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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青潭的景色常年不變,人自然也是常年不變。
張慕之壓低了鬥笠,抖了抖手裏的魚竿,對身後緩緩行來的年輕男子嘆道:“唉!真是生你不如生團叉燒,你老子被人欺負的時候你還在想你那死掉的婆娘。世風日下哦……”
年輕男子倒也不惱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回道:“是嗎?我倒是聽聞那位瞻波前輩有堪奪月華之姿,難道不是爹親心甘情願的?還有……我并未迎娶詩靜,她尚不能算您的兒媳婦。”他一邊說,一邊坐在張慕之身旁,将兜帽掀了下來,露出一張素雅出塵的容貌來。
張慕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屑道:“是啦是啦,那女人還沒進門就把我兒子的心勾走了大半,再說她現在去見閻羅王了,我是這輩子沒福氣聽她叫我一聲爹親啦。反正你倆感情好,我叫她一句你婆娘又怎樣啦,你不要跟我說你是一個人在發癡!我立馬拿劍敲破你腦袋!”
年輕男子自是連連苦笑,連道“不是”才叫張慕之消下氣來,随後又聽張慕之道:“我說小仔,你出門用你老子的名頭好用嗎?你自己的名字是有點難聽啦,若虛若虛的,聽着很虛的樣子。都是你師父那個牛鼻子老道,亂講什麽深藏若虛,讓我把你名字起這麽難聽。”
張若虛微微一嘆,說道:“師尊所言乃是‘良賈深藏若虛,君子勝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态色與淫志,是皆無益于子身’,出自經籍,意在指點我平日應自謙內斂,回應本心才是。”
“是啦是啦。”張慕之翻了個白眼,“反正就是虛嘛,現在是老子跟兒子用一個名字,真真是俊俏潇灑到死啦。上次我出門遇見個小姑娘,我說我叫張慕之,她不信,還要把我打一頓,你說這是什麽道理嘛!”
張若虛忍俊不禁,只溫聲道:“爹親受委屈了。”
“其實也沒大事。”張慕之拍拍愛子的頭,滿面毫不在乎,“好歹我也是知道很多女道人對我敬仰有加,暗爽的很開心。”
父子倆閑談一陣,張若虛卻中途得了一只傳信紙鶴,得知蕳清夫人有邀。張慕之面有不忿,嘟囔道:“這女人是怎樣,泥捏石做的嗎?真是有功夫,自己才剛生完小朋友,就要帶走別人的兒子,真是最毒婦人心。”
張若虛看罷信後,微微皺起眉來,聲調微揚道:“爹親!”
張慕之壓低了鬥笠,不滿道:“是啦是啦,我嘴巴壞,你去你去,下次我也送信給她家的小朋友,叫她知道不要亂打擾人家父子重聚講心裏話啦。”
張若虛哭笑不得,只得站起身來前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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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變總是來得令人猝不及防。
還未等徐岫問清殊明妙華的異狀,神色差到極點的風神折丹便忽然出現在神殿之中,抓起徐岫與白将離便走。雪司蘭已認白将離為主,自然緊随其後,然而,不知抱有何等心思的幽厲忽也背起殊明妙華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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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馭着風的折丹速度快的令人睜不開眼,徐岫閉着眼睛剛皺起眉頭,手心便是一暖,像是被誰握住了一樣,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不由笑了起來。但還未等徐岫唇邊笑意消融,三人已穩下身子,落在朱天昊境之中,正對着一扇門。
這扇門也很快被打開,從裏頭走出個長發及膝的藍衣青年來,眉間蜿蜒着一條紫青色的銀紋,看起來妖異而又豔麗。
織命魔手杏林郎?他怎麽在這兒?
徐岫心中驚疑未定,卻不料杏林郎比他更是驚訝,膛目結舌的看着緊跟在徐岫身後的幽厲,結結巴巴了半晌才發出聲來:“血主?!”他話音剛落,便一個箭步沖上來,挨着幽厲上拍下打,“殊明妙華是給你吃了什麽東西啦,還是他被你給吃了,我的老天爺!你這一身佛力到底是打哪兒來的!還好還好……修羅身還在。”
杏林郎正亂七八糟的說着話,未料幽厲不喜歡他的碰觸,輕輕一抖肩膀,整個人退開,卻也将背上的殊明妙華露了出來,肅穆佛容正對着杏林郎,直把人吓退了三步。
“親娘喂!真正是折壽!”杏林郎顯然對殊明妙華十分敬畏,跳開三步不講,臉色也被吓得發白。
折丹今日心情欠佳,沒心情看杏林郎耍寶,長臂一伸,勾住杏林郎的後領拖到面前來,臉色十分難看:“阿清跟孩子們怎樣?”
杏林郎這才想到旁邊還有個脾氣更壞的硬角,摸摸腦袋連忙回道:“兩個孩子倒是沒什麽,不過蕳清夫人的靈力……耗損的有些大,而且我說難聽點,她陰德虧損,恐怕以後的日子難過。”
誰料折丹聽了句話,冷哼一聲,竟是狠狠剜了白将離一眼;徐岫不悅的擋在白将離面前瞪了回去,只覺折丹莫名其妙。
好在折丹也并未多加糾纏,只是很快收回目光,顧自往屋裏去了。徐岫将這件事說與白将離聽,也只換來對方毫無所謂的表情與應和聲,看着對方一副拉着自己就滿足的模樣,徐岫實在忍不住哭笑不得:“我覺得我好像在挑撥離間一樣,你都沒有生氣,反倒是我一肚子火。”
“沒關系,這樣我也喜歡你。”永遠抓不住重點的白将離一板一眼的說着情話,雪司蘭站在他身後,神色分毫未動。
徐岫搖頭笑了笑,別過頭去看被杏林郎纏得一臉怒氣的幽厲。
過了一會,屋內忽然傳出了聲響,之後只聽折丹一聲怒喝,之後便見着人怒氣沖沖的走出來,懷中一左一右抱着兩個孩子,滿面煞氣的對徐岫與白将離說道:“阿清要見你們。”像是傳這話他也非常不願意一般,話音剛落便擡步離開了。
真奇怪,蕳清居然也會惹怒折丹?
曾經見過折丹修建秋千模樣的徐岫不免覺得怪異,心裏升起些不詳預感,摸了摸心髒,最終還是拉着白将離進了蕳清的屋子。雪司蘭緊跟其後,但行至門口時,卻被攔住無法跨入一步,而房門也在白将離收回腳後,自動的合上了。
屋內燃着香,窗門緊閉,蕳清坐在床上,滿面病容,神色非常憔悴,已經十分明顯的消瘦下去了,見白将離與徐岫進來,也只是勉力露出一個淡雅的笑容來,靜靜說道:“失禮了。”
這時候徐岫恍惚覺得,蕳清實在是不像一個女人,她總是與很多人有牽扯,但每個人都非常敬重她。與她深交,或是進入她的卧房,似乎也并不是什麽很大不了的事,尤其是蕳清自身而言,也格外坦蕩自然。
徐岫對這個時代的女性在禮節上了解的不算多,唯一一個認識的,玉英卻絕不會是蕳清這樣的女性。
“怎麽這麽心急?”白将離拉着徐岫找了椅子坐下,淡淡出聲問道。
蕳清微微苦笑了起來,輕聲道:“折損陰德,總不好叫我的孩子受過。”徐岫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敏銳的感覺到身邊的白将離迅速的僵硬了起來。
很快,蕳清又偏了偏頭,看着徐岫,這時的她顯得分外蒼白柔弱,卻有一種叫人無法忽視的氣勢。徐岫在她的注視下心跳的厲害,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即将破繭而出,他卻無法阻攔一樣。而蕳清的聲音,也很快證明了這一點。
“徐岫,不如我們重新認識一下?”蕳清笑得分外溫婉柔和,“我是玉英宗清蘊門下,荀修。”
一時寂靜無聲。
徐岫到整個人都難受起來時才發覺到自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等到他慢慢反應過來時,才發覺手掌異常疼痛,擡頭看去,白将離滿面青白的對着他。
“原來……是你。”徐岫喃喃道,如此一來,心中不解,便大半理了清楚。
蕳清只是笑着,淡淡對白将離說道:“你莫要急,我與你相識的那位師兄并不相同,荀修那日替玉英受劫,你應該是知曉的。”見白将離點點頭,便接下去說道,“從那一日起,我便不是荀修,而是蕳清;也是從一日起,望天機成了荀修。”
“阿岫?”白将離喚着他,聲音隐約有些不确定,“是師兄?”
徐岫閉了閉眼睛:“沒錯,那一日……我确實搶占了荀修軀體,但并非我所願。那麽……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救我?我原以為你救我是為了荀修的魂魄,既然你是荀修,那便說不通了。”
“這件事,我之後便會與你說的。”蕳清說道,“其實我倒也并未騙你,我雖是荀修,卻也不是絕對的荀修,我是魂魄缺損之人,而當日荀修的七魄屬你,三魂歸我,只因我有他的記憶性情,卻也算不得一個完整的荀修。世上焉有死而複生之法?你那日被挖心,不過是荀修七魄代你身受,故此你可以魂歸原軀。”
“難怪……那一日初見,我如何也想不通,為何我會忽發心疾,又在夢中遇見你。”徐岫苦笑,“之後雖也憂慮,卻漸漸遺忘,你與我當日三魂七魄牽引,你想尋個由頭見我,只稍一動,我自然是感同身受。”
也難怪……我竟會對那些術法與煉丹如此娴熟,還道是演化作本能,卻沒仔細想想藥物千萬種,即便本能,又哪能記住變幻萬千的藥方。
三人沉默許久,白将離忽然起身,推開了門出去,當門再度合上的時候,蕳清便說道:“我現在便可以跟你說了。”
她似乎便是在等這一刻,徐岫看着她面若桃花的容顏,實在無法相信這具身軀下藏着的是一個男人的靈魂。
蕳清目光灼灼,明眸善睐,啓唇道。
“我救你,只是要你去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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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