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⑦

最終,因為賭氣,謝湦上了S大的經濟學專業。

其實,林沉第二天有跑回去找老師詢問是否能改志願這事,但機會只有一次,填了就不能再改了,要是謝湦還想學攝影的話,只有上了大學考慮轉專業一條路可走。

老師以為是林沉腦子沒拎清,填完志願後又後悔,把人拉住教育了一會。

“你們這些小年輕不知道怎麽想的,做事太沖動,不知道好好想一想,現在後悔來得及麽?我看你們就是歲數往上漲了,腦袋還是一顆馬鈴薯!”

電腦室指導報考的老師估計是常年從事單一的工作,讓他滿腹口舌之華懷才不遇,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犯錯的同學,長篇大論一頓說教,好似憋了很久,今日如洪水放閘,甚是舒坦。

林沉佯似垂頭喪氣點頭哈腰聽下去,後來實在不知這老師像餓了千年的“猛獸”,如果自己不找借口及時走開,“猛獸”還大有邀請他回家“好好說說填志願”這事。

七月底的時候,林沉和謝湦都收到了S大郵寄的錄取通知書,通知書是統一寄到高中學校,再由老師在群裏通知,大家各自來領。

自從選了自己不喜歡的專業,謝湦對于那張紙也沒有很在乎,他沒有去學校拿,是林沉幫他代領的。

拿通知書這天,林沉從學校返至謝湦家,啥也沒得到,就一扇緊關的大門和他大眼瞪小眼。

二姑喜出望外,她手裏捧着象征榮譽的通知書,念叨着我家阿沉真厲害。她高興地出去小賣鋪買了好多糖,在小巷裏挨家挨戶的發,鄰居大家都知道她家出了個大學生,以後這傻女人有福氣享了。

大多數人還是給二姑道喜的,只有少數人臉上笑嘻嘻,一手接過二姑給的糖,另一手關上門臉立馬垮下來,嘴裏醋溜溜地說幾句,什麽“恭喜”“盡享福”都是虛情假意。

林沉在這片地生活了多少年了,來來回回小街道走了數萬遍,那些圍在一起說閑話的老頭頭老太太的德性他都清楚,他們迎面看見二姑熱情似火,背地裏老傻子,死女人的髒話順嘴就出來,一點也不帶磕絆。

見不得別人好是這些閑人的常态,僅憑一張嘴就能對一個人的一生評頭論足。

林沉實在受不了有些人拿了二姑的糖轉頭還罵她傻,他将二姑牽回家,關上門,開風扇,坐在沙發上,正色說:“二姑,大熱天的就別往外跑了,累不累啊。”

二姑袋子裏的糖還沒發完,她樂呵呵地數糖,準備給下一家。

“不累,阿沉考了大學,是好事,要在邊上都走一圈,把喜氣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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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心思淺,她一輩子都圍繞着林沉,在她心裏,林沉就是最好的,要是林沉做了什麽大事,她有能力鐵定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的,在她那裏,大肆宣揚才能讓大家都知道,她家的林沉有多好,多厲害。

“您還是歇着吧。”林沉不想讓他二姑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考上大學在這個時代是一抓一大把的事,也沒有什麽值得拿出來說的。“您自個兒高興就行,出去宣揚大家還都笑話。”

二姑數糖的手頓了頓,“笑話啥,這是好事,我高興呢。”

“可不見得所有人都高興!”林沉說,“二姑,咱們生活在這巷子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裏得有數,您告訴別人我考上了大學,有幾個人是真心和您一樣感到高興的呢?相反很多人是在看笑話呢,幾乎沒有人關心你家發生了什麽事,除非是不好的事,這年頭茶飯吃喝飽,三兩閑事高高挂,能讓他們眉頭動一動的,也只有誰家攤了事,閑言私語傳一傳才高興。您這樣出去發喜糖想散喜氣,可誰在乎呢?”

不得不承認,見不得好才是閑聊常态,長舌才有話題。

二姑手掌攤開,數好的糖堆積在上面,這時,一滴眼淚砸了下來,砸的林沉心一驚。

“二姑就是高興,想讓他們也替你高興,林沉是二姑的,二姑驕傲,二姑沒想那麽多。”

她哭林沉就慌張,連忙哄道:“我、我也不是責怪您呀,我不想看二姑高高興興給別人發糖,別人還不領情。”他抹抹二姑的眼角,心疼說:“林沉不管別人,只要二姑一個人為我高興就行了,二姑在我這裏最大,誰都比不上,這些糖你給別人吃都不給我吃,看來我在二姑的心裏還不知道能不能排上號呢。”

林沉是二姑的寶,他這樣說,二姑慌慌張張把糖一股腦倒給了林沉。“給你吃,我最寶貝阿沉,不給別人吃,都給你吃。”

二姑其實也挺好哄的,只要林沉好,二姑絕頂好。

“乖。”林沉朝二姑一笑,他笑起來兩邊有兩道特別明顯的括號,莫名的有點像電視裏的公子哥,帶着點清冷,又非常的溫柔。

八月份在悶熱的夏天中趕馬似的過去,九月份一到,林沉就得收拾收拾去S大報道了。好在是鄰省,坐高鐵一個半小時,再轉個公交車半個小時就到了。

謝湦和林沉一起坐的火車,兩人行李都不太多,總共也就兩個背包,兩個箱子,不至于累,他倆不像其他同學有父母送,公交車上人擠人,路上又一路紅燈,半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拖了有一個小時。

下午四點,公交車終于開進了學校,直達南門體育館,那裏是迎接新生的地方。

林沉下了車,看到很多五花八門的橫幅,學校為了迎接新生,每個學院都還拉了啦啦隊,口號喊得震操場,除了吓唬新生,不知道還有什麽用。

四點多,時間卡的不上不下,林沉和謝湦貌似是他們各自學院來的最遲的一撥人,還有些同學開學前一天就來了。

新傳學院和經濟管理學院的新生迎接服務點中間就隔了個體育學院,很不湊巧,領了宿舍門鑰匙和校園卡,被子三件套剛好發完。

發被子的學長本來想向其他學院先借,可人家學院也來了報道的同學,不好借給他們,所以只能去倉庫拿。

“那個,你們兩有事嗎?沒有事的話跟我一起去拿被子吧,就在體育樓裏,還有其他學長給學弟學妹們送宿舍了,人手不夠。”

林沉和謝湦倒沒關系,反正他們也不着急。

他們跟着學長進了體育樓,路上這位學長還向他倆解說了體育樓的結構,只是體育樓挺大,同一樓層還有許多拐彎和小樓梯間,別看學長說什麽,林沉點頭應着,其實他一屁不通。

到了放被子的倉庫,學長接了個電話出去了,然後……他倆被鎖在了底下一層。

林沉看着鐵栅門,開了手機裏的手電筒照明,有點發懵。

“什麽情況?”

開學第一天被鎖倉庫,這是什麽電視劇劇情?

林沉打開手機微信,還沒找誰發微信求救,最上面紅欄晃瞎了他的眼睛。

【網絡未連接,請檢查你的網絡設置】

他想起來了,他手機欠費沒網了。

“謝湦,你手機有網嗎?”

謝湦僵屍似的笑了笑,說:“我手機直接沒電,我還想着一會去宿舍充電。”

歷史驚人的相似,林沉又被這破手機逼入了絕境。

“太坑了吧,上次咱倆被困在山上,手機沒信號,現在你手機沒電,我手機沒網,我倆犯沖麽,待一起就出事兒!”林沉往下扒拉微信界面,盡管屁用沒有。

“沒網我也充不了話費啊,”他說:“你說這學長是不是給誰說好了,拐新生賣啊,接了個電話就走了,也不管我們。”

他環顧整條走廊,烏漆嘛黑,只有他們手裏亮着光,鐵栅門外也是一片黑,當時他們進來的時候可走了好長一段道。

這氛圍拍恐怖片真是絕了。

林沉扒着門,不抱希望地喊了喊。

“有沒有人啊?”

空蕩蕩的地方将他的聲音拉高了好幾個分貝,大晚上的頗有些毛骨悚然。

“別喊了。”謝湦的聲音飄飄蕩蕩,輕地像飄在空中的羽毛,林沉正想回頭,一雙手貼上了他的脖子。

“這裏只有我。”

“卧槽!”

謝湦和林沉同時出聲,林沉看鬼片不動容,要真到了自己身上,汗毛倒豎那是肯定的,何況在這空無一人的地下一層,謝湦想讓他早點歸西可以直接說。

他一跳彈開,定神看謝湦壞事得逞的笑,心裏氣的沒辦法,只好怒道:“謝湦,大晚上的你吓死我好玩啊!”他胸膛那顆心髒跳得極快,搞得他差點沒喘上氣。

謝湦只在逗他,看他炸毛的樣子覺得好笑,一把把人拽進懷裏,撫順他的後背,低聲說:“人家害怕可是鑽進男朋友的懷裏的,你怎麽跟我想的不一樣。”

“媽的,你在後面吓我,我沒一頭撞上鐵門撞死就算我命大了,往哪鑽。”林沉心跳逐漸恢複,語氣也正常後,略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謝湦,你是來折磨我的吧。”

“沒有。”謝湦一臉正直,撫着林沉後背的手從他衣服下擺鑽進去,一下一下摸着精瘦的腰。

兩人在鐵栅門這邊待着,過了好一會,林沉意味深長地說道:“每次只有這種時候,才感覺我倆在一起。”

謝湦:“這種時候是什麽時候?”

林沉:“說不上來。”

四下無人,好像陷入絕境,只有彼此。

“哎,你喜不喜歡我?”林沉問。

“嗯?喜歡。”謝湦答。

“喜歡我哪,喜歡什麽?”林沉接着問。

謝湦想了一會,才說:“眼睛,還有傻逼。”

林沉哼了一聲,在他肩膀上拱了拱,說:“我謝謝你,後面那個可以不用加。”

“我老早——”

“嘿!”

林沉被一聲“嘿”吓得一激靈,回頭看發現有人打着手電筒來了。

是下午那個學長。

“對不起,對不起,我他媽接了個電話回去忘得一幹二淨,我吃飯的時候還想着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忘記了。”學長叫了保安一起過來的,他一邊道歉一邊說:“真不好意思,出來我請你倆吃飯,罪過罪過。”

林沉後面的話噎回嗓子裏,他挂在謝湦身上迷迷糊糊的,學長好一頓叽叽喳喳才将他叫清醒了些,連忙擺手說不必。

學長是個老實人就是有點粗心,他堅持請林沉和謝湦吃飯道歉,兩人實在不好推辭,于是在學長的帶領下,他們去校門外的廣場吃了啤酒燒烤。

學長是新傳學院新聞專業大二的學生,名叫趙研。他分別問了林沉和謝湦的名字,然後給人倒啤酒,吃吃喝喝,趙研臉上起了紅暈,從随身攜帶的書包裏拿出兩張表,說:“既然如此,兩位學弟要不要加入我新傳編輯門派呀,親得我派前輩真傳,入股不虧哦。”

雖說請客賠罪,實則另有所圖。

奸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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