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歡喜 醋大了

1601的防盜門“咔噠”一聲被關上, 只餘一陣關門風。

單季秋廢了吃奶的勁兒,一路将陸允往沙發上扶去。

“沙發硬。”陸允停下腳步,拒絕去沙發。

“我說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嬌氣?”單季秋話不中聽, 行動還是到位, 掉了個方向準備把人往卧室扶去。

陸允不置可否:“你以為你現在脾氣很好。”

單季秋:“我脾氣不好早不管你了。”

陸允:“那不是有肉票在我手上,你不敢。”

單季秋穿過客廳走廊, 看了眼不遠處貓過來那位悠然自得的“肉票”,倒是沒由來地一笑。

這哪是肉票, 這就整一個入室搶劫的。

單季秋扶着陸允往另一邊走:“我看你這會兒挺精神的, 口齒伶俐, 條理清晰。”

陸允哀嘆一聲:“我這叫男人的超強意志力。”

單季秋:“那你跟我這兒說什麽你不舒服, 忍着不就得了。”

陸允:“那再強的意志力也敵不過病魔不是。”

單季秋:“呵呵。”

陸允:“不是,你就這麽不情不願的?”

單季秋:“沒有。”

陸允:“往哪兒走呢, 這間。”

于是乎,“肉票”圓周率和“幫兇”π,就這麽看着他們的鏟屎官相扶相擁, 又唇槍舌劍地進了卧室。

一進卧室,感應燈自動亮起, 單季秋扶着陸允往床邊走去。

她松開他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 扶着人就着床沿坐下, 靠到床頭, 又細心地給他拉好被子。

然後她站直, 立在原地, 居高臨下地瞅着陸允, 問:“藥放哪兒了?”

陸允半靠在床頭,擡起胳膊,指了指外面, 有氣無力地說:“客廳儲物櫃。”

單季秋瞧着陸允的樣子,憋着笑,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單季秋前腳走出去,後腳陸允就趕緊地坐起身來。他掃視了一圈卧室,确保正常,遂又伸長脖子,探頭看了眼門外。

他看到門外虛虛實實淌過來的一絲光亮,又聽到客廳傳來開關櫃門的動靜,這才安詳地躺了回去。

單季秋找到胃藥,去島臺接了水,又返回卧室,把水杯和藥都遞給陸允。

“吃藥。”單季秋擡擡下巴,吩咐道。

陸允接過來,先喝了一口水,蹙眉。

他将杯子推給單季秋:“這麽涼?”

單季秋疑惑地接過來摸了摸杯壁,納悶:“不涼啊。”

雖是這麽說,她琢磨男女對溫度大不同的非官方認同感,還是端着杯子走出卧室,重新去接。

“燙了。”

陸允接過來喝了一口,燙的伸了下舌頭,瞅着單季秋一語雙關:“你照顧你的……朋友,也這麽粗心大意?”

重音被他放在了“朋友”二字上。

單季秋直接給氣笑了,沒接陸允手裏那杯水,而是橫他一眼,轉身又走了。

“你幹嘛去?”陸允立即就問。

“下毒去。”

回答陸允的是單季秋消失在門口,徒留那咬牙切齒的聲音。

沒一會兒,單季秋又端着一杯水進來了。人走到床邊,往陸允的杯子裏倒了一點兒。

“這下用不燙了吧。”她将杯子擱在床頭櫃,摸了下陸允手上的水杯杯壁,雙手環胸,扯着嘴角,肯定道,“也不涼。”

陸允奸計被戳穿,臉不紅心不跳地将杯子往嘴上擱,喝了一小口,淡定道:“嗯,合适。”

單季秋努努嘴:“可以吃藥了吧。”

陸允颠了颠掌心裏的藥,遂又擡頭看向單季秋,繼續使喚:“幫我拿下手機,門口櫃子上。”

單季秋籲了口氣,耐着性子點了下頭,轉身蠕動着嘴唇,罵罵咧咧地出了卧室。

等她進來的時候,陸允邊喝水邊望着她,藥已經吃完了。

“吶,手機。”

單季秋把手機遞給陸允,順勢從他手裏接過杯子,擱床頭櫃,交代了兩句:“藥你也吃了,那就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唉,等會兒。”陸允擱下手機,又虛弱道,“我怎麽感覺我好像有點兒發燒。”

單季秋往前走了一步,将信将疑地伸手,手心探在陸允的額頭上定了定,又返回,摸了摸自己的,打總結:“沒發燒。”

“你摸清楚沒啊?”陸允說着,拉着單季秋的手往下,結結實實地摁在自己的額頭上,“是這個位置。”

單季秋因為陸允的動作,被迫彎下腰,整個人微愣。

手心是他微涼的額頭,手背卻是他溫熱的手心。

驟然間,誰也沒再說話,一室靜谧。

咫尺的距離,她看見了他黑眸裏的自己,越見清晰的倒影。

還有,那不打一聲招呼,便猝不及防的,漸失頻率的心髒振動。

指腹,手心,手背,耳根,它們都在傳遞着“發燒”的訊息。

單季秋眨了下眼,猛地收回手,藏到身側,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拳。

她眼神游弋回避,秀眉微擰,莫名心虛,便刻意提高分貝:“沒發燒,你……趕緊睡。”

陸允見單季秋這副不耐煩的樣子,又想起她對人家的态度溫柔的要死。

他這氣又來了。

“我睡不着。”陸允拉了下被子,振振有詞。

單季秋是覺得自己真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倒是不怕陸允,她開始害怕自己被他無心勾引,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是要早睡的麽?十一點了。”她努力摒棄自己的雜念。

陸允卻擺出一臉“我就是不想睡,你能奈我何”的表情,說:“陪我看個電影。”

單季秋被這人一會兒一個變的事兒樣,搞得雜念頓消,心也不亂跳了。

她用僅剩的,最後一點兒耐心好言好語對陸允說:“那你就看吧,我困了,先回去了,晚安。”

說完,單季秋轉身欲走。

陸允見狀,翻起身就拽住單季秋的胳膊,給人拽着不準走。

使出激将法一頓控訴:“不是,你陪別人吃飯喝酒就可以,我讓你陪我看會兒電影你就不樂意?我們幾十年的感情比不過你的大學同學?”

說着,他又故作悲哀地看向窗外的黛色一片,嗚呼哀哉:“外婆,您今晚一定要來找她,好好罵罵她,這叫忘恩負義。我以前對她的那些好她都忘了,她根本不怕我萬一暈過去了沒人知道,不管我死活……”

“看。” 單季秋铿锵一聲打斷。

她瞅着陸允哭笑不得,好家夥,連外婆都給他搬出來了。

怎麽就感覺自己對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的事似的呢?

單季秋皮笑肉不笑地妥協,無奈哄道:“我陪你看,行了吧。”

她就納了悶兒了,他這是身體不舒服,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這脾氣也是,比牛還大。

……

電影呢是兩個人一起随便選的一部老片——《盜夢空間》。

眼下,他們一個坐在床上蓋着被子,一個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搭着沙發邊擱着的毯子,中間就隔着一個床頭櫃。

倆人都安靜地盯着正前方的投影。

電影開始了一會兒,單季秋不自覺地偏過頭瞄了眼陸允,側臉輪廓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頸脖修長,喉結突出。

正好打在一側的牆壁上,像是一筆勾勒的精美線條畫。

他看電影還是一樣,目不轉睛,認真惬意。

驀然間,她就想起了多年前他們一起看電影的畫面,憶起了那些記憶中的溫軟歲月。

後來,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跟他一起看電影了。

誰又能料想到,就在此時此刻,此分此秒。

她居然坐在他的卧室的沙發上,在這萬籁俱靜的深秋夜裏,跟他一起看當年沒時間去看的電影。

說實話,現在這種場景,她要是匿名個樹洞,怕是都沒人會相信。

一對孤男寡女,會在卧室裏看一場素電影。

這電影很燒腦,要擱平時單季秋真能認認真真邊看邊分析,猜後面劇情。

但是慢慢地,可能因為酒助眠,加上昏暗的空間裏,她有點兒撐不住,開始犯困了。

單季秋右手支着腦袋,上下眼皮在打架,打着打着就和好了,阖在一起團結友愛。

她的神經還支撐着,睡的不沉。耳朵裏還有電影裏傳來的聲音。

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變的小聲,她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陸允完全沒有心思看電影,他就是想找個借口跟單季秋獨處罷了。

說他無聊也好,幼稚也罷,占有欲強,無賴霸道什麽都成。

他承認他在看到那張照片,在樓下走過去走過來,等來了送她回來的那個男人,看她對前男友居然完全沒有隔閡,傻傻乎乎。

他吃醋了,醋大了。

在這個他唯一喜歡,且喜歡了這麽多年的姑娘面前,他可沒那麽大方當什麽君子,做什麽智者,讓什麽愛。

他這一生難得自私,也只會為這一人自私。

只要能讓她喜歡上他,他也不介意做/愛情裏的小人和愚人。

陸允扭頭看向那個昏昏欲睡的姑娘,阖眸半掩在暗光裏,撐着腦袋,在挺翹的鼻梁上落下濃密的睫影。

她抿着紅唇,流暢的下巴低垂,恬靜乖巧。

他正準備起來把她抱到床上,讓她好好的睡。

電影裏的音效突然轟的一聲。

他來不及關聲音,就瞧見單季秋逐漸蘇醒的動态。

于是,他又躺了回去。

……

單季秋是在意識快要全部被困意所淹沒的時候,猛地驚醒。

她條件反射地一揮手,就這麽好巧不巧的,好死不死的将旁邊床頭櫃上的兩杯水都齊刷刷地給打倒到床上去了。

“你快起來。”

單季秋見狀,随手揭開身上的毯子,趕緊起身過去。

她先将倆杯子撿起來,又忙不疊地拼命抽了好幾張床頭櫃上的紙巾,摁在灰色的床單上吸水。

陸允本來已經掀開被子起來了。

他見單季秋作勢要掀他的枕頭,他徒然想到了胃藥,伸手摁住她的手腕阻攔。

“我自己來,你別忙活了。”

單季秋尋思這貨是她自己闖的,自然要給他善後,而且人還身體抱恙。

單季秋甩開陸允的手,說:“沒事,你不舒服,我來處理。”

陸允眼瞅着單季秋的手要扒開枕頭了,他想都沒想就湊過去想搶先一步摁住枕頭。

于是乎,因為他趴過去過快過猛,在半空中推扯到了單季秋的手和胳膊。

兩個人的腿也因為上半身集體往前的動作,而糾纏在一起。

腳下紛紛失控,一個腿彎壓着床沿,一個腿骨磕着床沿。

就這樣,二人一個仰倒,一個撲到。

雙雙跌落進了柔軟又濕潤的被單上。

單季秋在混亂中反應過來的一瞬,自己身上已經壓着一個讓她難以承受的重量。

不光是重量,還有散不去的——熱量。

是堅硬而炙熱的雙重感官體驗。

是她無法忽視的,強烈的存在。

她能感受到貼在自己身上的肌理輪廓,堅固炙熱。

是與她自己完全相反的鮮明對比。

她還能感受到,他在她耳邊那逐漸加重的,深沉的呼吸。

似烈焰一般,灼燒了她耳際周圍的每一寸肌膚。

最近她這心無時無刻不被他搞的七上八下的,就跟坐過山車似的,狂亂失重。

她在心裏演了一出又一出的獨角戲,無論是雲淡風輕,還是兵荒馬亂,他都不知戲中意。

“陸允。”

單季秋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砰”亂跳,仿若下一秒就能沖破胸腔,奔騰而出。

她抽出自己的雙手去撐他的肩膀,害怕他聽見她那控制不住的心跳。

然而,身上的人卻——紋絲不動。

“陸允,你趕緊起來。”單季秋繼續推着人,這人怎麽回事,不會真暈過去了吧?

“陸允,喂……你怎麽了?”單季秋拍他的肩膀,“你倒是說句話啊!”

“……”無人應答。

陸允被這始料未及的意外給搞的也失了神,回過神來是下意識要起來的。

結果耳邊這一聲輕言細語的“陸允”将他的理智揉捏。

這是這些年恍然若夢的渴求,卻又是如今失而複得的真切。

像是浸在那段陳年佳釀裏的秋葉,帶着溫熱和濕意拂過他的耳廓。

一遍遍地告訴他,她現在他的身邊。

那感覺,酸酸的,澀澀的,酥酥的又麻麻的。

難以細說,卻不差分毫地撓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貼着她的柔軟,伴随着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從鼻息到全身都被漸漸萦繞。

就像是自己也被這絕世佳釀給迷醉。

腦子飄忽不定,四肢酸軟無力。

也在這一刻,他終于懂了古人所謂的溫柔鄉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而他這一晚上的郁結難舒,心情不暢,似乎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等會兒,我頭暈沒勁兒。”

他揚着唇,一動不動,慢慢啓齒,低啞的嗓音裏滿是虛弱,在她的耳邊幽幽響起:“你讓我緩緩。”

圓周率和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卧室門口。

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問號,你瞄我也瞄。

陸允說是緩緩,就是緩緩。

不過須臾,他便撐着床起身,順手也把單季秋給拉了起來。

電影還在緊張的上演,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們精致的五官上。

色彩斑斓,神色各異。

單季秋在暗色中紅着臉,無聲清了下嗓子,後背一片濕漉。

“我弄濕了……回去洗個澡。”

這話禿嚕出來她就後悔了,回去就回去,說什麽引人遐想的話?

倒是沒想到陸允還接她的話茬:“那,我也得洗個澡。”

單季秋擡頭望着陸允,眸色深深,被投影的光分割成兩半。

他這話更能引人遐想吧?

“你應該沒問題了吧?”單季秋雖然窘迫,但還是不忘擔心這個病嬌。

“好多了。”陸允點頭确認。

“那我走了。”

單季秋說完,走到門口彎腰抱起圓周率,準備走人。

“明早記得過來吃早飯。”

陸允瞅着單季秋因被水打濕,衣服緊貼着背部肌膚。

在明明滅滅的光暈裏,顯露出的她那若隐若現的背部線條,優美高挑又纖柔。

“知道了。”單季秋背對着陸允,應聲後,落荒而逃。

陸允立在原地,回頭盯着淩亂的床看了半天。

他伸手撓了下鼻尖,暗自一笑,邁步往浴室走去。

π守在廁所門口,聽到裏面響起淅瀝的水聲和動靜。

在這暗潮湧動的夜裏,“瞄”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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