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三哥

趙聞筝一時沒回答,眉頭微攏,在徐峰看來,便是一臉凝重的表情。

他一下子就來勁了,催促道:“怎麽了三公子,要是不願意就直說嘛,別浪費咱倆的時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麽人。”

趙聞筝卻看了他一眼,平靜道:“就算我不說,他也會知道的。”

“晚知道不如早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嘛。”

“你……”趙聞筝故作陰沉地盯着他,半晌才移開了視線,語氣也低了下去,仿佛是強壓下了怒火,“三天之內,我會讓他知道的。”

“好。”徐峰一口答應,一臉幸災樂禍,“那我就坐等你的好消息了。”

他倒也爽快,說完就把手裏那盒子給了趙聞筝。趙聞筝打開,仔細和自己記憶裏的對比了一番,确認各種細節都能對得上,這才又把盒子合上,在徐峰嘲諷的目光下起身道:“多謝。我會讓人把錢交給你的。”

“不用。”徐峰心情很好地擺擺手,“幾千靈石買你趙聞筝的一個笑話,我很樂意。”

但趙聞筝還是堅持把錢給了他,附贈一句:“萬一到時候看了笑話,發現這笑話不符合心意呢?”

他沒想着要和徐峰一起吃飯,拿了東西就直接回了趙家,路上在心裏盤算着,雖然徐峰突然出現在他的意料之外,但經過方才的見面,他不僅得到了一株急需的靈藥,還暫時穩住了徐峰這個不穩定因素。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到家時剛好趕上午飯。

趙聞筝沒先急着把藥交給韓藥師,先轉身去找了游昭。

游昭人不在房間裏。趙聞筝四處找了一圈,最後在小院中間的小湖邊找到了他。

湖邊栽着一排柳樹,因秋意漸濃,葉子都已染上了霜痕,由綠轉黃。細長的,金黃的枝條垂到水面,隔老遠地猛一看,有點像熟了的稻穗。

游昭就在一棵柳樹下。柳條把他的輪椅擋住了大半,若不仔細找,只怕還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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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聞筝看到他的一瞬間,一上午浮亂的心緒就像無根的落葉終于飄到了地上一樣,忽而就沉靜了下來。

很奇怪的一點,分明游昭就是讓他陷入危機的那個源頭,但他除了最開始那個晚上,反而只有在看到對方的時候,才會定下心來。

他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叫道:“游昭。”

游昭回過頭,淺淺一笑:“你回來了。”

“嗯。”湖邊風有點大,趙聞筝一走過去就感受到了明顯的涼意,不禁道,“怎麽一個人跑這來了?今天又沒出太陽。”

游昭笑了笑:“出來吹吹風,我在屋裏也沒事可做。”

“啊。”趙聞筝差點咬着自己的舌頭,“我不是說你不能出來啊。”

游昭歪了歪頭:“那你是什麽意思呢?”

他臉上仍帶着笑意,趙聞筝放松了點兒,說:“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多穿點衣服。”

他脫了外袍給游昭蓋上,游昭仿佛有點無奈,道:“其實我并未覺得冷……”

趙聞筝碰到了他的手,皺眉道:“手冰成這樣了還不冷?”

游昭:“那只是因為……”

“因為什麽都沒用。”趙聞筝給他把外袍掖嚴實了,假裝冷酷地板起臉,“趙三哥覺得你冷,你就是冷。”

“……”

游昭怔了怔,眉宇間飛快地閃過一絲異色,随即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好吧。我其實快凍死了,多謝三哥及時趕來救我一命。”

趙聞筝頓了頓。

“三哥”這個稱呼,是趙聞筝記得徐峰當初就是這麽稱呼他,為了起到震懾作用,故意拈出來擺酷用的。

普通的兩個字,徐峰叫他時不覺得怎麽,自稱時也不覺得有什麽,偏偏從游昭嘴裏說出來,就莫名帶着別的意味,好像邊上的柳樹一下子又回到了春天,冒出了柳絮,在他心頭若有若無地輕輕搔了搔。

……不,一般的柳絮最多讓人喉嚨癢。

功力這麽深厚,讓人心底都泛起輕微瘙癢的,得是柳樹成精了才能做到吧。

趙聞筝握拳抵在唇邊幹咳了一聲,壓下不該有的些許騷動,生硬地轉移話題:“我剛剛出去了一趟,買到了這個。”

他把盒子塞進游昭手裏,聲調不自覺地上揚:“有了它,就可以徹底把你身體裏的毒素壓下去,你就可以重新修煉了。”

游昭把盒子捧在手心,微微一笑:“謝謝三哥。”

趙聞筝:“嗯……”

他有點後悔剛才那麽自稱了。

偏偏游昭還絲毫察覺不到他的窘迫似的,火上澆油地又添了一句:“三哥辛苦了。”

趙聞筝暗暗叫苦,再次轉移話題:“我娘讓我叫你過去一起吃午飯,你要去嗎?不方便的話,我讓人把飯端去你房裏。”

游昭沉吟片刻,不答反問:“三哥你覺得呢?”

“……”趙聞筝嘴唇動了動,很想讓他別叫了,但一低眼看到那雙漆黑的,沒有焦慮的眼睛,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那就去吧。”

——反正就是一個稱呼,他樂意這麽叫,那就讓他叫呗,又不會脫層皮。

游昭很溫順地點頭:“我聽三哥的。”

趙聞筝面皮微微一紅,一聲不吭地推着他往回走。

為了減少被游昭叫“三哥”的次數,接下來一路他都沒怎麽和對方說話。

吃了午飯,把靈藥交給韓藥師,之後半天,便沒他什麽事了。趙聞筝詢問過游昭的意見,推着他去散心。

趙家劃給原主的住處其實真挺不錯,然而原主也不是那種喜歡伺弄花草的人,除了湖邊那一排柳樹,就只有門前還種着兩棵歪脖子桃樹,再就是一些花草,這時葉子都黃了。

“好像也沒什麽可看的。”趙聞筝無奈地說,“不過明年春天的時候應該會很好看,那個時候花都開了。”

游昭笑了笑:“可是花開了我也看不見呀。”

“明年花開的時候,你肯定能看見了。”趙聞筝篤定地說。

游昭微微轉過頭,露出線條明晰的側臉,他的眼窩有點深,濃秀的睫毛低垂着,依稀就顯出了幾許若有若無的深情。

他柔聲道:“三哥的意思是,明年春天,要同我一起看桃花嗎?”

趙聞筝心一跳,不由自主地就磕絆了一下:“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在單純地祝福你早些好起來。

“哦……”游昭又把頭轉了回去,低聲道,“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趙聞筝:“……”

不是,等等,你這樣我很容易自作多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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