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劉擎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地那些早已經被他刻意遺忘掉的過去,竟象剛剛發生一樣的清晰起來。
真的就好像是昨天的事。
那個被稱為父親的男人,從來就沒有做生意的頭腦,只是運氣無比的好,當兵的時候,就當了一次軍訓時候的教官,就攀上了他媽那棵搖錢樹。
那時候的劉擎媽還是個見了男人就會臉紅的小姑娘,當他外公察覺的時候,他媽已經喜歡上了那個用心不良的人。
在記憶裏,哪怕是很小的時候,劉擎都記得他外公每每說起的無奈,說他媽哪裏都好,就是跟他們宋家人一個毛病,一旦喜歡上什麽人,就會一條道走到黑。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外公就總對他說,不要輕易去喜歡信任任何人。
那時候他還懵懵懂懂,等到後來看見父親的那些作為,劉擎才漸漸明白了外公說那些話的用意,多半是怕他走他媽的老路。
劉擎思緒停頓了下,他此時還被衛笑摟在懷裏呢。
只是他個頭不小,衛笑那姿勢怎麽看怎麽費力。
劉擎也就側了下身體,試圖減輕衛笑的負擔。
結果衛笑以為他哪不舒服了,忙一臉關心的問他:“還好嗎?”
劉擎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真的就很想摸摸衛笑的臉,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做的,只是輕輕笑了下說:“我沒事,就是沒什麽力氣。”
衛笑點點頭,劉擎之前發作的時候都這樣,只要休息下就好了。
就繼續摟着劉擎,衛笑終歸也是力氣有限,就往後錯了錯,找了個牆壁在那半摟着劉擎靠在牆上。
牆壁年頭太長了,有些地方因為潮濕都起了皮,衛笑靠過去,那些白白的好像雪一樣的碎屑就掉了一地,有些還占在了他身上。
衛笑看見了也不在意,反而對劉擎說:“我家小時候窮,家裏的牆就是這樣的,我跟他弟看見了,就用手去扣,一扣就能扣下好多牆皮來,我媽看見了就罵我們倆,有次我跟我弟還在床下找到了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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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笑一想到他那個皮出圈去的弟弟就忍不住笑了下,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的,也就把頭靠在了牆壁上。
劉擎本來想強打着精神看着衛笑,可到最後實在是精神不濟,索性也就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衛笑身上。
衛笑的體溫比他要高一些,透過薄薄的一層衣服透過來,劉擎覺着很舒服,忍不住伸出手臂同樣的把衛笑圈在懷裏。
這個時候的劉擎,哪怕是回憶起了那段他最不想碰觸的記憶,也能忍耐下來了。
聽着身邊人規律的呼吸聲,劉擎一直漂泊着的靈魂,忽然有了可以停泊的地方。
劉擎眼角漸漸濕潤起來,那些曾經只要一想起就會徹夜難眠,需要用各種刺激才能掩蓋住的傷心,已經不那麽疼了,時間真的就讓那些傷口不聲不響的結了痂。
那個時候的父親打着外公的名號在外面融資,結果投資失敗,那些投資的人就逼上門來,其中有個損失最慘重的,還拿了把槍,堵在他家門口,逼着讓他爸爸出去。
當時年幼的他還在院子裏玩耍呢,被眼前的一幕就給吓住了,呆立在當場,還沒作出反應呢,他媽已經從二樓跑了出來,一臉焦急的看着他,大概是怕他出現意外,就想過來抱他。
可他媽還沒跑過來呢,在跟他爸擦身而過的時候,被他爸硬拉了住,擋在身前。
劉擎至今都記得他媽臉上驀然出現的震驚與心疼,只是即便是挂着那樣的表情,他媽還是很順從的擋在了丈夫的面前,就那麽幹淨利索的擋去了那一槍。
劉擎跑過去的時候,他媽還能說話,那麽低不可聞的一句話,可劉擎知道,他媽為了那句話耗盡了生命中最後的力量。
在那樣的注視和祈求下,劉擎終歸是點了點頭,哭泣着,那時候劉擎已經不知道該去恨誰了。
“不要恨你爸爸。”
這是一個咒語,一個劉擎情願從沒聽到過的咒語,可那卻是媽媽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所以在外公要對他爸動手的時候,他跪在了外公的面前,說了那句我已經沒有了媽媽,我不能再失去爸爸……
是他阻止了外公。
劉擎躺在衛笑懷裏,腦海一片空白。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父親開始對他忌諱起來,再往後他外公的那份遺囑,就更象一把懸在他父親腦袋上的劍。
哪怕是後來他父親跟那個女人有了關系,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說出去,反而找了個借口,把那女人偷偷送了出去。
其實那些劉擎都是知道的。
在外公去世的那段日子,外公身邊的人就找過他,也問過他,只是劉擎不知道為什麽要去争那些。
他一直不明白那些東西那些錢對他來說有什麽意義,他只是一邊比一天的爛下去,還沒成年就學會了喝酒抽煙,甚至還會跟那些送上門來的女人們胡來,日子一天比一天更無聊的過了下去。
有的時候,劉擎恨不得把自己的時鐘撥快點,好讓自己盡快結束這烏七八糟的生活。
更多的時候,劉擎則是沒有任何原因的亂發脾氣,到處找人毛病,想什麽是什麽的胡來。
他父親一直冷眼旁觀着,只有要錢的時候,才會嘀咕他幾句。
于是劉擎變本加厲的胡鬧起來,就連那些還對他存有寄期的人也都陸續走了。
弄到最後劉擎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是否自己天生就是這麽個壞胚子,不然怎麽能壞的這麽徹底。
直到後來他遇到了衛笑,那個看着他時眼裏總隐隐有着苛責的男人。
劉擎不喜歡那樣的目光,可又一次一次的被那樣的目光吸引,也就慢慢的注意起了那個總喜歡笑着的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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