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活着

“你是狂刀？”陸塵的眼中燃起了希望，想要伸手抓住葉重華，卻被他躲開了，“你能聯系上千年？”

“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找千年？”

陸塵甚至不想再試探什麽，直接告訴他：“我的朋友，他的相貌跟千年制作出來的國師的人設一模一樣，而且他的名字也叫葉重華。我想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巧合。”

當然不是巧合！葉重華沉默片刻：“能告訴我…你的朋友……他現在怎麽樣了嗎？”

“因為一場意外，他變成了植物人。”陸塵說。

“植物人……”葉重華猛地向前一步，“你說什麽？！他變成了植物人？他不是死了嗎？！”

“誰說他死了？”陸塵終于對他的反應産生了懷疑，“你認識他？”

“植物人……植物人……”葉重華根本沒有聽見對方在說什麽，“植物人”這三個字猶如一記重拳狠狠地砸中他的心口，“只是植物人……竟然只是植物人……”從一開始，他一直以為自己死了，所以他拒絕接觸跟自己有關的任何信息，與過去斷絕得一幹二淨。現在，居然有人告訴他他還活着，他只是變成了植物人！

這是不是代表着，有一天他能夠回歸自己的身體？葉重華的手緊攥着心口的衣服，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喂，你還好嗎？”為什麽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葉重華沒死對他而言就那麽難以接受？難道說那場意外和對方有關？陸塵眼中精光一閃。他不是沒有心機的毛頭小子，相反，他非常聰明，之所以剛才毫無防備地把消息透露給一個陌生人，不過是因為他所說的一切都不是什麽秘密。

“我很好，我還活着，我當然很好！”葉重華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以後我會聯系你。”現在的他不适合交談，他需要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好好考慮未來。

葉重華轉身就走，陸塵愣了一會兒，再追上去時卻不見他的蹤影。

把自己關進電腦中的卧室裏，葉重華仰面躺在床上，最初的激動冷卻，他終于開始梳理前因後果。也就是說，當時他被那個包裹砸中後并沒有死，而是意識與來自未來的智能系統融合，使得他的身體如同丢了魂一樣無法清醒，醫學上稱之為植物人。

那麽他該怎樣重新回歸自己的身體？葉重華翻遍了他掌握的所有軟件，沒有找到任何方法，因為他的情況是史無前例的。家庭醫生軟件倒是有提到如何喚醒植物人，除了物理上治愈大腦皮層的損害，在未來還有一種專門的機器，可以讓其他人的意識進入病人最深層的意識空間，從而引領病人重新掌控大腦。且不說現在并沒有這種機器，就算有，葉重華的意識也不是被困在大腦深處，這種療法是完全沒有作用的。

雖說暫時找不到回歸身體的方法，但至少人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随之而來的另一個問題就是，恐怕僅憑葉重華獨自一人是永遠也回不去的。他需要幫助，而最好的人選自然是他現在的主人項秦。

自從項秦喚醒了超級軟件輔助系統的人工智能，系統就自動認定項秦為主，此後，每當葉重華控制一臺電子設備之前，都需要向其報備。而且後臺會自動記錄他的行動軌跡（不包括聲音和具體的影像），項秦随時都能查閱，他若想瞞過對方幾乎不可能。不過項秦似乎很信任他，至今還從未翻閱過後臺記錄。

其實比起項秦，葉重華更願意相信陸塵。他和陸塵從小就是鄰居，兩人同一年出生，幼兒園到大學就讀的都是同一所學校，大學畢業後同時回到家鄉工作，所以他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并不奇怪。葉重華真正算得上深交的朋友只有陸塵，陸塵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他性向的人。

陸塵不是同性戀，可能因為彼此太過熟悉，葉重華對他并沒有過非分之想。陸塵有時候甚至會開玩笑地說，如果你愛上的是我，那我就勉為其難湊合着跟你過吧。如果沒有陸塵的開導，葉重華恐怕早就得抑郁症了。

要向陸塵坦白，葉重華是沒什麽心理負擔的，他樂觀地想，如果對方正好有解決方法呢？那他說不定就不需要牽扯上項秦了。

想到就做，葉重華一鼓作氣地登上以前的QQ找到陸塵的號，将自己目前的處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方，然後默默等待對方上線回應。

比起葉重華內心的忐忑，項秦就平靜多了，視頻簽售會結束後，小說組要開例行會議，他直接去公司開會，反而給了葉重華一定的空間，陸塵的視頻通話請求也是這時候發過來的。

“……重華？”接通之後，陸塵的表情有些古怪。

“是我。”葉重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個，要不要我說幾件事情用來驗明正身？比如，我其實喜歡男人？”

“不用了。”陸塵嘆了口氣，“這件事的确很不可思議，但是……剛才在會場我見到的那個人其實是你？”

“對，我用全息投影變成秦奕誠——哦，也就是狂刀的樣子。”葉重華直接當着對方的面變成秦奕誠的臉，又變了回來。

陸塵的表情更古怪了，有種要笑不笑的感覺：“咳，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我爸媽他們……現在怎麽樣？”

“你的身體目前還在醫院。伯父伯母一直很積極配合醫生治療你的身體，你家的積蓄到底還是能支撐這些費用的，所以他們很樂觀，認為既然你沒死，總有一天會醒過來。在他們有生之年他們會一直照顧你。”氣氛變得沉重起來，陸塵頓了頓又說，“如果有一天他們走了，我會照顧你，當然，到時候你可別指望我天天陪你聊天什麽的，給你請個護工做按摩，隔三差五來看你一眼我也就仁盡意至了。”

“噗，你這段話一定對病床上的我說過吧！”葉重華笑出聲來，笑着笑着又笑出了眼淚，“……謝了，兄弟。”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原來智能系統也會哭嗎？”陸塵好奇地睨着他。

“那是因為你産生了幻覺。”葉重華抹了把臉，“我想見見他們……還有我的身體。”

“說吧，要我怎麽做？”

“你帶上筆記本電腦，到時候我們開視頻通話，我可以通過攝像頭看到那邊的畫面。”這是唯一一個不需要向項秦報備的方法，葉重華算了下時間，“就定在8月7日早上9點吧，正好是項秦每個星期的例行會議。”

“你這麽害怕他？”陸塵眉頭微蹙。

“談不上怕，他是我的主人，我想做什麽是很難瞞住他的。而且如果我再找不到回歸身體的方法，恐怕就必須告訴他真相。”葉重華反過來安慰陸塵，“往好的方面想，項秦的身份地位對我這種情況還是很有幫助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當然可以給你幫助，但同樣能讓你萬劫不複。”陸塵的聲音沉了下來，“沒有辦法轉移系統的所有權？如果非得有一位主人的話，由我來做總比一個外人要好。”

聽到“外人”這個詞，不知為何葉重華心裏有點不舒服：“他不是那種人。其實他對我挺好的……”

陸塵還要反駁，才張嘴又猛地想起什麽似的截住話頭，略帶狐疑地打量好友：“你……該不會是……喜歡他？”

“怎…怎麽可能？！”葉重華差點沒跳起來，随即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深吸一口氣板起臉，“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若不是這場意外，我們這輩子恐怕不會有任何交集。”

“事實上，要是将來你回歸了身體，并且還能繼續使用系統軟件的話，你們兩個倒也不是不可能。”陸塵出人意料地沒有反對到底，“不過他的家庭會很難搞定，除非他足夠強勢也足夠愛你，能夠幫你擋住各方壓力，不然就你這性子，沒人逼你你都會悶頭鑽牛角尖，更別說堅。挺起來了。”

“喂喂！我有你說的那樣不堪嗎？！”葉重華瞪圓了眼，“再說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想那麽遠……等一下！我都被你繞糊塗了！我和項秦根本沒可能！”

最好是這樣。陸塵撇撇嘴不說話了。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直到項秦下班回來，葉重華才關掉QQ。只要項秦沒有心血來潮去翻後臺記錄，是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麽的。

“今天玩得開心麽？”這是項秦進門的第一句話。

“開心！”葉重華的确很開心，得知自己還活着，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項秦摸摸他的頭：“下次想玩什麽直接告訴我，不要自個兒躲起來糾結，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葉重華垂下眼睑，項秦對他越好他就越心虛，若是以後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對方會不會認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是欺騙？那他也是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