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骊山秋彌
秦落百無聊賴的站在浴堂前的廊臺上,看着面前緊閉着的梨花門,有些納悶道:“誰在裏面?這麽久不出來?難道只有我不急着洗澡嗎?”
蓼蘭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神神道道的在秦落耳邊笑說:“自從前幾日,晚姑娘被姑娘整得摔到那口臭荷塘裏後,整整異臭了三天三夜沒有出門呢,哦,差點忘了晚姑娘被老爺罰在屋裏思過,想出來也不能啊,據說,晚姑娘身邊的丫鬟戴着面紗過了三天,而且奴婢還聽說啊,晚姑娘這幾天洗澡洗的可勤快了。”
秦落聞言,不由失神想起了前幾日的那天傍晚,秦晚牽着剛下宗學的秦媛回來,經過二堂花園的荷塘時,正巧看到她帶着蓼蘭和屋裏其他兩個丫鬟在荷塘中間搭的小木橋上采蓮子。
秦晚看到秦落,神情有些不屑的瞥了秦落一眼,陰陽怪氣的道:“嘁,裝模作樣!”
正是明辨是非年紀的秦媛拉了拉秦晚的衣角,道:“姐姐,大姐姐才沒有裝模作樣呢。”
秦媛是秦晚一母同胞的妹妹,卻是不同的性子,怎麽說呢,秦晚是個母控,事事順從李氏的那種,什麽都要遵從李氏或者李氏來拿意見,幾乎沒有李氏就活不下去。
準确的來說,秦媛平日裏大多是那位經年深居在長青園的老祖母親自帶在身邊教導的,常言道:慈母多敗兒,也許是叔父見秦晚被李氏嬌寵的不成樣子,所以才決心把秦媛姐弟交給老祖母撫養的,李氏平時見他們的時候并不是很多,品行如何,旁人心知肚明。
秦媛如若遇到李氏處事不公,那是動不動開口就要搬出宗學裏夫子教的那一套:“夫子有雲……”
秦晚一聽,自己親妹妹竟幫着秦落那個隔了一層血親的說話,這還了得,秀眉一蹙,擡手一把揩住秦媛的臉皮,使勁一擰,罵道:“你這小妮子,到底我是你親姐,還是她是你親姐?小心教你回去,讓娘打你一頓!”
秦媛不過十歲,正是皮嬌柔嫩,被秦晚這般不分輕重的下手一掐,自然疼的大叫,一邊擡手打着秦晚掐自己臉皮的手,嘴上也沒讓理:“打就打!你以為我怕嗎?我自小也沒少捱你們的打!夫子說過,背後不語人是非,這事就是姐姐錯了!就是姐姐錯了!”
秦晚掐着秦媛的臉皮,忍着秦媛打在手上的痛,大聲對着自家妹妹駁道:“我沒錯!我沒錯!”
秦媛疼的眼淚珠子是撲簌簌直掉,抽抽噎噎的道:“姐姐就是錯了!就是錯了!”
秦晚見秦媛絲毫不知悔改,一個不經腦子,手已經朝秦媛的臉上打去,嘴上還不忘罵道:“讓你再說!”
“啪——”很是清脆的一個巴掌聲響徹了二堂花園,這邊的動靜自然驚到了正在荷塘采蓮子的秦落等人。
秦媛沒想到自家姐姐竟然會對自己下這麽重的手,受到驚吓後的秦媛疼的哇哇大哭了起來:“嗚……姐姐打我,我再也不要喜歡姐姐了!嗚嗚嗚……”
秦晚心裏還是很氣,卻有些說不出來的心疼和內疚,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頓在半空中的手,自己怎麽就給妹妹來了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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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秦落和蓼蘭負責采蓮子,其他兩個丫鬟負責把蓮蓬裏的蓮子剝出來,秦落一邊采蓮子一邊和她們相互丢空蓮蓬嬉鬧時,不經意間回了個頭,瞥到了正朝她們這邊而來的秦晚和秦媛,秦落從來都不想去招惹她們,所以一向秉持:“眼不見心不煩”這句話為真理。
她們離荷塘站的并不遠,秦晚說的話她也聽到了,她懶得主動找事,眼見這對姐妹越鬧越兇,這件事又因自己而起。
秦落覺得此事不能再放任不管下去,便随手拿過一個空蓮蓬朝秦晚丢去。
那個空蓮蓬徑直砸在了秦晚的腦袋上,秦晚忽然被這不痛不癢的一砸,吓了一跳,回過頭,看到秦落正笑嘻嘻的看着她,瞬間暴跳如雷,炸毛了:“秦落,你竟敢打我!”
秦落雙手負背,悠然自得的踱過來,反問道:“怎麽?打你還得挑黃道吉日不成?”
秦晚哪裏是好惹的,當即上前就要擡手去抓秦落的臉。
秦落哪裏又是好惹的,見秦晚朝她沖來,微不可見的偏了偏身子,漫不經心地稍擡了一擡腳尖,在衆人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時,秦晚撲了個空,“噗通——”一聲掉進了蓮塘裏……
聽說,當天晚上李氏就把秦晚給罵了一頓:“你好端端要去招惹那個坑貨幹什麽?明裏暗裏吃了她這麽多苦頭,你哪次占理了?還不知道長記性麽?”
秦落回過神,眸子一動,心道,既然是這樣,秦晚,也不能讓你老是找我的麻煩,這次,你就別怪我不厚道了。
招手讓蓼蘭靠過來,小聲在蓼蘭耳邊說了幾句什麽,然後笑吟吟的看着蓼蘭。
蓼蘭聽完後,神色頗有些為難的道:“姑娘,這樣……不太好吧?”
秦落笑着推蓼蘭,邊道:“快去快去,按我說的去。”
蓼蘭拿自家姑娘沒辦法,只好回到院子裏,找到過年沒放完的炮仗,拿回去交差。
趁四下沒人注意,悄悄溜到廚房,順了一個火引子,大步跑着回了浴堂,氣喘籲籲的将東西給了秦落。
蓼蘭覺得自家姑娘人小鬼大的,整人的法子沒有她想不出來做不到的,為了不讓自己的耳朵受罪,很有先見之明的捂住了耳朵,連忙後退了幾步。
秦落輕輕地将門推開了一點縫隙,拿出炮仗,晃了晃火引子,點了後,從門縫裏丢了進去,關上了門。
秦落擡手捂住耳朵,一邊跑,一邊大笑着道:“蓼蘭,走了,走了。”
身後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和不絕于耳的尖叫聲,直到兩人鬼鬼祟祟的跑遠了,一邊喘着氣,一邊大笑了起來。
等笑夠了,秦落無比惬意的走在回采薇院的小路上,道:“蓼蘭,走,我們自己回去燒水洗澡水去。”
秦落去芳蘭院看秦瑄的時候,将自己整秦晚的事說給秦瑄聽,秦瑄擱下手中的書,搖頭笑道:“這麽損的法子大概也只有落姐姐你才想得出來了。”
秦落謙虛道:“哪裏哪裏,因為我突然發現整的秦晚狗急跳牆是我平生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每次看到她狗急跳牆,我就特有成就感。”
秦瑄無奈的笑。
此時的薔薇院。
腦袋上纏了厚厚一層紗布的秦晚抱着自家母親李氏,哭道:“母親,就這麽被秦落這個小賤蹄子欺負,我咽不下這口氣,母親,看我被她整的……”
當時她正在浴桶上泡澡,因為秦落在浴堂裏放炮仗吓她,她一個沒注意踩到地上的水,摔了一跤,結果摔到了腦袋。
秦晚拉着李氏的衣袖,撒嬌道:“母親,您可我為我做主啊。”
李氏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在她懷中哭哭啼啼的女兒的背,滿是心疼:“竟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的晚兒,再過一段時間就是骊山秋彌,是時候讓這丫頭吃點苦頭了。”
北秦是馬背上打得的天下,自開朝以來,從文宗皇帝伊始,歷代守成皇帝都很重視騎射,每年的骊山秋彌在建業城可謂被稱作幾大盛事之一。
皇子、公主、宮妃們都會随皇帝前往骊山狩獵,文武百官和凡有诰命在身的女眷們也會随往。
骊山秋彌那天,陽光明媚,一大群人浩浩湯湯的跟着皇帝開獵,騎馬走在最後面的秦落在岔路口跟他們分開了。
秦落身着戎裝,挽着弓,背着箭,一個人悠然自得的騎着馬欣賞起了骊山風光,漫山楓紅,層林盡染,無比惬意。
秦落母舅一族叱奴氏祖上乃是關外游牧,後因戰功封世襲關內侯。
所以,秦落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胡人血統,在秦落那兩位堂妹中,秦晚長相偏明豔那一挂,秦瑄是芙蓉溫婉之姿,相比之下,秦落的美,顯得比較特別,戎裝穿在秦落身上,加上秦落本不太愛笑,更添了幾分逼人的英氣。
雖然這骊山秦落往年都會來,但看慣了皇城的繁華和人心紛争,還是這外面的四時山川,怎麽看都不厭。
栖在林間的鳥兒不知被什麽驚到了,簌簌展着翅膀,鳴叫着飛遠了,聽聲音尚在不遠處。
不對,這地方不對勁,太過安靜了。
四處環望了一下周邊,并沒有箭矢留下的痕跡。
秦落這樣想着,策馬回身時,林子周邊閃過幾個黑影。
幾只冷箭從暗處無聲向她而來,出身将門、自小習武的秦落聽力向來靈敏,從馬上飛身一旋,擡腳将那支朝自己飛來的暗箭踢了回去。
沒過多久,林間便隐隐傳來一個身影悶哼一聲倒在地上的聲音。
剛落回馬上,還沒松口氣,加上沒來得及避讓,一只短箭正中秦落的腹部,秦落很快便從馬上往地上墜去……
秦落暈過去前,看到那幾個黑影走過來看了看她的情況。
“估摸着是沒氣了,回去交差吧。”說完,那幾人很快便離開了。
等那幾個黑衣人走了好一會兒,秦落才像個沒事人一樣從地上爬起來,擡手抽出那只箭。
秦落在心頭嘆道,這年頭,暗殺能不能走點心啊?
原來,那只箭射到的只是秦落腰帶上那枚饕餮盤扣。
如果不是這枚饕餮盤扣幫她擋了這致命一箭,也許她早就命喪黃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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