子打點?婵姐兒及笄後也該相看起人家,備嫁妝又是一大筆銀錢!”

“老爺那點子俸祿可說是杯水車薪,僅是用在日常花銷都捉襟見肘!您也是看過賬本的,若非兒媳拿嫁妝墊着,咱們這侯府恐怕早已是家徒四壁的光景!”

“瑾王一個男人家,還有過問婦人嫁妝的道理?咱們謹慎些,微姐兒也不會發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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