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歡喜 我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聚會選在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地兒, 別院風格。
小橋流水,亭臺水榭,仙氣飄飄, 別具一格。
腳一踏進去感覺像是要參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哪兒哪兒看上去都十足有逼格。
結果,人老板卻很接地氣, 賣的火鍋。
單季秋和陳一乘因為堵車,是最後到的, 一進二樓包間, 就被起哄了。
“咱們神雕俠侶終于到了。”
“是不是長得最好看的都壓軸啊?”
“廣義上可以這麽講。”
“狹義也行。”
“罰酒罰酒。”
“……”
在座的都是當年辯論隊的成員, 畢竟一起合作打了多年的辯論, 感情和默契都在線。
最重要的是大家的三觀一致,相處起來沒什麽彎彎繞繞。
這幾個人裏有的還在讀碩, 有的跟單季秋一樣當了律師,有在檢察院實習的,還有在法院裏實習的。
除了陳一乘, 都是政法界現在乃至未來的希望。
大家都是喝酒有品有度的人,單季秋也就沒那麽多矯情, 遲到了就是遲到了, 她也不辯駁。
跟陳一乘一人一杯, 算是賠禮道歉。
這下又有人起哄了:“隊長, 副隊, 交杯吧!這麽多年了, 該在一起了。”
陳一乘看向單季秋, 單季秋瞪一眼劉洋,啧他:“就你話多,別瞎胡鬧啊。”
劉洋投降舉杯:“是是是, 那我也罰一杯。”
陳一乘笑容微微斂了下,仰頭,一飲而盡。
兩人入座,大家聊起了近況,談到了最近的辯論新星。
他們聊時政,律政,論文到大家的感情生活。
有的人脫單了,有的人分手了,有的人還是單身。
單季秋看着大家,想起了當年一起打辯論的日子,忙碌吵鬧卻也充實。
一眨眼,也都過去好幾年了,他們也不再為了一個論題而熬更守夜,争論不休。
而是,每一個人都活成了獨立的個體,在業內逐漸嶄露頭角。
單季秋擱下筷子,去摸手機,正好微信響了起來。
她點開,是陸允。
LY:【我要睡了,圓周率不要了?】
單季秋看了眼手機置頂上的時間,暗自一笑,回了過去。
秋:【九點半,你要睡了?】
陸允秒回。
LY:【明天上班,我調作息時間不行?】
秋:【你不是熬夜冠軍麽?】
LY:【年紀大了,熬不動。】
秋:【我有理由懷疑你在內涵我。】
LY:【你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還在外面飄?】
秋:【我樂意。】
LY:【喝酒了?】
秋:【一點點。】
LY:【說點兒我愛聽的,我也可以考慮來接你。】
秋:【那我不敢勞您大駕。】
大家聊得很嗨,都在憶往昔青蔥歲月。
單季秋低頭打字跟陸允隔着屏幕貧嘴,聽着大家都在一個勁兒的感嘆,也忽而想到了什麽。
她的手指繼續在屏幕上打字,發送過去,就被喊了。
“副隊,你這是有情況啊!跟誰聊得這麽開心啊?”劉洋抓住了單季秋臉上的笑容。
這麽一說大家都驀地噤聲,齊刷刷地看向單季秋,神色也都是一致的暧昧不明。
單季秋心想很開心嗎?
沒覺得啊!
她将手機擱下,瞧着劉洋打趣道:“跟你前女友呢,讓我提醒你喝多了可沒人給你善後了。”
劉洋被直接戳痛心窩子,忙哭唧唧地看向陳一乘求救:“隊長,副隊這是在人身攻擊。”
陳一乘淡笑着保持中立:“那就看你能不能在嘴皮子上贏她了。”
劉洋投降:“我那不是找虐嘛,我還是喝酒算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這一茬也不再有人提及。
另一邊,π和圓周率紛紛占據了陽臺落地窗臺觀景位,面對着夜幕下缤紛的江景。
而它們後面的陸允,坐在懶人椅上。頂燈打在他蓬松的短發上,整個人被氤氲的異常柔和。
他左手虛虛搭在扶手上,修長的指尖銜着煙,煙頭散發着零星火星,若隐若現。右手則握着手機,一雙沉而亮的桃花眼淬着笑意,靜靜地睨着手機屏幕。
上面是單季秋剛發過來的微信。
秋崽崽:【我記得有一年組織過高中同學會,你去了麽?】
陸允回憶起當年,确實在班長的號召下,組織過一次同學會。
那時的他正好在國外,忙的時間不夠用,自然是沒去。
也不知道這丫頭怎麽突然想起了這事,于是他給她回了過去。
LY:【沒有,你呢?】
這一遍,很久也沒得到回應,他也不急。
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地滑動着,看着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輕笑出聲。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陸允又順便點進了單季秋的朋友圈,這丫頭也是個不愛發朋友圈的主,一年到頭總是空空如也的三天可見,跟那些喜歡分享生活的女孩子還真不一樣。
她啊,就是活的太現實了,現實到讓人心疼。
可是眼下。
她居然發朋友圈了。
發的是一張合照,配了個開心的表情。
照片裏的姑娘笑意妍妍的坐着,身後被人簇擁着,右邊是一個女的,左邊……
他仔細放大一看,跟記憶中的臉一結合。
呵,這不前男友麽。
他,瞬間就不爽了。
……
飯局結束,都是大忙人,就免了二臺。
陳一乘叫了代駕,送一條線路的單季秋回去。
車窗外流光溢彩,燈影穿梭。
坐在後座的單季秋卻無暇顧及夜景,而是低頭給陸允回了個【沒有】的微信。
幾乎是下一秒,她就收到他的回複。
LY:【在哪兒?】
單季秋回複過去。
已經在玄關穿鞋的陸允,聽到玄關櫃子上的微信震動,立馬拿起來看。
秋崽崽:【回來了。】
LY:【怎麽回來的?】
秋崽崽:【朋友順路送我。】
陸允将手機丢在櫃子上,一偏頭就看到了看着他的圓周率。
“好啊。”他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媽是哪個朋友順路送回來的。”
說着他又低頭看了下自己的居家造型,穿回拖鞋徑直往卧室走去。
單季秋沒等到陸允的回複,就點進朋友圈看看。
看大家給她的評論和點贊,然後也順便給其他人點了贊。
這是他們每次聚會不成文的規矩,人齊不容易,合照必須得發個朋友圈。
而且都被要求現場現照現發,她也就習慣了。
陳一乘見單季秋盯着手機,眉目舒展。想起吃飯那會兒不經意瞥到她跟人的聊天記錄,看到那上面的微信名像是個男人的。
而她給他一貫的感覺,雖說也是健談直爽的,但是卻也冷淡。
總覺得少了點兒人氣,哪怕他們相識六年有餘,他卻也看不透她的真心。
可是今晚,很奇怪。
她面對這個微信好友的狀态是不一樣的。是終于有了煙火氣息,也有了女兒家不自覺流露出的那份溫柔。
是她從未在他,甚至于任何人的面前所流露出的神态。
陳一乘心腔裏像是被什麽猛地拉扯了一下,很酸很澀。似乎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在他的這顆心上分崩離析,勢必要剝離。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攥緊。像是在無聲地攥住那個很重要的東西,用行動告誡自己絕不能遺失了她。
……
單季秋被直接送到了樓棟外面。
一下車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運動服的陸允自不遠處走了過來。
陸允微微喘着氣立在單季秋面前,籠罩着她。
一旁的路燈投在姑娘身上的光,直接被他擋去了一大半。
只見他冷着眼眸,唇線抿直,頸脖間的喉結都像極了主人此刻的臉,挂着鋒利的冰刀。
“你這是?”單季秋指了指陸允這一身。
“夜跑。”陸允聞到單季秋身上的酒氣,直接蹙了眉,冷淡道,“你這又是喝了多少?成酒鬼了?”
“喝的不多。”
這是大實話,單季秋說着又瞧着陸允,倒是反問他:“你不是說你要睡了麽,又出來跑步?”
陸允:“睡不着行不行?”
單季秋望着陸允這一臉不耐煩又不太爽的樣子,尋思着他倆聊微信那會兒都還挺正常的。
這也沒多久吧,跑個步還能把這脾氣給跑出來了?
現在擱這兒犯什麽毛病了?
沒吃藥還是吃錯藥?
陸允說完,視線順着單季秋直接落到了下車繞過來的男人身上。
呵,還真是被他猜中了。
兩個男人就這麽直面相對而立,互相拿眼神打量了起來。
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有一種本能的相吸相斥定律。
而眼下,因為他們之間的這個姑娘,他們彼此心裏門兒清。
他們是——相斥的。
單季秋尋思這陳一乘怎麽也跟着下來了?
算了,人都擱這兒杵着了,那她就當個中介,介紹一下。
“陳一乘,大學同學。”
說着,她又看向陸允,擡下手:“陸允,我發小兼鄰居。”
陳一乘伸手,禮貌待人:“你好。”
陸允回握,似笑非笑:“你好,謝謝你送她回來。”
陳一乘笑容淺淡:“不客氣,應該的。”
陸允:“當然要謝,這麽晚了,畢竟是我們小秋給你添麻煩了。”
單季秋聽着這話微愣,側目看了眼一臉從容不迫的陸允,又變臉了。
還有,什麽我們小秋?
幹嘛學外婆說話?
單季秋拿手肘撞了下陸允,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而後,她看向陳一乘,對他說:“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兩個男人這才松開了手。
陳一乘看向單季秋,應聲:“那我走了,晚安。”
單季秋朝陳一乘揮了揮下手:“路上注意安全。”
陳一乘颔首,又看了眼陸允,這才轉身上了車。
車子開走,坐在車後座的男人透過內視鏡看到後面離他越來越遠的男女。
想到剛才看到他們之間那自然而然的相處模式和眼神交流,他才沒忍住下了車。
他又想到那個LY的微信名,不正是這個陸允的縮寫。
單季秋看陸允的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
是無論他怎麽努力,她都不會施舍給他的。
可是明明這麽多年,他從來沒聽單季秋提過有關這個人的一星半點。
怎麽就突然出現了?
陳一乘仰靠着頭,伸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喉間哽咽,心間酸痛。
……
單季秋站在原地目送着車子轉彎,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嗤聲:“看夠沒,拐彎了。”
單季秋收回目光,說:“走吧,我去接圓周率。”
陸允語帶不善:“那個陳一乘,這名兒聽着怎麽這麽耳熟?”
單季秋擡頭望向陸允,如實告知:“就高二那年跟他打的辯論。”
這麽一提示,想起來了。
陸允“呵”的一聲,語氣也變得陰陽怪氣起來:“錦南一中,想泡你的那個校草?”
單季秋沒正面回答:“後來上大學,碰巧成了同班同學。”
陸允聽着單季秋這刻意回避,神色不明的。
搪塞他?
都不願意跟他提一句除同學以外的前男友關系?
他一想到這兒,太陽穴一跳,突然伸手捂住胃,大聲地“嘶”了一聲。
單季秋見狀,下意識去扶住陸允的胳膊,關心道:“怎麽了?”
陸允順勢将胳膊從單季秋後頸脖搭過去,搭在她肩膀上,小臂在她肩膀處自然垂吊着。
整個人也跟沒骨頭似的傾斜在姑娘身上,倚靠着。
從後面看去,就像是他摟着單季秋似的。
陸允這說話也秒變有氣無力起來:“胃脹氣。”
單季秋聽這語氣,不自覺地放柔了嗓音:“所以睡不着,下來跑步?”
陸允:“嗯。”
單季秋:“你晚上吃了多少?”
陸允:“跟吃的沒關系,可能是被氣着了。”
單季秋好笑道:“誰還能氣着你。”
“你,”陸允故意停了停,才繼續,“的圓周率,它不聽話。”
“它脾氣确實不怎麽好。”單季秋說着有些納悶兒,“但它中午不是挺好的麽,對你也很溫順。”
“單季秋。”陸允突然叫她。
“嗯?”單季秋随即應了聲。
“我發現你還挺大方的,跟人再見,還能繼續做朋友。”
單季秋尋思着這剛才還在說圓周率氣着他了,怎麽又提起這一茬?
跟人,陳一乘麽?
高二辯論見過一次,大學再見成為同學。是有那麽一段兩家搞出來的小插曲,不過也就個小插曲,後來說清楚,不一直都是挺好的朋友不是。
這跟大方又有什麽關系?
就因為當年那句想泡她?
“你說陳一乘啊?怎麽就不能做朋友了?”單季秋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說的,“其實我跟陳一乘就是……哎,你別壓我,你好重啊!”
“我不舒服。”
陸允是真覺得自己不舒服了。
尤其是這丫頭左一個陳一乘,右一個陳一乘的,聽着忒刺耳。
前男友而已,過去式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
“你到底還有哪兒不舒服啊?”
“我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去。”
“那你就這樣難受着?”
“反正我不去醫院。”
“服了你了,上去吃藥。”
“摟緊了,把我摔了算你的。”
“……”
黛色缭繞,月色撩人。
姑娘扶着男人,踏在影影綽綽的燈火昏黃上。
在不易察覺的誤會又暧昧的對話聲中,一并邁入高樓大門,往潔淨亮堂的入戶大堂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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