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公主與玫瑰

紀棗原的出現非常引人注目。

這個時間點,她領着一幫穿百褶裙和西褲制服的陌生小孩在校園裏瞎晃悠,路過的同學就沒有不看她的。

而身旁提問的日本妹妹雖然嬌小可愛,還容易害羞,但嗓音卻并不輕。

一句感情豐富的日語一出口,瞬間就把草坪上兩個人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

四目相對間,季圓音手一抖,差點沒把手上的紅藥水給打翻了。

她的臉色迅速蒼白下來,咬了咬唇,仿佛偷情被撞破一般,緊張的不得了。

過了好半晌,才垂眸低聲道:“表、表姐,你也在……在這啊。”

雖然這種比喻可能不是很恰當,但是有那麽一瞬間,紀棗原感覺自己像個來捉奸的人。

她點了點頭,視線往旁邊一轉,就落在了謝夏諺的手肘上。

紅藥水估計是還沒來得及塗上,所以這會兒還幹幹淨淨的……也不能說幹幹淨淨,因為手肘連帶着手臂一大塊都是傷,有點發紫的淤青,無數道斑駁的血痕,雖然一瞅就知道是皮外傷,但樣字看上去真的有點吓人。

男生舉着胳膊,沖她淡淡一點頭:“晚上好啊,吃了麽?”

……晚上好個鬼啊晚上好。

現在光線明亮,還不到下午四點鐘。

這種愚蠢的寒暄語,随便換個人說,都會顯得很尴尬。

但不知道為什麽,從謝夏諺嘴裏出來,竟然半點不突兀。

于是紀棗原模仿着他那半死不活的語氣:“還沒呢,等會兒吃。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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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擦了點皮。”

……然後呢?

紀棗原等了兩秒,發現男生真的沒有繼續往下解釋的意思,反而一直低着頭,專心致志地挽自己的校服袖子。

那行吧。

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怒氣和煩躁,胡亂一躬身:“那你們好好塗藥,我先帶他們去參觀食堂了。”

隔了兩個呼吸的時間。

謝夏諺似乎是察覺到了對面的遲疑,擡起眸,困惑道:“哦……再見?”

“再見!”

一直走到食堂,紀棗原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情緒起伏好像稍微有點太激烈了。

對方啥也沒做,只是受個傷,在草坪上塗個藥,就被她莫名其妙瞪了兩眼。

着實無辜。

不過季圓音是什麽時候跟謝夏諺混的這麽熟的?

明明上次在便利店門口見的時候,兩個人還一口一個“學長”,一口一個“八級”的,這才過去多久,都發展到肢體接觸的程度了。

如果謝夏諺以後成了她妹夫,那未來那個紀棗原聽到這種消息會不會很尴尬?

說不準會産生一種丈夫出軌的錯亂感吧,更別說出軌對象還是……打住打住,紀棗原你神經病吧!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女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正好旁邊的小妹妹又湊過來問:“紀同學,你是不是喜歡剛才那個男生啊?”

這句話,她是用中文問的。

因為是不熟悉的語言,所以念的特別認真,咬字很用力,比起疑惑,更像是在質問。

紀棗原:“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是指可能還是不可能?”

“……不可能。”

“這樣嗎。”

對方一臉遺憾,“你們看上去很配的感覺呢。不打算試一試嗎?”

“……不了不了。”

可能在日本沒有早戀文化的緣故,對方說起這種話題來特別自然。

甚至還引來了另一個女孩子,兩個人在旁邊叽叽喳喳地讨論着“紀桑和剛剛那個男生般配不般配”的問題,聽得紀棗原腦殼生疼。

幸好周圍沒有聽得懂日語的人,不然在學生食堂跟外國交換生大談這種話題,怕是不到晚自修就要被班主任請去喝茶。

……

晚自修雖然沒有被老師請去喝茶,但是來了個臨時的化學小測。

40分鐘一張卷,做的紀棗原心力衰竭,很想把自己的腦袋也放酒精燈上燒一下。

——特別是半小時不到,隔壁的謝夏諺就把卷子丢一邊開始睡覺。

紀棗原的腦子裏忽然冒出未來的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我有罪,法律會制裁我。

而不是安排這麽一個同桌來折磨我。

……

不過卷子剛收上去,謝夏諺就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改試卷了。

估計是見他睡的太悠閑,連老師都看不過眼。

而紀棗原,她一如既往地躲在桌板底下發短信。

“我問你個問題,謝夏諺在跟你談戀愛之前,有過前女友嗎?”

晚自修這個點,對于未來的紀棗原來說,正好是小朋友剛睡覺,老公在加班,可以完全自己支配的自由時光。

據她自己所說,為了不讓這個秘密被枕邊人發現,她甚至又買了個手機,換了張電話卡,用這個號專門用來跟她發短信。

所以回複的基本上都還算準時。

“當然沒有了,我是他初戀,從身到心的初戀,沒有被別的女人玷污過,謝謝。”

“嘁,你怎麽就知道他在青春少艾的時候沒有暗戀過別的女孩子。”

“沒有。反正我這邊是沒有。”

一句話措辭果決,非常自信。

還沒等紀棗原想出話來反駁,就看見屏幕上又跳出一條:“如果你那邊有,那肯定是你自己長偏了,失去了本該擁有的魅力。”

“……你就繼續這麽自己欺騙自己好了。”

“我說的是實話。不過你今天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怎麽,籃球賽看見很多小妹妹圍着他轉嗎?”

“沒有看見小妹妹圍着他轉,倒是知道他最後慘敗于對手,打完上半場就不打了,凄凄慘慘在草坪上被小學妹塗藥。”

“什麽鬼?塗藥?這場籃球賽他沒有受傷啊。”

“受傷了啊。而且你關注一下我話裏的重點,是被小學妹塗藥哦。”

“還有,在我記憶裏,這場比賽是一中贏了的,因為衡海那邊很多主力隊員都因為打架受傷沒法上場。”

“确實很多主力隊員受傷沒法上場。”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會被電磁波大神稍稍放寬标準,所以沒有變成亂碼。

紀棗原繼續打字:“但是一中也很多主力隊員上不了場啊,所以最後還是輸了。”

“……這發展和我記憶裏的喜劇結局完全不一樣。”

“早就跟你說了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你以前還不信,非說是我的蝴蝶效應,籃球賽這麽大的事情總不可能還是我蝴蝶掉的吧。”

“但是為什麽,搞不懂欸,你是做了什麽嗎?”

“都說了不是因為我啦!我連體育館的門都是在結束後才踏進去的。肯定是因為其他變量!”

“你的意思是?”

“我懷疑肯定還有第二條電磁波,要不然就是別的什麽超能力。不然宋曦西的性情大變我真的搞不懂。”

“亂碼。”

“聯想到上次你跟我說的未來友情不順,指的肯定就是宋曦西對吧?那說不準就是未來的宋曦西跟現在的宋曦西透露了消息,于是現在的宋曦西打算先下手為強報複什麽都還沒做的無辜的我。”

“全是亂碼。都跟你說了過界的消息發不過來,你為什麽每次都非得要試一下,不嫌話費貴嗎。”

“我就是想看看,電磁波大神會不會忽然有一次粗心大意漏檢查了,試試運氣嘛。”

“你這腦回路……真不愧是我紀棗原。”

“呵。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了。反正你也什麽忙都幫不上。我跟你發短信就是想告訴你,你老公青春期的時候可是跟別的女孩子也玩的很親密哦,你最好擦亮眼睛,好好監察一下,萬一對方出軌了就慘了。”

紀棗原危言聳聽:“我最近看到很多被出軌還被轉移財産的案例,淨身出戶的離異妻子是很凄慘的,你一定要為自己考慮,不要戀愛腦。”

“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就是搞金融的,真要離婚的話也是我卷款逃跑。”

紀棗原眼睛一亮:“你是搞金融的?很高端的那種嗎?是不是每天都要盯着股市預測是漲還是跌?”

“無可奉告。”

“喂喂!你就透露一下會死啊,我是你的命運共同體好吧!”

“我怕再透露多一點,你的蝴蝶翅膀就會把整個世界都扇沒了。”

“哎呀都跟你說了不是我的蝴蝶翅膀,是還有別的變量!你是笨蛋嗎怎麽怎麽說都不聽進耳朵裏!”

……

“hello?”

……

“每次就知道用冷暴力對付我!我以後怎麽會變得這麽惡毒啊真是!”

噼裏啪啦抱怨了一通,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紀棗原只好把手機塞回書包裏。

其實她也發現自己現在心态有點不對勁了。

可能是因為未來那個自己不斷反複地說“我老公”、“謝夏諺是我老公”、“我和謝夏諺的兒子”巴拉巴拉,導致她腦子裏莫名就建立起了一個刻板印象:謝夏諺注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這種感受不是喜歡,單純只是被洗腦過度後産生的奇怪占有欲。

不然她今天下午看見季圓音給謝夏諺上藥時,絕對不會那麽生氣。

唉。

傳銷果然害死人啊。

謝夏諺要是知道她把他想象成未來的老公,一定會用冰冷的眼神殺死她。

“紀棗原。”

腦袋後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冷淡嗓音。

紀棗原扭過頭,看見了自己同桌英俊的臉。

他手裏還提着一疊試卷,而後随手抽了一張出來,拍在她的桌板上。

居高臨下,眼神冰冷:“你自己看看。”

“看、看什麽?”

“分數。”

……這麽快就改出來了?

紀棗原翻了個面,看見最上方那血紅的兩個數字:57。

甚至都沒及格。

“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他面無表情地讀着填空題上的回答,“加氯化鐵溶液後呈藍色,證明有水楊酸——是你色盲還是水楊酸色盲?”

“……我不小心寫岔了。”

“全班平均分63,你考個57。挺厲害啊。”

“可能,可能是因為我還在打基礎的程度。這張試卷走的是高難度,不适合本階段的我。”

“那你去怎麽不去找高考出卷老師,讓他專門給你出張适合你的高考卷。”

“……”

幹嘛突然這麽嚴厲?

她就失誤這一回,又不是次次都考這麽差。

而且只是一個小測而已,估計連化學老師都不會放在心上。

紀棗原在心裏腹诽,但好歹念在對方是自己小老師的份上,沒敢反駁。

結果男生說完這些話之後,把手裏的那疊試卷往化學課代表手裏一遞,就慢悠悠地坐下來繼續補眠。

有一種挨訓挨到一半夏然而止的感覺。

紀棗原盯着他的後腦勺發呆。

約莫是她的視線實在太過灼熱,謝夏諺擡起頭:“你幹嘛?”

“你怎麽說到一半沒後文了?不多罵幾句?”

“走個流程就行了。學習是你自己學,你自己懂得羞愧最重要。”

“……”

行吧。

但突然更生氣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對了,你手是怎麽傷的啊?”

“籃球賽前勸架,被人誤傷。”

“誰這麽過分?!”

“不記得了。”

男生蹙着眉頭回憶了一下,“反正賠了五千塊錢,管他了。”

“……五千?!直接給了你現金嗎?”

“那倒沒有。我讓他沖賬號裏了。”

“……不會是游戲賬號吧?”

“嗯。”

“……”

不愧是你謝夏諺。

紀棗原想了想,又問:“那下午在草坪上,我表妹是在給你塗藥?”

“差不多吧。”

“你們倆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熟了?”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謝夏諺忽然擡起頭,思索道,“我一走出體育館,你表妹就拎着瓶紅藥水沖我跑過來。”

“然後呢?”

“我以為她要攻擊我,就下意識防禦了一下。”

“然後呢?”

“然後她就摔了。膝蓋上磕破一大塊皮。”

男生顯然是有些惆悵的樣子,“最後團賽也沒打,陪她在醫務室浪費了半小時。”

“……但是我當時看她是在給你上藥的樣子啊?”

“那可能是你眼睛有問題吧。”

謝夏諺的語氣很平靜,“當時我還問她為什麽随身攜帶紅藥水和棉簽棒,她說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今天會受傷,所以帶藥在身上以防萬一。”

“這麽扯的理由你都會信?”

“換做別人肯定不信。但是她畢竟是你表妹不是麽。”

紀棗原莫名其妙:“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你們表姐表妹的,說不準就有什麽相似基因遺傳呢。”

男生慢慢悠悠,“我一想到你那溝通電磁波的超能力,就覺得你表妹靠做夢蔔卦也不算什麽。”

……

作者有話要說:怕你們嫌我節奏慢,所以預告一下下章的修羅場。

不要着急,需要鋪墊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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