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人後續的交談林傾幾乎都沒聽進去。她心煩意亂地站了一會兒,看那邊似乎要聊完了才醒過神,忙悄悄地退了回去。
她回到客廳,緩緩喝下一杯水,讓劇烈的心跳稍作緩解。
剛好了一點兒,她方才走過的那扇通向院子的門就又打開了。
林傾回頭看去,和踮着腳貓着腰偷偷摸摸走進來的從烨四目相對。
“……”
“……”
二人面面相觑,看對方的眼神都在不同意義上有點兒複雜。
林傾看他這副像是去偷了雞的樣子就猜到了大概,心裏很快有了計較,用一種抓到了現行犯的語氣模棱兩可地問道。
“……你聽見了?”
從烨身軀一震,非常心虛的大聲嚷嚷。
“沒聽見!”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
這簡直就是在套話。一個照面就吃了暗虧的從烨吃癟的閉上嘴,總之先把身後的門關上了,然後謹慎地靠在了門上,仔細聽着門外還沒有傳來動靜,這才繼續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一看就知道他也是從外面偷聽回來的,都這樣了還能死鴨子嘴硬也是挺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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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傾也不繼續和他掰扯這個,單刀直入地問道:“喬遇說的那些話,你知道些什麽嗎?”
“所以就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
從烨嘴快地反駁了一半就啞了,臉上表情慢慢變得奇怪起來。
“……林傾你是說,你這還沒聽懂?”
他匪夷所思地反問道,說完忙又加上一句:“雖然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林傾也不是沒有想法,但要她自己說出口就感覺有點羞恥,就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
從烨的表情變了又變,終于遲疑地張開了嘴。
他身後的門咔嚓一聲被擰動了。
林傾還能迅速地坐回沙發上,堵着門的從烨就直接被吓得魂飛魄散,嗷的一嗓子讓開門,來不及逃竄就被走進來的從媽和喬遇看個正着,只能裝作看風景的樣子往窗邊一倚。
好在二人也沒多想,喬遇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和衆人道了別,這次邀請圓滿(?)的落下了帷幕。
而林傾卻因為喬遇那句話上了心,從烨那時分明是想對她說些什麽卻被打斷了,可她再去問從烨的時候他卻矢口否認裝傻充愣,總之就是不肯再提和喬遇的話相關的話題。
林傾也不能直接去問喬遇,只能自己一個人思考,坐在書桌前無意識地轉着筆,回想着喬遇那兩句話。
‘我保證,我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讓林傾幸福。’
圓珠筆啪嗒掉到桌上,林傾雙手摸上自己熱的發燙的臉,感覺心髒在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
……喬遇這人,真是慣會說這種奇怪的話。
連帶着她,也要變得奇怪了。
對林傾的追問行使了沉默權,三緘其口的從烨躺在自己床上,睜着眼睛看天花板,久久沒有困意。
他晚飯後是先看到林傾随便找了個借口就往院子裏走,這一看就是要去找喬遇她們,搞得他也坐不住,偷偷摸摸地跟了出去——好家夥,喬遇和從媽說話的時候周圍埋伏着兩個人偷聽,虧得她們沒發現,簡直演了一出現實無間道。
這誰知道他一跟就跟出個大新聞。
從烨藏的地方比林傾正,能勉強看到喬遇的側臉。
他回想着當時喬遇說話時的表情,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說真的,在喬遇那張臉上看到那種堅毅果敢絕不退縮的表情還挺好笑的,整個人大義凜然的像是準備鑿沉船的楚霸王。
但配上她說出的話,整個情境就完全變了。
他也不知道怎麽林傾聽了那樣的話還能沒反應過來,都直白成什麽樣了,他這聰明的小腦瓜連想都不用想,聽了半句就捂住自己的嘴把驚呼憋在喉嚨裏。
喬遇這四舍五入不就是在求婚嗎!
他一邊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伸長脖子看喬遇的表情看的兩眼放光,一邊止不住的回想起剛才在電視上看到的偶像劇男女主結婚的情節,并開始代入。
神父:你是否願意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喬遇:是的,我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讓林傾幸福。
這完全嚴絲合縫!毫無違和感!
從烨在床上扭來扭去,臉上的笑容根本停不下來。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喬遇,原來有這種心思!
難怪她最近一直繞着林傾轉,還看他不順眼!
他臉色急轉,心懷愧疚地低下頭。
畢竟林傾一開始有點喜歡他嘛,還編造出小時候一起玩的借口來接近他。
但他絕對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喬遇的事!看在他今天對林傾什麽都沒說替她隐瞞心意了的份上,喬遇應該會原諒他的吧。
從烨神色肅穆的握住雙手,完全沒去想他要是不偷聽就根本不需要對林傾隐瞞什麽。
他在喬遇沒進門之前差點兒就跟林傾說實話了,還好喬遇來的及時,讓他沒釀成大錯。
這話輪得到他去挑明嗎!人家喬遇自己都沒跟林傾說呢!他可不能做個大嘴巴的朋友!
……說起來喬遇也真是挺勇的,這還沒跟林傾告白就先跟他媽說了,看他媽的表現也沒什麽異議,這怎麽還替林傾她媽把孩子賣了呢?
從烨有些疑惑,但想不通的事他就果斷的不去想。他對同性之間的感情沒什麽特別的看法,心中只是充滿了他作為一個朋友對喬遇這段暗戀的支持,和一點點想起哄的沖動,真是憋得有點難受。
但是林傾看起來很直——她連喬遇那話都聽不懂呢。
從烨不無擔憂地想着,在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喬遇!別擔心!他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就一定會盡全力幫她的!
得到了從媽的認可,每天放學後的補習得以重啓,日子重新踏上了正軌——本該是這樣的。
但喬遇最近感覺不太對勁。
此時已是考前最後一天,她默默翻着五三,用餘光去打量自己的兩個同伴。
補習的場所在從媽的建議下定在了從家,說是省的從烨哭着喊着要跟去喬家,結果不知為何從烨聽說了之後反而顯得更不樂意了,嘟嘟囔囔地說他才不會跟過去就讓林傾和喬遇單獨相處吧挺好的,但還是沒敢反對他媽的意見。
現在他們三人在從家客廳裏圍着桌子一端坐了三邊,喬遇坐在中間,掐指一算旁邊兩個人大概有半個小時沒有過動靜了。
她慢慢吞吞翻了兩頁,挑了道看起來很難的題,把厚厚一本書往桌子中間一推,指着那道題。
“這題我不會,有沒有哪位好心人能來給我講講?”
兩尊佛終于被她從沉思着什麽的狀态裏驚醒,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在她的書上方進行了語焉不詳的交流,老半天也沒決定出來誰來給她講這道題。
這到底是在幹嘛啊……
喬遇無語凝噎,感覺自己像棵被排擠了的小白菜。
這種情況從那天來從家吃完飯之後就開始了。在學校裏他們表現也不對勁,從烨現在天天看着她就兩眼發光,眼裏燃着不知從何而來的使命感,讓她天天上課的時候都感覺後背被人死死盯着看。連彌衣都注意到了,私下來問她是不是欠了從烨的錢。
林傾也沒好到哪去,雖然沒像從烨奇怪的這麽明顯,但喬遇還是能看出她有意無意的會躲避自己的眼神,像是有種拿捏不好距離感的困惑。時間久了喬遇也覺得束手束腳,眼看着兩人的關系就要退化成初相識。
喬遇很困惑,但找二人詢問卻問不出什麽。從烨一口咬死沒這回事是她想太多,林傾眼神躲閃生硬地說着是因為她最近在想一些事情,耳朵紅的十分可疑。
然後補習時的氛圍也漸漸變成了現在這樣,頗有種當年二人暗中較勁的事重演的感覺。
但那時候好歹是兩個人都搶着給她講題!現在是有問題都沒人給她講!這不是還不如當時嗎!
喬遇覺得肯定是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不能告訴她的事,搞不好就是感情有了進展,她這個要寫文的什麽都打聽不出來,還沒人給她講題。
她心情沮喪,從零食籃子裏拿出粒水果糖撥開扔嘴裏給自己加點兒甜,然後認命地伸手去把半天都無人問津的五三拖回自己面前。
沒拖動。書本被一只白皙秀氣的手按住了。
“我來吧。”
林傾低聲道,借着轉頭去拿草稿本的功夫把耳後的頭發蓋下來,遮住自己又開始隐隐發燙的耳根。
喬遇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想到這幾天好像都是林傾在給她講題,從烨那個派不上用場的一次都沒來講過,氣得向從烨狠狠瞪過去,結果看到他笑的清爽又滿足,偷偷對她豎起大拇指。
……別是腦子壞了吧。
喬遇滿腹的氣憤變成了真誠的擔憂,帶着憂心去聽林傾講題。
講題的時候,她們的距離就勢必會挨得很近。
喬遇知道林傾最近的反常,謹慎的一點點往她那邊蹭,觀察到她身體微僵時就立刻停下了。
她停的太自覺,勾出了林傾的歉意。
想着都是因為她才讓喬遇這麽小心翼翼,林傾哪還坐得住,自己主動挨到了喬遇身邊。
她裝作看不到喬遇驚訝又欣喜的眼神,強行把注意力移到題上。
喬遇這些日子的那點兒委屈一下子煙消雲散,像是終于熬過梅雨天曬到了太陽的向日葵一樣迅速的容光煥發了。她興高采烈地看着林傾,随着她講解的停頓配合的猛點頭,其實沒聽進去什麽東西,滿腦子都是林傾理我啦林傾真好。
但是林傾從耳後放下的頭發時常會垂落到眼前,遮擋住她的視線,林傾也只能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撩開。
喬遇不知不覺間就開始盯着她晃動的發梢看,林傾的頭發看起來柔順的不可思議,她撩發時那發絲就像流瀉在她指間的輕紗,撥開就現出後面她精致的側臉和纖長的睫毛。
讓喬遇無端地感到心癢。
她終于忍不住伸出手,勾住那縷怎麽也不肯聽話的墨發,輕輕理到林傾耳後,收回手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
好燙。
她這念頭剛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來,就看到林傾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看着臉就紅了起來,停滞的筆尖在草稿本上暈出一個墨點。
喬遇猛地察覺自己可能太得意忘形了,飛快地往桌子邊上撤過去趴在桌子角上,圈起的胳膊遮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歉意滿滿的眼睛。
“……對不起,是我越界了。”
林傾看不得她這樣。
她在心裏嘆息一聲,正要伸手去把變成驚弓之鳥的喬遇牽回來,對面似乎一直在很冷靜的寫着題的從烨突然把半個小時一頁沒翻的教科書啪地合上站了起來,一把握住喬遇的肩膀。
“喬遇你傻啊!”
他滿臉痛心疾首,表情像是在看一個拿彩票頭獎獎券折飛機的傻子。
“跑什麽跑!快A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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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