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白将離最終還是沒能跟林勝雪比過一場。

當天夜裏,掌門宣了白玉英、徐岫、白将離三人到主殿之中。其實這時已是亥時近子時,非常晚了,三人聚在殿外,面面相觑。徐岫還好,心裏大概摸得到一個底,他前期劇情主線還記得很牢,心想這大概是要白将離下山去了,只是為什麽又讓他跟玉英來。白将離與白玉英卻都是茫然至極。

三人在殿外站了片刻,便有道童過來引了他們進去。

三人一進去,便見着掌門執着一卷書,坐在高位上,蒼顏白發,一身錦袍,有幾分出塵之味,飄然似是神仙中人。

掌門握着書卷,一雙鷹隼般的眸子掃過三人,然後淡淡微笑道:“我今夜讓你們過來,是有兩件事要你們去做。”

三人在下邊齊聲道:“還請掌門吩咐。”

“我要你們去尋執法長老,還有阆天。”掌門的聲音不緩不急,穩穩當當的,“不必心急,之後宗內急召也無需回來。待你們找到阆天與執法長老,再一同回來不遲,若真有必要,我日後定會心音傳書。還有,出門在外,切不可逞兇鬥勇,行不當之事,可明白了?”

掌門這幾句話一出,白玉英跟白将離心裏都有些古怪,只有徐岫不由動容。

三人便又道:“弟子明白。”

氣氛突兀沉悶了下來,掌門卻恍然不覺一般,又道:“将離,你本該在九宗劍會之中獨占鳌頭,可我現在卻命你下山,你心中可有不服。”

白将離低頭只道:“并無。”

掌門細細看了他一眼,像是感嘆般嘆了一口氣,只點了頭,又轉過頭來對徐岫說道:“荀修,你慣來是平輩之中最為沉穩的,近來更是做事老道許多,雖與平日迥然不同,但也是好的。将離畢竟年幼氣盛,玉英更是不谙世事,一路少不得要你多擔待幾分。”

徐岫聽得一身汗,還以為掌門看出了什麽,只低着頭戰戰兢兢回道:“掌門過譽,荀修明白。”

這剩下的便是白玉英,還不待掌門說什麽,白玉英就撅着嘴道:“好啦爺爺,幹嘛說得像托孤一樣,玉英一定會什麽都聽師兄的,不亂撿東西,不亂好奇,不會瞎看熱鬧,你就放心吧。”

掌門寂寥的笑笑,看着白玉英罵了一句:“你這傻丫頭,渾說什麽呢。”

聽得徐岫心裏一抽,心想可不就是托孤嗎,還一連托給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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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下瑣事了卻之後,三人連夜就下了山。

白玉英依舊坐她的乾坤雲光圖,徐岫還是沒出息的讓顯然在現代就是個飙車狂人的白将離帶着——坐劍柄。

這連夜一行,城門多數已關,三人本就是從被窩之中被挖起,不免覺得困倦,只尋了一處林子,生了火堆,準備先應付一夜。

白玉英四下去布置了符箓與咒印,也不走回來,只在四處游玩觀看。她雖是第一次下山,但卻極為懂事聽話,對一切固然覺得新奇,卻絕不離開兩位師兄太遠,倒是讓人省了不少的心。

倒是白将離寸步不離,靠在徐岫身側,只覺得徐岫身上的清淡藥香似是濃了一些,聞着令人只覺寧神靜氣,不過片刻,便靠在他身上睡了過去。徐岫摸摸袖子裏換了四蕊紫漿幹花瓣的小香囊,心想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失眠了……

這時白玉英也回來了,采摘了一些青澀帶點橘紅的不知名果子,一顆顆拇指大小,兜在懷裏,高高興興的過來灑了一地,彎起雙眸:“師兄你看,這些果子都好小,看起來好可愛。玉英要把它們做成手鏈。”徐岫也不知道該說她浪費還是赤子之心,只好無奈笑笑。

畢竟夜深了,白玉英挑了會果子,也有些倦意襲來,便挪過身去,抱着徐岫的另一只手,靠在他肩膀上安安穩穩的睡着了。

徐岫用腳踢了踢旁邊的枯枝入火堆,心裏想了一下,最後決定把頭靠在白将離那邊,也睡了。

第二日竟然是徐岫起的最早,他動動胳膊,只有一邊沉着,轉頭一看,是白将離,白玉英已經睡着滾到他大腿上去了,縮成一個圓圓的小球似得,看起來分外可愛。

徐岫紅着臉,覺得睡姿不好的女孩子真是可愛,如此感嘆了一番。

這時林子裏已經起霧了,白茫茫的一大片,符箓界限以外的植物肉眼可見的露濃,唯有這一小塊方地是幹燥的。

于是徐岫先輕柔的搖醒了迷迷糊糊的白玉英,然後側過身子,捧着緩慢靠到自己胸口的白将離的臉,猛然搖了起來。

白玉英搖了四五下醒了,白将離剛準備搖就醒了……

徐岫覺得自己真是一位無比英明神武的好師兄。

這樣子的天氣怕是不久就要下雨,更兼着道路茫茫,白玉英便捏碎了一道風系咒符,平地席卷而起的大風頃刻吹散了霧氣,但霧卻也在緩慢的籠聚起來。清晨霧氣混着水汽較重,三人趁着霧氣尚未聚集而起,便一同到附近的小溪流邊梳洗了一番,這才再度啓程。

進城的時候,城門還剛開啓不久,只有幾名挑了擔的老農跟一兩架牛車并入,分外冷清。

等三人入城,卻已是一副繁華景象,叫賣之聲不絕于耳,人來人往,軟轎馬夫,不見半分蕭疏之味。

在三個人裏面,荀修本來下過山但現在是徐岫這個沒下過山的,他就算是作者也不可能詳細的寫出物價幾何;白将離倒是下過幾次,但是都是野外砍怪,也靠不住;白玉英……這是個壓根就沒下過山的熊孩子。

三人無言的開始走街道,試圖尋找一下比較像客棧的店(自從徐岫錯認青樓是客棧後,帶隊人員就變成了白将離),直到路過一個賣脂粉的小攤邊。

白将離的方向感很贊,帶着其餘兩人走了會就找到了一處客棧,三人正要過去的時候,白将離卻忽然抓住兩人後領,往脂粉攤子處退了三步,恰好避過一記槍刺。

“哎呀!”

三人只見一抹豔色持一柄銀輝似流光而去,槍尖點在一人雙腿之上,女子持槍回轉,身後背着一張大弓,大聲斥道:“世上竟還有你這等敗類。”

大街上止了喧嚣,幾乎沉寂起來,只圍着那姑娘跟那倒黴鬼,卻見得那倒黴鬼哀哀叫痛,一轉身,懷中掉出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來,一身錦衣,正昏迷着。

衆人紛紛恍然大悟起來,只說原來是個偷孩子的人牙子。

徐岫臉色一變,暗道: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持槍背弓,剛直正義,這姑娘大概便是雲破月了。

只見那人牙子眼珠一轉,突然把那少年抄進懷裏,哀哀叫道:“你是個什麽心啊!要打斷我的腿,誤了我家小少爺的性命!還請大家夥來看看,我家小少爺在街上閑逛突然暈倒,我這護主心切的,就要帶他去醫館,哪知道蹦出這麽個姑娘家。”他說着還抹了一把淚,只道,“看你這般俊秀,怎麽生的一副蛇蠍心腸,說,是不是大少讓你來害小少爺的。”

情況急轉而下,顯然唱了一出世家争奪,忠仆被惡欺,暗害人命的好戲。

眼見又熱鬧起來,多數人都七嘴八舌的倒戈去了人牙子那處,吵個沒完沒了。

那姑娘也不惱怒,只冷冷一笑,手心一翻,長槍一指:“哪個再他老母的給姑奶奶廢話上兩三句,姑奶奶送你全家去見你祖宗!”她雖非美豔至極,但眉宇之間英氣十足,明朗照人,也別有風味;現在如此髒話一說,便有十分戾氣聚集眉梢,宛如煞星一樣,又有哪個不要命的敢去招惹她。

全場人霎時噤若寒蟬。

見沒人再叽歪了,她臉上才露出幾分明媚笑意來,卻是提起那人牙子的領子,素手一揚,“啪啪”兩聲,給了那人牙子兩個大耳刮子,那聲音聽着就讨皮痛,有幾名婦人吓的直往後退。

“憑你也敢潑髒水給姑奶奶?!真是肥了你的鼠膽。”雲破月冷笑了兩聲,“你以為這世上的廢話姑奶奶能聽得進去兩三句?一堆庸才蠢人,也值得我上心。”她手一松,又把那人牙子輕飄飄的丢到地上,只聽得幾聲脆響,大概是筋骨折斷,那人牙子再痛得說不出話來,只哭着在地上打起滾,含含糊糊的吐幾個音出來。

徐岫暗嘆這女人未免太過心狠,卻看這場面僵持,便對白玉英低語幾句,讓她過去了。

一場熱鬧看出這樣,哪知是這麽一個大煞星,又在街道中心,看熱鬧的多數是小販或采辦東西的人,也是有幾分不敢退,但更不敢說上半分不是。正愁煞了人時,卻見一女子袅娜的不知從何處而來,眉目清麗,笑意盈盈,皆紛紛擔心她被那女煞星記上心,也來這麽一出。

雲破月看了白玉英一眼,槍一收,面容有幾分和緩:“怎麽?”

白玉英便道:“師兄與我說,既然姑娘起了這個因,便幫襯着結了這個果。這件事究竟誰是誰非,叫那小公子醒了不就好了?”

那人牙子疼痛至極,卻聽得此話,面上猶有得色。倒是雲破月恨恨說道:“我早抓着這混帳了,就是因為那小公子醒不來,我才留他一條狗命,居然叫他又偷了這孩子跑了。”

白玉英只掩唇一笑:“這有何妨,不過是個小小迷藥,也值得你大費周章,若叫我師兄來,只怕他理也不理,說是糟踐他的時間。方才要不是他看你性子對他脾氣,也絕不會讓我來幫你。”

聽白玉英這麽說,雲破月卻也不惱,反而有幾分歡喜起來:“你師兄醫術當真這麽超群?”

白玉英又道:“他若有心,留得一口氣,也叫你活轉過來。”她說罷了話,只嘻嘻笑着,轉去摟着那少年,指上凝了點靈氣,點在他眉心中端,在他身體之中游走一番,方才收回。雲破月在她身側探頭看着,待白玉英收回手去,那少年既已能睜開眼了,只朦胧的眨了幾下,這才看清了人。

雲破月大喜道:“姑娘當真神人手段。”接了白玉英的手,将那少年摟起,便道:“阿昭,你那裏可有不舒服。”

清醒過來的孔昭第一眼瞧着的便是白玉英那美麗模樣,不由癡了幾分,待雲破月晃了他幾下,才回過神來,随即腹中饑餓難忍,虛弱道:“雲姐姐,我好餓……”

雲破月只将槍丢在一邊,把他摟在懷中,無限歡喜起來:“好,雲姐姐帶你去吃飯。”

這下真相便撥雲見日,豁然開朗。衆人見熱鬧已消,這女煞星也被那少年吸去注意力,便紛紛四散回去,留得幾個巡街的捕快幫忙拖走了那想跑路的人販子回去。

徐岫心裏一轉,心裏才想起這少年是誰,便想賣他們一個好,便又給了白玉英一瓶藥丸,讓她再去一趟。

只接了藥瓶的白玉英撅着嘴對白将離撒了幾句嬌,不外乎抱怨大師兄多會使喚人,才歡歡喜喜的過去了。雲破月正要抱起那滿臉暈紅的少年,孔昭卻嫌丢人,執着不肯,兩人正僵持着,白玉英便又來了。

雲破月對白玉英有幾分感激,她是慣來坦蕩利索的性子,便直來直往道:“方才多謝你了。”

可不過十來歲的孔昭卻看白玉英看得入了神,只覺得她明豔動人,清麗美好,說不出的可愛,不禁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你不要謝我。”白玉英搖搖手,“應該謝謝我師兄。啊,對了,我師兄說了,這孩子現下不能亂吃東西,他給你們一丸藥,也能止餓,過會兒你再讓他喝粥,就不會有什麽事了。”

她從那藥瓶中倒出一丸翠綠清香的丹藥來,用白玉般的指頭捏着,遞到孔昭面前:“你快吃了吧。”還不等雲破月阻止,孔昭從白玉英手上拿過藥丸,放入口中,那丹藥入口即化,一陣甘甜入喉,讓他全身上下都覺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雲破月見孔昭面色緩緩紅潤起來,也不說自己餓了,一顆擔憂之心也放下,便問道:“你師兄是哪位呀。”

白玉英巧笑倩兮,聽了便一轉頭,直指那處脂粉攤子後邊。

卻等雲破月看去,只見兩名男子正在談話,可她雙眼卻被那名持劍的男子吸引而去。

徐岫看又一個妹子落入白将離之手,不禁安慰自己:人生性便愛慕美色,倒也委實不是什麽過錯。

還好白将離一點震動也沒有,只淡淡看着徐岫,說道:“路通了,咱們走嗎?”徐岫熱淚盈眶的看着絕對能排上十大感動人物的師弟白下惠,情不自禁的握着他的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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