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量體

趙聞筝腦子轟的一下,渾身的血液都要燒起來了。

他努力壓制着滿腦子翻湧的黃色思想,竭力裝作什麽都沒想歪的樣子:“這有什麽不可以的。那時,你不僅可以看到我,還能看到……”

“三哥。”游昭溫柔地,卻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他半垂着眼簾,黑得照不進一絲光的眼珠直直地對着他,聲音又輕又涼:“三哥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是不想給我看嗎?可我們不是夫妻嗎?”

他頓了一頓,尾音忽地急轉直下:“三哥,你說喜歡我,是在騙我吧?”

趙聞筝滿頭大汗:“你怎麽會這麽想!我當然是真心喜歡你!”

游昭眉尖微攏,悶悶地說:“讓我這麽想的,正是三哥你呀。”

趙聞筝一噎:“……”

游昭很認真地問:“還是說,三哥你其實還是更想看我,只是不好意思說?”

他說着,手指又摸上了自己的衣襟。

趙聞筝心髒狂跳,狼狽地攥緊了他的手,急道:“小昭!”

他當然不是不想看——這可是他前後兩輩子唯一一個喜歡的人;也不全然是因為不好意思,盡管游昭過于直白的話确實讓他臊得慌;他更多的,還是覺得游昭年齡小,又是這麽一個情況。

被那樣一雙漆黑的,茫然的眼睛“看”着,他時常會覺得,自己倘若對游昭做了什麽,那簡直和趁人之危的禽獸也沒什麽分別了。

游昭眉心一蹙:“三哥,你抓疼我了。”

趙聞筝一慌,趕緊松手,低頭一看,果然,那只蒼白冰涼的手,已被他攥出了一道刺眼的紅印。

他登時心疼得不行,把它捧到嘴邊連連吹氣,愧疚極了:“對不起啊,小昭,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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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昭輕飄飄地道:“急着推開我。”

趙聞筝:“……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呢?”游昭微微轉過臉,眉宇間染着輕愁,“你不想看我,也不讓我看你,還躲我,不是這樣,又能是哪樣呢?”

他的表情這樣憂郁,臉色那樣蒼白,聲音卻仍是輕輕的,在趙聞筝看來,恍然便如一朵寂寞地,無聲地凋謝的昙花。

他簡直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将自己的想法都和盤托出:“我只是想,你都沒有看見過我,不知道我長什麽樣,也不知道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萬一我真對你做了什麽,來日你後悔了怎麽辦?”

“我不會後悔。”游昭說,“假若三哥拒絕我,不是因為不喜歡我,那你倒是說,是想看看我,還是要給我看?”

趙聞筝被他突如其來的固執搞得頭都大了:“非要選一個嗎?”

游昭微微睜大了眼睛:“我們不是夫妻嗎?這是遲早的事,不是嗎?”

趙聞筝當然也明白,他只是……

游昭還在用那困惑中帶着點受傷的神情對着他,模樣就像想和主人貼貼卻被一次次拂開的布偶貓。

趙聞筝閉了閉眼,心一橫,咬牙道:“到時候你看我,行不行?”

這話一出口,他就瞬間抛卻了某種包袱,開始沒口子地哄道:“等你好了,想怎麽看都行。”

他心裏想的是,左右游昭還要一段時日才能康複,現在這個情況,能拖延一點時間是一點,總好過讓他立刻就去解游昭的衣裳。

游昭聞言,立即舒展了眉頭,微笑道:“三哥,你真好。”

那聲音柔柔的,聽在耳裏,像是一片蒲公英被清風吹着拂過耳畔,趙聞筝心尖微酥,不禁擡手輕撫他嘴角,無可奈何地笑道:“滿意了?”

“嗯。”游昭略一點頭,忽而話鋒一轉,“但我方才想了想,覺得三哥你的顧慮也不無道理。”

趙聞筝:“嗯?”

游昭嘴角含笑,慢條斯理地說:“我的确不知道三哥你長什麽模樣,也不知你的高矮胖瘦,三哥懷疑我會後悔,是有道理的,我明白。”

趙聞筝唯恐他誤會什麽,忙道:“我不是懷疑你,你千萬不要這麽想!”

游昭微微一笑:“可我心裏,确實是有點不安。”

趙聞筝一愣:“……啊。”

盡管話是他先說的,可聽到游昭親口說,當真有可能會因為他的長相而對他愛意減輕,他還是心裏一堵。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摸了摸鼻子,為自己辯駁道:“那個,小昭,其實我長得還算過得去……雖然比不上你。”

游昭眉眼彎了彎:“三哥想哪兒去了?我只是想提前确認一下三哥的樣子。”

趙聞筝一頭霧水:“怎麽确認?”

游昭便摸索着撫上他的臉,幾乎是用氣聲兒道:“這麽确認……”

原來是想用手估測他的身量。

趙聞筝自認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又不是什麽難辦的事,當即很配合地站起來,張開手臂,大方道:“那你來吧。”

游昭捏了捏他的衣擺,沉吟片刻:“三哥穿着衣服,結果會不準确吧?”

趙聞筝:“……?”

游昭笑吟吟道:“三哥,把衣服脫了,可以嗎?”

趙聞筝瞬間漲紅了臉,張口結舌:“小昭……”

游昭輕輕地“嗯”一聲:“不可以嗎?”

那神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他幾乎要懷疑游昭是不是在故意給他下套,可他看着游昭溫柔的,黯然的眼睛,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只能僵在原地,一下一下地喘着氣,面紅耳赤地瞪着游昭。

游昭微微笑了笑,很有耐心地詢問:“三哥要拒絕我嗎?”

趙聞筝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道:“當然不……”

游昭便心情很好地發出低低的笑:“那是要答應我嗎?”

與此同時,他的手已摸到了趙聞筝的腰帶。

趙聞筝一激靈,一把按住他。

游昭有些訝異地:“三哥?”

趙聞筝低頭,看到他笑意淺淺的臉——烏發襯着雪膚,眼瞳漆黑,唇瓣卻嫣紅,過于分明的顏色對比給這張原本柔和無害的臉增添了一絲妖異的美麗,像海妖,像魅魔,像一切傳說裏才有的,美麗卻危險的生物。

而趙聞筝很不幸地被蠱惑,意志不堅定地搖晃了一下,阻止他的力道松了松。

游昭敏銳地察覺到他這一刻的動搖,立刻趁虛而入,手指靈活地一勾,流暢地扯松了他的腰帶——流暢得幾乎不像一個盲人。

他低下頭,掩住嘴角得意的微笑,用溫柔如水的語氣,說着暗含惡意的話:“如果三哥覺得不舒服了,可以随時叫停。”

趙聞筝面皮漲紅,大感窘迫:不就是脫個衣服而已,幹嘛說得像……一樣。

他一動不動地戳在那兒,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是僵硬的,簡直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只好目光僵直地看着前方,催眠自己只是一個木頭人,一尊石膏像。

但實際上,他更像是一個植物人:身體無法動彈,感覺卻異常的敏銳而豐富。

他能感覺到游昭是怎樣挑開他的衣帶,怎樣将他的中衣扯下,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臂彎,只餘一件裏衣還算嚴實地穿着,勉強發揮着蔽體的作用。

那是一件白色的裏衣,絲薄,柔滑。因趙聞筝不知何時已出了一身薄汗的緣故,那薄薄的一層布料已不複平展,緊貼着他軀體的線條,隐隐透出些許肉色來。

游昭好心地讓他保留了這一層布料,開始認真地用手丈量起他的身量:他将手從趙聞筝的裏衣下擺裏探進去,泛着絲絲涼意的指尖一寸寸地按過去,動作極其地緩慢,宛若蛇行。

趙聞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收縮腰腹,惹來游昭一聲輕笑。

那冰涼的指尖停在了趙聞筝腰後的凹陷處,游昭喃喃低語:“這是腰窩嗎?”

他又用手背貼了貼微潮的布料:“唔……衣服濕了,是出汗了麽?”

沒等趙聞筝回應,他便身體前傾,鼻尖輕輕頂到對方的腰腹處,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真的出汗了,三哥是害羞了麽?”游昭笑。

坦白講,他的語氣并不含什麽調笑的意味,即便是笑,也是輕快而不輕浮的,并不會惹人不快。只是……

只是他的聲音壓得太低了,吐出的音節幾乎連成了模糊的一片,在如此深寂的夜裏,有種異樣的粘膩感,如蛇吐信。

“……小昭,”趙聞筝不由得無奈地催促他,“你快一點吧。”

他撒謊:“我覺得有點冷。”

游昭微微一笑:“好,我聽三哥的。”

“我會快一點的。”

……

先不說趙聞筝為這話裏隐約的深意窘迫了一次,接下來,游昭的動作的确是快了不少,不多時,他便已将趙聞筝的上半身丈量完畢——換句話說,摸了個遍。

最後,游昭扶着趙聞筝的腰,涼滑細膩的掌心若有似無地摸索着那蘊含着勃勃生機的,柔韌的肌膚,仰臉與他說笑:“三哥想必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趙聞筝卻來不及為心上人的誇獎高興,他面皮通紅地把游昭的手拿開,嘴裏說着“量完了就早點休息吧”,同時急匆匆地把外衫往身上披。

他急欲掩蓋身體的某種反應,甚至顧不上自己被弄亂的裏衣都還沒系好。

但,下一刻,游昭就精準地抓住了他穿衣的手,語氣溫和:“三哥,還沒量完呢。”

趙聞筝迷茫:“哪裏沒量過……”

他陡然倒抽了一口冷氣,汗都要下來了。

游昭神情如常,手停在他腹下約莫三寸的地方,笑語宴宴:“三哥,你這樣,是因為喜歡我嗎?”

趙聞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咬緊牙關,身體抖如篩糠,整個人如墜雲端,眼神都空茫了一瞬。

片刻後,他猛地一抖,虛脫地趔趄了一下,将将回過神來,便聽游昭惡劣地指出:“三哥,你褲子髒了。”

趙聞筝臉紅到了脖子根,後頸蒙着一層熱汗,難堪地“嗯”了一聲。

游昭點到即止,倒也不繼續戲弄他,只關切道:“天冷了,當心着涼,換下來,先穿我的,好嗎?”

趙聞筝又羞慚不已地應了一聲,簡直不敢面對他,順着游昭的指示翻出了一條幹淨褲子換上。

游昭微微一笑:“那我今晚就不留三哥了,褲子我讓人洗了還給你,可以嗎?”

趙聞筝哪裏還聽得進別的,只聽到他開口放人,登時如蒙大赦,匆匆告了個別,就一頭紮進了清寒的夜色裏。

他不知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游昭,游昭越來越外顯的惡劣性格和他的想象大相徑庭,讓他吃不消——這倒也罷了,可是……

居然那麽快!

太難堪了。

他被男人特有的羞慚困住了,簡直是一刻也無法面對游昭,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在他走後,游昭并未如他之前說的,把他換下的髒褲子交給下人去洗,而是……

門重重關上,擋住了外面的凄風苦雨。游昭低下眼簾,五指收攏,緩緩地陷入了那團布料裏。

那是趙聞筝剛剛換下的亵褲,貼身穿的緣故,此刻還沾染着那人的體溫,握在手裏,是暖融融的一團。

就和它的主人給他的感覺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還有……

游昭鼻翼翕動,他看不見,卻可以聞到空氣中隐秘彌散的味道。那是趙聞筝的氣息,糅雜着些微汗味兒,熏香味兒,還有,更濃烈的,無比明顯的腥膻味兒。

他回味着那人在他手中時的表現,壓抑的、急促的喘·息,沙啞的、低沉的悶哼,緊緊繃着的、軟韌的腰。

這是他看中的獵物。

他并不急着把對方吞入腹中,因為趙聞筝的防禦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他确信自己一定能捕獲他——到現在,他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不是嗎?

他更樂意用欲·望,愛火和綿綿的情話為誘餌,看對方自己主動走進他的網裏。

但在那之前,他也不介意收點利息……

他仰着頭靠在椅背上,蒼白的臉頰慢慢浮上異樣的潮紅,空氣裏淡去的腥膻味又濃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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