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一個人,在有生之年,既然會看到自己的屍體。
多麽荒謬,譏諷,值得嘲笑……
徐岫微微笑着隔了冰柱撫上裏頭那個白發人的臉頰,他幾乎都快記不清了,原來以前的自己,是長這個樣子的。來到這個世界似乎分外漫長,多少個日日夜夜,尤其是與白将離在一起的那些時間,漫長的……仿佛一輩子一樣,漫長的……幾乎令他忘記了自己的過往與一生。
在很久很久之前,約莫還在玉英宗那時候,他曾刻意忘記過自己的前生,就像是刻意去忘懷自己的那些過往一樣。得不到的,再怎麽想,也是沒有用的,人總是要活下去的,他哄騙自己不要沉溺在那些無用的過往之中而忘卻今生的生存之機。無用……,真的無用嗎?人總是感情的動物,徐岫微微阖上了雙目。
他的父母,他的友人……
一點一滴,過去數十載的記憶,怎麽會是無用,他只是……再也見不到了而已。所以,何必徒增傷感,再一次次的回憶求而不得的人、事、物……
你在這裏,我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徐岫看着白發人的面孔,泛起苦笑來,他運起靈力,微微消融了那處冰霜,直接撫上他的蒼容。冰冷入骨的肌膚,但裏頭透着勃勃的生機,真有意思,沒了靈魂,身體卻還活着,只是如此恐怕還不如立刻就死了呢,而且這一頭的白發與面容上透出的老态,看來蕳清當年也耗費了不少功夫才勉強救回來吧。
蕳清說過,荀修有死劫……她要我來見一個人,卻是我自己……
哈……見到了,又能如何,徒增記憶與憤懑嗎?
徐岫心裏一跳,卻聽得勁風來襲,心口頓時一痛,随即便是冰冷空洞的鈍痛感襲上神經,臉頰上似乎也濺上了溫熱的液體,之後再無力支撐這幅軀殼,跌坐在地。視線也逐漸開始迷暈起來,他顫抖着捂上空蕩蕩的心口,輕輕的喘着氣,像是下一刻便忍耐不住要落下淚來似得。
好痛,簡直痛的想要立刻死去……
就像是被剖開一樣,幾乎聲音都發顫了的疼痛感。真是……猝不及防的,神展開……
徐岫擡頭看了那兩魔一眼,一個高大清瘦,一個矮小猥瑣,那矮魔手中,還漫不經心的捏着前一刻還在他胸腔中火熱跳動的心髒,那器官與醫學圖片上倒是沒什麽大改,只是硬生生被扯出,看起來倒是有些鮮血淋漓的吓人,但真說白了,也就是一團血污的肉團。
哈……,果然是劇情,逃不掉的……還是逃不掉……
“玉英宗最後一個就是他了吧,那個小姑娘跟着那瘋子在一起,不好下手。”那矮魔一口将那團冷卻的肉塊撕咬吞咽,對身邊那魔說道,“我看這小子跟少主挺不錯的,咱們殺了,沒什麽問題麽?”他雖是這麽說着,手上卻沒停頓,只嘿嘿笑聲,笑聲尖銳而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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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殺了玉英宗上下,有問題,總是有問題了。不見得少主就跟誰好些。”高個子魔看起來脾氣不大好,說話冷冰冰不說,還生硬生硬的。
徐岫聽到此處,意識已經昏沉至極,只是身後的玄冰凍住了他的傷口,紫府內的元嬰也在偷偷運轉,方才沒能死去。但他心裏清楚的很,這兩個魔,不過是為了多逗弄一會,方才只挖了心,若存得一絲僥幸,元嬰出竅便會被他們擒去玩鬧吞咽,或是淬煉法寶。
真好笑……
一個人怎麽能在自己的屍體面前,又看着自己再度死亡,只消說一說,便覺得可笑至極。他擡頭看見自己的頭低着,雙眸緊閉,仿若在沉睡一般,便顫抖着笑,伸出沾滿了血的手去撫上那塊冰,心想這可真疼啊,疼得好想哭啊,人怎麽就這麽難死呢,明明疼成這樣了……卻還沒有疼暈過去,是為什麽?
要是這時候……将離能陪着,就好了。
徐岫開始覺得呼吸都困難了,倒令人詫異,他心頭竟然誰也不恨,這兩魔雖殺了他,他卻激不起一點憤怒之情,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或者無關緊要吧。他只是覺得很冷,冷的像是要透徹寒骨,他忽然覺得愧疚,當時于荀修而言,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殺人者,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
很冷,像是透進心髒的冷;可又覺得空,空的熱起來,燒着每一寸肌膚。
人,對死亡恐怕都是抱有恐懼的,但不會像他這樣,吊着,不死不活。
這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了謝蒼,他們倆是多年的損友,當年有的沒的,都聊過,對死亡也并不忌諱,謝蒼曾經開玩笑說:“前一刻一分一秒也要争,但要是死定了,還是想想開心的事吧,何必糾纏于怨恨,想着怎麽成了厲鬼去糾纏別人,對自己不還是糟踐……”
所以他就想,想白将離的音笑容貌,想白将離難得微紅的臉頰,想他喝過酒後微醺的神情,想他吹着洞簫時的專注,想他練劍時的肅穆,想他寬厚的背脊……然後又忽然想起了白玉英這個女孩子,想起他們三人還在一起的時候,那孩子有點內斂,也不曉得主動,心地又善良,恐怕要吃不少苦頭……
即使是到被擊碎元嬰之時,徐岫都沒有反抗過,他任由喉嚨湧上一陣又一陣的熱血,嗚咽着争前恐後的溢出唇齒,滿口的鐵鏽腥味。力量的懸殊,再反抗也沒有什麽必要,倒是聽見那矮魔不滿的咂咂舌,只說他無趣至極,不高興的跟着高個子魔走了。
嗤,這就是力量,若你有力量,殺人倒還可以嫌棄他沒實力陪你盡興,白将離……若我這個對你抱着不軌心思的師兄的死亡能叫你走得更長更遠,那就努力吧。我死前唯一的心願,大概便是看你能夠攀登頂峰,走到無人能夠欺淩的頂峰……自由自在的随心而活。
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摯愛過的人。
只可惜……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來,也要一個人孤零零走……
好在,也沒有什麽願望跟不滿足的事;更幸好……占了你一回便宜,不用遺憾。徐岫依靠在冰柱上,只看見鮮血染滿了整件袍子,疼痛将成麻木,只數着自己還有多少時限,眼睛便悄然閉合上,生機斷絕。
……
羅浮是半夜被白玉英的哭聲驚醒的,她很少在羅浮面前流淚,尤其是這種聲嘶力竭的痛哭,氣息不均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暈過去一樣。
“阿英……,你……哪裏,痛?”羅浮走過去蹲下身來看她,立刻看見了白玉英手腕上的傷口,斑駁宛如細小的鞭痕抽打,血痕滿布。白玉英哭得抽抽搭搭,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整個人像是寒冷至極似得發着抖,羅浮只低聲冷道,“你,別哭。誰,打你?”
“羅浮……”白玉英終于哭停了下來,她的兩只眼睛又紅又腫,眼淚糊了滿臉,看起來憔悴傷痛至極,“師兄……出事了。”她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拿出一條碎裂的不成樣子的鏈子,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來,浸濕了她掌心那些化為星砂的水晶末,化開一片,凝成一團。
不過這也叫羅浮明白了她手腕上的傷口是哪裏來的了,他對白玉英的師兄生死倒不關心,只是看白玉英如此傷心,也不好說別的,便道:“你,別哭,了。傷,身體。”
“羅浮……說不定,師兄只是受傷了對不對,只是……只是……”白玉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連安慰自己的一點借口都找不到。
聯系荀修靈力的低級法鏈,若非外力損毀與贈送者本人身隕,怎麽會無緣無故碎散如此。
“羅浮……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白玉英有些緊張,她哽咽着說完這句話,看着羅浮不解的神情,又抽泣着說,“我……我想去找師兄,羅浮不是說,要自己去找朋友嗎?我想,大概可以分別了。”
羅浮搖搖頭:“我,陪你,去。”他去尋找折丹本就是為了玉英,如果跟她分離,豈非本末倒置。
柴米油鹽醬與茶
謝蒼。
他時常聽師兄提起這個人,有時在花蕊初綻的花架下,有時在涼亭之中的棋盤上,又或者是在午後歇息時,師兄坐在樹下,輕輕淺淺的笑,桃花越過他眉梢的風華,洗他一頭白發。
有些習慣似乎久來便難以變更,他總是習慣叫這個人“師兄”而非“阿岫”。
對此師兄似乎有些落寞,但未曾強求。他從未出口心意,正如他曾分離出體的那位心懷天下的善體,不善言辭,不通情理,縱心頭愛恨,也只寄于其上,能藏多久便藏多久,能埋多深便埋多深。
倒并非頑固不化,只是,曾經的荀修,現下的徐岫,永遠是他心中珍之愛之、尊之敬之的師兄,無需為如今否決過往,也無需拘泥過往忽視而今。有些事可以随意更改,好似雲隐鶴鳴的天空,從白雪皚皚至春華繁茂,從刺骨寒冷至溫暖花開,枝頭初綻的一星寒梅霜草化作一樹桃紅綠豔;可師兄在他心中,卻是亘古不變一般。
兩個人相處的久了之後,師兄便繁複的提起自己生平的過往,仿佛那些他不曾摻入的過去,只需述說,便足以寬慰這種遺憾感一二。
在那些簡短而又溫馨瑣碎的過往裏,自有寬厚溫和的長輩,但更多的卻是那位與師兄志同道合,脾性相近的友人——謝蒼。
師兄提起時,似乎總是贊賞與嘆息的語氣,将人說得十全十美,仿若與對方在一起,便好似咽下一顆定心丸那般,不必驚慌害怕,也無需急躁憂慮。白将離雖未全信,但見徐岫神态不似作僞,卻也信個八九不離十,只覺得世上若真有這般優秀獨特之人,倒也是得天獨厚的造化。
其實有時候白将離也會覺得他委實不必如同凡塵女子一般拈酸吃醋,師兄只會與他在一起,這個事實永不更變,如此便無需再擔憂什麽。
只是他有時候,的确會疑惑,師兄的摯友謝蒼與他相較起來,誰在師兄心頭更有分量一些。
師兄睡在日光下,枕一地繁花,長長的袖子散落,他的白發侵染入了湖水之中,飄然如蓬絮。白将離走過去為他蓋上大氅,現下還是春寒,師兄身子骨較于以往病弱了許多,雖是長生壽命,卻是凡人俗骨,若不着意,疏于照顧,便時常要病上許久,恹恹的蒼白如紙。
他不喜歡那樣,那樣的師兄,容易叫他想起許多年前自己看見屍體那一刻,心肝俱碎的疼痛感。
那一日的月光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圓滑,仿若刺破天際穹蒼的劍芒一般刺目,在他心頭留下一道深刻化膿的血肉傷口,再無法愈合,亦無人能夠治愈,連徐岫都不能。
他伸手握住了徐岫帶着溫度的手,讓人枕在自己腿上,日光微醺,曬得他雙眸微阖,似有若無起了幾分睡意。然後徐岫便驚醒了,不知做了什麽夢,竟有幾分驚亂,但見着他,卻很快穩了下來。
白将離輕聲問他:“怎麽了?”
徐岫臉頰上的血色還未湧起,有些蒼白,他抿了抿唇,只說:“我又夢見那些過去,夢見謝蒼了……”他的神态思念并未有假,聲音顫動并非不真,可不知怎的,白将離卻聽出了裏面隐含的些許異樣,他想,為什麽師兄要騙我呢?
而謝蒼這個名字,卻叫他仿佛陷入了最為烏黑冰冷的湖底。
之後的一些時日,白将離總會想,我是不是再如何努力,也抵不去你對他的友情,在你心中,永遠無他那般重要。
他在嫉妒,心若蛇蠍糾纏,身若烈焰焚燒,然後開始厭惡那個叫謝蒼的男人,甚至不願聽徐岫口中再出現相關的一字一句。
但白将離從來不說,他再無能力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當日徐岫的死是他心頭最疼痛的膿傷,可謝蒼卻是徐岫血淋淋的挖開那道傷口塞進去的刺球種子,一邊發芽,一邊刺穿血肉,叫人疼痛難忍,卻無力反抗。
師兄跟玉英都是一樣,不敢說出口的,害怕的,都愛拉上旁人來堵塞,卻不肯自己說出一分一毫,不曉得如此最是才是傷人至深。
白将離飲了一杯茶,溫熱苦澀的茶葉蔓延着他的舌頭,化作一種濃濃的苦澀咽入腹中,沖去了那一日的刻骨寒冷。只是心未寧,靈臺不靜,悄悄翻騰了些許七情六欲的心思來,叫他一瞬間想起來師兄眼角些許的細紋來,那些證明他們耗去多少年華,費盡多少氣力的時日。
他們之間,蹉跎的太久,醒悟的卻太晚,實在經不起什麽懷疑跟嫉妒。
非是感情脆弱,而是因為剩餘的時光,拿來幸福都覺得不足,何必再提什麽懷疑嫉妒來置氣吵鬧。
可白将離想,我的确妒恨謝蒼,這個事實,倒無力更改了。他想完了,也就苦笑出來了,每次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為這份愛意拿捏得當一個尺寸時,卻往往會發現,自己恐怕要比那些更在乎更愛這個男人。
那一日的月色也很美,圓月光華,正是白雲回望合,青霭入看無。
徐岫沒有梳發,白色的長發順着他的肩膀流瀉下來,手裏捧着一盞花燈,站在湖邊。水波盈盈猶如噬人女妖的歌聲,撥開這邊清澈便能得窺底下暗骨一般,徐岫站在陰處,化作一條纖長的光影,花燈從他手中掉落,飄飄搖搖的被夜風吹進湖中,漸漸往水中月心去了,燈火閃滅,脆弱卻美好。
他站在湖邊樹下,活像旖旎風情的畫鬼,但若是他,即便是千年萬載,白将離都願意沉溺畫中,即使骨銷肉爛,皆無所畏。
然後他說:“我那一日,夢見了你。”
白将離頓了很久,才知道徐岫說的是哪一日的光景。
“你在黑暗裏走,我執着燈,形單影只,便想着去尋你。你卻不肯見我,也不願理我,我心中恐慌,你也從未停下腳步,然後便醒了。”徐岫靜靜的說着,“我曾想,雖不知如今的你可曾後悔,但叫我放手,卻絕無可能。可那一日夢罷了,我卻覺得自己荒唐可笑,如果你要離開,我定然是看你走的多遠,卻絕非阻撓你的那個人。”
“我終究學不來謝蒼的心狠果決。”他話罷了,便嘆息了幾聲。
白将離看了看他,便說道:“你曾經問我那一日花燈會中,放了數百盞花燈,裏頭都是些什麽?裏頭沒有其他的,只是叫我摘抄了些凡人的話,白頭偕老,至死不渝,不離不棄……”
“我終此一生,只願與你一人攜手。”
拈花把酒
朝鳳山山腳下有一處古老村落,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鄰裏之間和美歡樂,就是風俗習慣多了些,時常有些歌舞或是如花燈佳節那般的活動。
而白将離與徐岫隐逸于雲隐鶴鳴之中也足有數百載時日,極少下山。
那一日也是巧合,正值着村中祭祀,餘下便是歌舞晚宴,唯獨此刻不避諱外人,村人因着熱鬧,特地點了大紅鞭炮與煙花,一束束耀眼的光線直沖雲霄,又驟然綻放,璀璨豔麗,之後便是如流星劃落的火星揮散濺落。徐岫站在山道旁,倒正巧看了個清楚,便有些悵然若失了起來。
琴空空的置在案上,弦猶在铮動,白将離将熏香爐中的煙滅去了,那股凝神靜氣的煙霧缭繞許久,便罷休了。徐岫未曾轉身,他于音律上并不精通,跟着白将離學了許久也不過只是吹得簫聲足以入耳罷了,但煙花聲響頗大又兼之兩人相扶相持過了這麽久,倒也能猜出幾分他的心思,恐怕是攪了興致,只溫聲問他:“怎麽了?是不是覺着敗興了。”
但出乎意料,白将離否認了:“不……只是覺得無甚心情罷了,倒是他們,經歷數次戰火竟還未斷絕,反而能夠重新振作起來重建家園,凡人的生存能力,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他擱了琴,緩步走到徐岫身旁,與他一同看漆黑夜空之中那幾抹火樹銀花的絢爛。
徐岫便失笑道:“戰火?那是近百年前的事兒了,你道凡人能與神魔之戰或是滅世天劫相提并論麽?凡人壽限也不過區區百年,十年光陰就足以令他們得以翻天覆地的改變,更何況一生。”白将離揚了揚眉,不置與否,不過對他那漫長的生命而言,百年說不準不過是一次閉關打坐修煉的機會罷了,倒确實無法親身體會那些短暫生命的似水流年。
他們兩人豈止是百年默契,更有千載情意,具是互相包容體貼之人,其中總有千言萬語,也早早不必明說,便又靜默着看了一會兒煙花。
“生命之絢麗而短暫,豈不正如這煙花美景,于你我長壽者,當世恐也難尋覓一二。”徐岫忽然嘆息道,“轟轟烈烈,至死不渝,哈……只有歷經一切,方知平淡為真,我此生還求什麽呢?再求便是貪戀了,便只與你長長久久,細水長流。也無需甚麽從一而終,待我死後,你若寂寞,便再尋一人相伴,我也是為你歡喜的。”
白将離卻不接後話,只道:“忘川河畔,黃泉途中,我自相随其後。”
“當真嗎?”
“不做假。”
“哈。”徐岫忍不住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看着白将離,只輕輕說着,“我才曉得,為什麽姑娘家們都喜愛聽這些了,因為現下我聽了,也委實覺得心裏異常舒坦。”
白将離也沒在意他是調侃,只老老實實的說道:“你又不是姑娘家。”
這句話惹得徐岫哈哈大笑起來,夜風呼嘯,卷過他及腰的白發,缭繞卷曲着輕柔撫過面龐,看着有幾分凄切,似如欲哭不成翻強笑。他笑了一會,方才靜下來,只道:“若我那一日并未回轉成功,恐怕将成一生憾恨。即便不是你的,也将是我永遠難消的悔恨。這世上,倘若我有一分一毫的氣運,也都花在你喜歡我上頭了,好在我雖緣薄,你卻福澤不淺,方才叫我能與你安然至此。”
“安然至此?”聽聞此言,白将離頓時冷哼一聲,他方才眉眼還甚是溫柔,現在卻化作肅穆模樣,“你管當年那些事叫做安然至此?”
“那又如何了?你何不想想她?”徐岫吐了一口氣,終究再度提起了此人,心頭卻是一片默然,她曾是兩人之中的禁忌,稍一動便要牽連全身,如今千年百載,也不知她是否還好,那個人是不是還在等她歸來,此生他無愧于任何人,唯獨只有她叫他愧疚難安,永不敢忘。
果不其然,白将離已全身僵硬,他抿了唇,便不願意說話了,似是惱怒一般拂袖離去。
兩人具是不歡而散,皆是無言挽留。
徐岫微微一嘆,知道白将離心中并未放下,那些年歲裏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近乎強迫的拉扯着他成長,自己那時鞭長莫及,又疏于言語,這才叫那些過往存在白将離心中化膿流血。縱使自己與他相守近千年,卻也無法治愈他的心傷,也是……得知那些過往,猝不及防的被推入深淵,絕望歸來又堕入至親至愛之人的死亡之中,任哪一樣……
他思慮一二,呆在此處也是難過,倒不如湊湊熱鬧,如此便往山下去了。
白将離自然也在山下,這些年來,心中縱有萬般介懷心結,即使當真難以放下,卻也不至為旁人待徐岫置氣如此,不過是隐隐想起多年前記憶心痛如錐的滋味罷了。他閉了閉雙目,握着一盞花燈便往山下去了,他還是千年之前的打扮,仍舊一襲白衣,寬袍大袖,裏頭着着短打,束了腕,看起來幹練而優雅。
他模樣俊俏,衣着古樸,許多姑娘家看着他都緋紅起臉龐,一動也不敢動着,偶有膽大的才悄悄跟在他後頭,但懼于他的威嚴,也不敢造次,只是不時竄上步來問他打哪兒來,家裏可曾娶親了,來做什麽,可要與她們一起玩樂,要不要住在這兒……
白将離只一概不理,自顧自得握着花燈往湖邊走去,倒叫姑娘們好些讨了個沒趣,原本膽大的也變得有些怯生生起來,但又不肯死心,便小心翼翼跟在他後頭。
這裏的湖水清澈,周遭熱鬧,唯獨他一人走來,單身似夾雪帶霜,獨辟一路一般,仿若這一切都融不進他的心,化不去他的冰。
白将離将花燈放在湖中時,指尖沁入了冰冷的湖水,他不曾信過天命,還是曾與天道一争的人物,此刻卻也忍不住借燈寄情,凡人多以此寄托心中所思所念,雖是虛無缥缈之事,卻也是個好法子,以此相寄,好似與他人訴說難處,心頭難免都松快些。
但若是可以,白将離卻還是希望自己的願望能夠實現。
他平生願望不過一二,卻都難以實現。
一曾願能救得她,卻更累她受苦。
二願師兄歲安康,年福長,雖現下安穩,但當年那些時日,白将離片刻不敢忘。
他此生所求,畢生不過徐岫一人……
花燈搖搖擺擺的往下流飄去了,白将離跟着那花燈走去,漸漸在湖水下流一條狹窄的小道上見着了一人,那人弓了腰,只手挽起花燈,遙遙隔着與他相望,只是輕輕淺淺的笑着,宛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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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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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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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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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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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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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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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