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試探
雖然已打定主意,要早些把游昭帶回歸一宗才好,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怎麽也得等過完這個年,身體穩定下來了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趙聞筝就被趙父叫去幫忙——說是幫忙,其實不過是趙父做事,他在一邊看着而已。他知道這是父親有意教他,耐心地跟完了全程,到了中午被放出來,和游昭吃了個午飯,抽空派了個人去游家送了些財物,便又再次被抓走,直到太陽快落山的光景,才總算徹底解放。
他問了一下随侍游昭的小厮,得知對方還沒結束修行,便也不打擾,轉念一想,去了廚房。
于是等游昭結束時,才自己推着輪椅走了沒一會兒,門就被輕輕敲響了。
趙聞筝把他推到飯廳,含笑道:“今天忙了一天了,累着了吧?快來吃飯。”
他自己也照樣忙了一天,平常也沒見他這樣雀躍。游昭起先還以為他是為昨天的事,待坐下嘗了一口,才明白了什麽。
他停下筷子,擡起頭:“你做的?”
“是啊。”趙聞筝尾音上揚,擡手給他夾菜,“怎麽樣,還合你的口味嗎?”
游昭輕輕點頭,忽又聽他小聲問:“這幾天,你是不是都沒吃好?”
“……”游昭不動聲色道,“你這話要是讓王師傅聽見了……”
“聽就聽呗。”趙聞筝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家裏的夥食太辣了,我剛剛做飯的時候,哎你是不知道,連鍋都是辣的,我給涮了好多遍才勉強能用。”
游昭噗嗤一笑:“哪有那麽誇張。”
“是沒那麽誇張。”趙聞筝老老實實地說,“我這不是想着逗你開心麽。”
游昭微微抿嘴,眉宇間一瞬間湧動着難言的神色,卻又轉瞬即逝,只笑道:“多謝三哥。”
說鍋都是辣的雖是玩笑話,但趙家一家人口味都偏重,請的廚子也都是重口味的,炒個青菜都要放幾粒花椒,不然就嫌沒味兒。
其實游昭表現得并不挑食,但若關注一個人,總是能發現他真正的喜好。幾次一起吃飯下來,趙聞筝便看出來了,游昭口味淡,偏甜口。而趙父趙母他們,恰好是最最不愛糖醋類食物的人,結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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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聞筝倒是都可以,但他吃了沒一會,注意力就不自覺地跑偏了,開始專心給游昭布菜,并附帶光明正大地看人家。
那目光實在過于專注,且飽含灼|熱的溫度。如此過了一會兒,游昭終于忍不住,低聲說:“三哥,我有感覺的。”
語氣頗有幾分無奈。
趙聞筝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我打擾到你了嗎?”
“也沒有。只是你再看下去……”
他咽下了後半句:“別只顧着我,一起吃吧。”
趙聞筝觀察了一番他的表情,确認自己沒有惹他不悅,放下心來,也不再看得那麽明目張膽了。
吃完飯,趙聞筝收拾了碗筷,正要往外走,忽而沒來由地想到,今天一天他都沒怎麽和游昭待着。
這麽一想,他頓時就舍不得走了,腳步一轉,又坐了下來,還要裝模作樣地說:“我想了一下,這碗還是讓他們來收拾吧。”
游昭:“嗯?”
趙聞筝煞有其事地抱怨道:“我最讨厭洗碗了,你讓我做飯,那沒問題;但是你要我洗碗,那簡直就是在折磨我。”
游昭明白了,抿嘴一笑,柔聲道:“沒關系,等以後我好了,我來洗。”
此言一出,好像一個定身咒,直接把趙聞筝定在了原地。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剛才還裝着的滿滿一肚子話突然就不翼而飛了,又或者是,嘴巴一下子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有一雙眼睛,愣愣地看着游昭,而心髒,則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
他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無所适從地揪緊了衣擺,半晌狠狠地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頭暈目眩地想,他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下一刻,他又皺着眉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肯定不是做夢。應該是他想多了,游昭只是配合着他的話茬,說了句洗碗而已。
洗碗,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人家說的又不是,要給他洗一輩子的碗。
他這麽對自己說着,片刻後終于勉強把自己從那雞血上頭心靈專注的迷蒙境地中抽離出來,沒有立刻脫口而出什麽危險的話,只是心仍砰砰狂跳着,逼得他低頭灌了一大口涼茶,才壓制住了話裏的顫音,若無其事地開玩笑說:“看來你以後不給我洗個十次八次的碗,這事兒就沒法收場了。”
游昭毫無不悅之意,嘴角含笑道:“百八十次都行。”
我靠……
趙聞筝又灌了自己一杯水,非常極其不冷靜地想,他是不是真的對我也……
冷靜,冷靜。
有句老話說得好,人生三大錯覺之一就是他也喜歡我。
慢慢來,慢慢來。
有多少人就是翻車在這上頭了,他可不能這樣。
被拒絕倒還是其次,給人留下普通自信的印象就不好了。
趙聞筝深呼吸,嗓音微微發顫地開口:“百八十次,那要洗多久,你又不是趙家的幫傭。”
游昭歪了歪頭,微笑道:“做趙家的幫傭大概不行,給三哥你洗洗碗,我還是沒問題的。”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不就是……
趙聞筝的腦海裏簡直炸開了煙花,并且迅速從什麽“只做你一個人的小幫傭”這種小言頻道發展到了女仆裝等限制性內容,畫面非常之不可描述。
他又不淡定了,抖着手第三次探向了茶杯。
但就在他把杯子湊到嘴邊的時候,游昭開口了:“三哥。”
他的語氣有些疑惑:“你口很渴嗎?怎麽一直喝水?”
趙聞筝一噎:“……”
到了嘴邊的水,忽然就有點喝不下去了。
游昭關切地:“要不要請韓藥師來看看?”
趙聞筝默默放下杯子:“不用了,我就随便喝喝。”
游昭便語重心長地說:“三哥,諱疾忌醫可不是好事呀。”
趙聞筝:“……”
是他的錯覺呢?他怎麽總覺得這小子在憋着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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