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士別三日
坐馬車回去的路上,秦瑄看秦落腿上橫放着那副皇帝所禦賜的弓箭錦匣,只手撐着下颌在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秦瑄柔聲笑喚了一句:“姐姐。”然後道:“你在想什麽呢?想的這麽入神。”
秦落回過神,道:“噢,在想此次骊山秋彌行刺之人是哪方神聖。”
秦瑄笑問:“那姐姐可有想出什麽眉目?”
秦落藏在袖中的手握着那塊從混亂中拾得的令牌,指腹慢慢摩挲着上面的纂體紋路,當時來不及仔細查看它的來路,慌亂之中只好藏在了袖袋裏。
秦落心中微詫,此物竟是大靖鐵浮屠!
事關前朝,茲事體大,還是不要讓秦瑄知道了。
一無所知,對她才是最安全的。
秦落搖了搖頭,說:“還未想出。”
秦瑄聞言,很是識趣的轉移了話題:“姐姐,你今天可真是神氣呢,我們秦家也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秦落笑擡手點了點秦瑄小巧的鼻頭,說:“以後這樣的機會可還多着呢。”
秦瑄盈盈笑着說:“是呀,歷朝歷代以來,女子為官者少之又少,而縱觀我朝,卻給了女子為官的殊榮。”
秦落想了想,回道:“縱有這份殊榮,女子能入朝堂之上者,卻也少之又少,王侯将相,寧有種乎!古往今來,朝代更替,巾帼不讓之須眉,比比皆是,世俗禮法與目光卻約束着女子的一言一行,還有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需三從四德,不過是那些男人們習慣了被仰視,看不得女人比他們強大罷了。”
“好一個王侯将相寧有種乎。”秦瑄是極聰慧的女子,見她有此感慨,不由追問:“那姐姐的初心又是什麽?”
秦落又是一頓,才道:“不求一生順遂,只求落子不悔,問心無愧。”
她的初心,在上一世,跟随父親,一起被塵封在了漠北的黃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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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瑄笑吟吟道:“那我先在此恭祝姐姐入仕指日可待,姐姐呀,你可真是騙慘我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吶,姐姐這次可真是狠狠挫了李氏和秦晚的氣焰。”
秦落失笑:“阿瑄,你可別挖苦我了。”
秦瑄握住秦落的手,道:“姐姐,你知道我的,我并沒有絲毫挖苦之意,我是由衷的替姐姐開心。”
秦落擡手點了點秦瑄的鼻頭,笑道:“我逗你玩的,阿瑄你啊,就是事事太過較真了。”
秦瑄神色有些擔憂,道:“看姐姐今日表現,怕是心中早就有所籌謀,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姐姐,但凡以後行差踏錯一步,必将是萬劫不複。”
秦落不再掩飾自己心中所想,實言相告:“阿瑄,既然被你看出來了,我也不瞞你了,不論你覺得我投機取巧也好,還是心出機杼也罷,但我承認,我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我不想當只屈居後院、成天拘泥于勾心鬥角的小女人,阿瑄,我想成為人上人!”
秦瑄一臉仰慕的笑道:“我姐姐有淩霜傲雪之姿!這四個字用來形容姐姐再合适不過,姐姐心中既有打算,那便放開手去做。”
秦落有些無奈笑道:“阿瑄,謝謝你對我的肯定,但是那個成語用來形容我,并不适合,總覺得用來形容我,有些言過其實,我并沒有那麽好。”
秦瑄挽過秦落的手臂,笑嗔道:“不管,我姐姐就有那麽好。”
“你呀,也許我不該叫你阿瑄,該叫你瑄狐貍。”
秦瑄說的對,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可萬事難就難在沖動用事易,慎思篤行難。
下了馬車,剛進府裏,走在後面的那對母女便開始話裏帶話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諷刺起來。
只聽秦晚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跟李氏說:“娘,你說她們一個會審時度勢的,一個奴顏婢膝的腆着臉往上湊,也真是一個敢說敢做,一個敢聽敢從啊。”
秦瑄沉着臉,低下了頭,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在極力忍耐着情緒一樣。
秦落見秦瑄不走了,便停下腳步回身去看她。
李氏笑着輕拍了下秦晚的手,嗔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話……”
秦落回過身,拿過身後背着的箭簍,拿出在骊山遇刺時撿的那幾只箭,握着那幾只箭,氣勢洶洶的走到那對母女面前,擡手就給了秦晚一記耳掴子。
“啪——”的一聲,那記耳掴打的甚是清脆。
李氏見自家女兒突然被打,又看打人的是秦落,不由怒道:“秦落,你是瘋了嗎?幹嘛無緣無故打我晚兒!”
秦晚被秦落打的有些懵,反應過來,臉上火辣辣的疼,捂着被打的半邊臉,強忍着眼淚,怒不可遏的道:“秦落,你竟敢打我!”
秦落冷冷反問道:“我有何不敢?背後不語人是非,你出言不遜,難道不該打嗎?”慢慢吐出堵在心口的濁氣,這才用甚是平靜的語氣向面前這對母女道:“我秦落雖不是什麽大善之人,但我打人,并非不問緣由。”
走在最前面的秦無厭聽到聲音,連忙折回來,看到女兒被打,滿是心疼,質問秦落:“落兒,你這是何意啊?”
秦落将手中緊握着的箭矢舉到他們前面,冷笑道:“叔父,您應該問嬸母這是何意?”
秦無厭聽得一頭霧水,反問一旁安撫秦晚的李氏:“夫人,你……”
李氏語氣咄咄逼人:“僅憑幾只箭,便想污蔑我?秦落,你有什麽是值得我費勁心思去陷害的?”
轉而眼淚婆娑的跟秦無厭哭哭啼啼道:“老爺,秦落向來頑劣成性,謊話連篇,如今空口無憑的污蔑妾身,妾身是真的為我無端受累的晚兒委屈啊……”
秦無厭厲聲道:“落兒,這是需要證據的!你嬸母她更是什麽理由去害你啊。”
“恐怕是為了你們心心念念的寶貝秦晚的錦繡前程吧!”
秦落颔首,冷冷看着他們三人,道:“叔父,我今日關起門來說亮堂話,深知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我記得跟秦晚說過,我忍你一次,不代表會忍你第二次,但這次這件事實在是嬸母做的有些過火了。
骊山狩獵,這種羽箭人手皆是,并無特別之處,但為了區別誰家獵物多少,羽箭都會用黑白兩羽和家族族徽來做标記,我們秦家用的是白羽,可其中一只黑羽箭上卻有我們秦家的‘三頭烏’标記。
而這些箭矢上的黑羽被人動過手腳,似有被拆下來再裝回去的痕跡,可能是那個人當時太忙了,不小心留了一小片帶血跡的白色羽毛夾雜在黑羽箭的羽帽裏。”
秦落看向李氏,慢條斯理的道:“聽說嬸母的侄子如今在禁軍高就,我有陛下親賜禦弓,一朝得勢,估計大理寺的人也不敢怠慢于我,到時我就說是李少将軍派人指使的,只要大理寺往禁軍營查看此次前去骊山的禁軍中一看,看看誰的手指有個小傷口,大理寺的十八刑也不比血衣衛慘絕人寰的天字一號獄差了,只是不知那人到時挺不挺得住重刑,就怕他招出些不該招的,嬸母,你覺得動手腳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這秦落是個狠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沒想到這丫頭手段更高明,這次明顯有備而來,就等着她入甕了,這次她算是栽在這丫頭手上了。
李氏見秦無厭的臉越來越沉,連忙解釋道:“老爺,并不是你想的……”
秦無厭道:“夫人吶,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若想晚兒成大器,讓她受這點兒委屈又算得了什麽?你說你這幹的都是什麽事?落兒她沒爹沒娘的,她就我一個親叔父了,你這當嬸母的為何就不能大度些?多擔待着些?”
李氏見他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大有息事寧人的意思,不由也火了:“那她秦落幹的就是事?女兒是我生的,我不替她心疼,誰替她心疼?我不替她着想,誰替她着想?這幾年,她秦落吃的穿的哪樣不是最好的,除了我們母女倆和她不對付,她秦落在府裏橫着走,哪樣不是自在的?”
秦無厭一股惡氣憋在心口上下不得,氣的是捶胸頓足:“你簡直是不可理喻!看看你把晚兒慣成什麽樣子了!她如今這個樣子,都是你縱容出來的,受不得一丁點兒委屈,若是以後有了夫家,受了點委屈,就要往娘家跑,能成什麽大器……”說完,憤然拂袖離開了。
李氏明明氣的不輕,卻還是皮笑肉不笑的道:“秦落,來日方長,你給我等着,既然臉皮已經撕破,那麽幹脆就魚死網破,日後,誰也別想好過!”然後氣急敗壞的拉着秦晚走了。
薔薇院。
“娘,怎麽辦?爹不理我們了。”
李氏心裏也嘔着一股氣,上下不得,恨聲道:“你爹就是那個死性子。”
只見李氏拉過秦晚的手,苦口婆心的道:“晚兒啊,你弟弟妹妹還小,娘是指望不上他們兩個了,娘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你要給娘争口氣,大朝會,不能再讓秦落那個丫頭搶走你的風光了,你可千萬不能辜負娘花在你身上的一片苦心,啊。”
秦晚在心裏給自己鼓勁,然後對李氏道:“娘,您放心,這幾個月我會努力研習舞藝和課業,我絕不會再輸給秦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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