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公主與玫瑰

全國中學生籃球比賽。

對于青少年來說,應該算是蠻大的一場體育賽事了。

一中之前不重視,是因為本身就不是什麽體育強校。

派校籃球隊出去參加一下,然後捧一個吊車尾的名次回來——這麽多年下來基本都是這個流程。

久而久之,連分管文體娛的副校長也放懶得管了,放任自流。

不過今年不太一樣。

今年的省選拔賽放在一中舉辦。

于是這幾天下來,全校氛圍都變得雀躍了許多。

這種雀躍當然不是因為大家每個人都是籃球愛好者。

而是分管文體娛的副校長發布通知:全校學生除高三外都可以在自習課和午休時間去體育館看比賽。

歐耶!

比賽這周三才正式開始,但從周一起,就陸陸續續有外市的籃球隊到達一中。

在一中對面的酒店住,在一中籃球場練球,在一中小賣部買水,在一中食堂吃飯。

玩籃球的孩子們,大多都長的人高馬大,而且喜歡紮堆出行。

于是每次七八個,十幾個走在一起,勾肩搭背,相互說笑,那荷爾蒙氣息簡直爆表。

紀棗原上次在食堂看見他們的時候,也是一張大長桌上排排坐了十來個穿籃球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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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有個男生超級醒目,據季圓音所說,應該是叫慕煊。

她和身邊的女伴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女伴當然純粹是出于對陌生帥哥的好奇。

紀棗原是……她覺得對方有點像謝夏諺。

外貌出衆是其一,也沒穿隊服,不咋說話,坐在人群中間,就像位衆星捧月的皇帝。

那種冷淡中帶點傲慢的,傲慢中帶着清高,仿佛鶴立雞群的感覺,真的和謝夏諺很像。

只不過謝夏諺的氣場更內斂一些。

他的冷淡是疏離的,自我防護的,意懶心慵的,讓人感覺不到任何侵犯,只是不敢接近。

但那個少年的氣質就非常外放了。

從眼神到坐姿都透着一種霸道,隊員們坐在他旁邊顯然有些拘謹,周遭的喧鬧聲和無數偷看注視的目光或許有些侵擾到他了,他直接擡起頭,冷冷地環視了一圈。

之後幾分鐘,紀棗原感覺,整個食堂的聲音都輕了一度。

身旁的女伴也收回視線,低頭丢臉道:“天,被人家瞪了。”

就這麽一眼的效果,簡直氣勢如虹。

後來回教室,紀棗原還是沒忍住,對着自己的同桌感嘆了一句:“謝哥,我覺得你這個年紀,人還是要稍微朝氣一點,天天擺出一副日薄西山的模樣,根本體現不出你的青春帥氣。”

男生淡淡瞥了她一眼。

繼續看自己的游戲雜志。

現在謝夏諺已經不強迫紀棗原喊謝哥了。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發現紀棗原就是個愛裝乖的白切黑。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實本質上十分的桀骜不羁。

每當對方乖乖巧巧叫哥的時候,勢必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反倒是自信滿滿喊小謝時,總會帶來一個稱不上是好消息的好消息。

幾次三番之後,謝夏諺也懶得跟她糾纏這種稱謂了。

“哦對了,明天有兩節自修,老班說可以放我們去看籃球比賽,你去不去?”

“不去,有事。”

“你有什麽事?不會又要……”

“打團賽。”

“……”

我就知道。

紀棗原忍不住問:“這游戲有這麽好玩嗎?”

“一般吧。”

“那你搞得這麽廢寝忘食,連上課都要偷着玩?”

謝夏諺連眼神都不想給她了:“再不好玩,也比寫作業好玩。”

“……你再這樣下去,小心發展成四體不勤的宅男。”

“呵。”

隔了一會兒。

“你真的不去啊?”

紀棗原把腦袋搭在胳膊上,狀若無意地,“明天好像是一中對衡海欸,很精彩的。”

男生察覺出幾分不對,微微擡了眸:“你很希望我去?”

“啊?……沒有啦,去不去都随你自己啊,我就是随口問一問。”

“那我不去。”

哦?

這個語言的組織,聽上去好像有點別的意思。

紀棗原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那如果我很希望你去呢?”

“也不去。”

“……”

那你問個屁。

無語哽噎半分鐘後。

紀棗原打開桌板,把整個腦袋埋在裏面,開始發短信。

“謝夏諺長大了之後是不是沒有朋友?”

“哦不對,有錢人應該不可能沒有朋友。”

“我的意思是,不算酒肉朋友,他是不是連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沒有?”

嘟嘟兩聲。

可能是因為社會人的午休時間比高三學生要長的多,所以對面回複的很快:“為什麽這麽說?”

紀棗原噼裏啪啦打字打的飛快:

“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情商這麽低的人,你都沒法想象,剛剛我問他要不要去看籃球賽……”

“還有昨天晚上晚自修下課的時候,張夢瑩不小心把好多魚灑在了他的書包上……”

“還有還有,上周末補課的時候……”

有的時候,吐槽這種事情,只需要輕輕開一個口子,就能迎來當事人激情飛揚的一大串。

在背後說人壞話是不好,因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誰也不能保證你選擇傾訴的那個人會不會背叛你,往外面亂傳話。

但是跟未來的自己就沒必要在意了。

都不在同一個時空,對方想告狀也沒地方告。

唯一不太順心的一點就是:

比起少女時期的自己,未來的紀棗原明顯還是更偏向于謝夏諺。

“這不是很正常嗎,是你無理取鬧吧。”

“我無理取鬧?我哪裏無理取鬧了?我還不夠委曲求全嗎?哇,我發現我長大後真的變得很重色輕友很沒有良心。時間果然是堕化人的一大利器。”

“……你要是真這麽理直氣壯,你當時怎麽不直接怼回去?”

“我讓着他啊,我不想跟他吵。”

“他不會跟你吵的,他話很少,只會裝作沒聽見無視你。”

……

紀棗原回憶了一下,竟然發現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跟這樣的人談戀愛不會很痛苦嗎?連吵架都得不到回應,根本就是婚內冷暴力吧。”

“不會啊。他現在不回應你只是不想把矛盾激化,等你冷靜下來後他會主動找你溝通的。因為他說過,人在氣頭上就會說出很傷人的話,而這種傷害往往都不可逆轉。”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就很沖動似的。”

“十七歲時候我本來就不成熟。”

“那十七歲時候的謝夏諺就很成熟了嗎?”

“雖然也沒有很成熟,但一般來說,對于不在意的人,他都是懶得費口舌的,願意逗你跟你鬧,說明已經把你當成了朋友。青少年表達親近的方式都是別別扭扭的,你理解一下喽。”

“你還真是會為他開脫。”

“不是開脫,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剛剛說籃球比賽,是省選拔賽開始了嗎?”

“明天才開始,第一場就是我們學校對衡海,聽說衡海今年很強哦。我們是輸了還是贏了啊?”

“首先,你發的最後一句話看不見,是亂碼。其次,你放心好了,謝夏諺會去看比賽的,還會上場。”

“啊?他又不是籃球隊的,怎麽上場?”

“原因跟你說了你也看不到。反正他會上場就是了,明天別忘了準備好相機,在我記憶裏他可是中了好幾個三分球,你拍下來,以後可以拿給兒子看,讓他知道爸爸年輕的時候有多帥。”

“你閉嘴吧,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話是這麽說。

但第二天,紀棗原還是帶了相機來教室。

她欲蓋彌彰地說服自己:又不是單為了拍謝夏諺,衡海有個球員也很帥好不啦。而且就算拍拍他又怎麽了,說不定還能賣錢呢。

嗯。

理由很正當,不心虛。

本來,兩節自修課都在下午,籃球賽也在下午,時間湊的非常完美。

但很不幸的是,中午剛吃完飯還沒回到教室,紀棗原就被團委老師叫住了。

原因是今天有一批日本交換生過來,這會兒已經到校門口了,團委老師知道紀棗原會說日語,所以希望她幫忙接待一下。

多才多藝的紀同學只好把相機交給前桌,托她幫忙拍一下籃球隊員們的英姿。

紀棗原會說日語,還源于一個非常幼稚的理由——因為小時候最喜歡的動漫是魔卡少女櫻。

正好媽媽大學是外語專業的,認識很多語言方面的老師,第二天就把她送到一個退休的老教授家裏去了。

事實上,那個時候,紀棗原學了沒幾天就嫌煩了,但人家老教授對她特別好,盡心盡職,讓她壓根不好意思半途而廢。

所以也就一直那麽堅持了下來,直到後面老教授随兒子出國,她也就沒有再繼續去上專業課。

但基本上的日常交流都是沒問題的。

而且這次來的日本交換生不多,總共才七八個人,本身自己也會一點中文,她一個人接待還算順利。

不過路過體育館時,或許是聽到裏面激烈的加油聲了,身邊有個姑娘好奇地問裏面在做什麽。

紀棗原說是籃球比賽。

鑼鼓喧天的籃球比賽當然比無聊的校園游有意思,于是交換生們都紛紛提出想去看一看。

這種校園行非常自由,身為向導和翻譯,紀棗原當然是尊重他們的意見。

而且說實話,她也蠻想去看看謝夏諺究竟有沒有上場。

“紀棗原?”

體育館觀衆席的入口,站着一個以前文科班的老同學,看見她,有些驚訝,“你怎麽現在才過來啊,這場都快打完了。”

“沒事,我就是帶日本的小朋友過來參觀一下,不過你怎麽站在外面?不看比賽嗎?”

“本來就對籃球沒興趣,是他們說謝夏諺要上場所以才過來看的。不過他打完上半場就走了,唉,男神真是神出鬼沒讓人心傷。”

“謝夏諺上場了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有些震驚,紀棗原擰着眉頭,“可是他應該不是校籃球隊的吧?”

“高一的時候是啊,雖然後來退了,但是這次不是沒辦法嘛,校隊一大半都上不了場,只能讓他出來救場了。”

“為什麽校隊的一大半都上不了場?”

“好像是和衡海的人打群架了,打的很兇,幸好是在比賽前,再加上規定沒這麽嚴,不然都要取消比賽資格……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個處理方式,反正發展到最後,謝夏諺就作為替補上場了。”

“……哇哦。”

紀棗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我感覺他們還有的鬧呢。”

女生壓低聲音,湊近她偷偷摸摸道,“卓可馨她男朋友不是校隊的嗎,她說今天比賽前在更衣室的時候,衡海的人又跟謝夏諺鬧起來了,差點沒動手。”

“啊?”

“據說還是因為某個女生。”

“哈啊?”

“你不要不相信,卓可馨她男朋友親口說的。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那個女生最後居然沒有選擇謝夏諺。天哦,連謝夏諺都狠得下心拒絕,真是太不識好歹了!”

“……”

是的。

真是太喪心病狂了。

紀棗原完全沒想過,沖冠一怒為紅顏這種事情,有一天竟然會發生在謝夏諺身上。

她忍不住好奇:“那女生是誰啊?”

“唔,叫什麽來着……我記得跟你還挺熟的,哦!宋曦西!叫宋曦西。以前經常來教室找你的那個。”

?!

紀棗原再次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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