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南天晴跌坐在椅子上,南陌生看着她虛弱的身體不忍心再逼迫她,靜默的站在一旁。

諸葛玥手心裏躺着一粒解藥,看了南陌生一眼,對南天晴道:“南姐姐,這是追魂散的解藥。”

南陌生上前便要奪了解藥,諸葛玥早有防範,閃避到一旁。

“陌生,人命關天,你真的要要他的性命嗎?”

別人的命,諸葛玥自是沒有放在眼裏,但是南陌生明顯是打定主意一命抵一命的,她便不能讓南陌生陷入如此境地。

南陌生心思百轉,還待要去毀了那解藥時,被南天晴緊緊抱住。

南陌生不敢再用力,怕傷了南天晴。

“小玥,喂解藥。”南天晴大聲說道。

諸葛玥朝展七使了一個眼神,讓她幫忙把林亭之扶起來,掰開他的嘴巴,把藥塞了進去,展七一掌拍向林亭之的胸口将藥震了進去。

須臾,林亭之便悠然轉醒,臉色仍舊慘白如同鬼魅。

“我,我怎麽了?”林亭之還有些晃神,片刻想起什麽似的,大叫道:“酒,酒裏有毒。”說着看向南天晴,發現她臉色不是太好,忙問道:“天晴,你沒事吧?酒裏怎麽會有毒呢?”

南天晴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回去。

“亭之,你感覺怎麽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亭之抓住南天晴的手,害怕的看着屋裏的人。“天晴,是誰下的毒要置我于死地嗎?”

南天晴為難的看着他,一面是她相依為命的妹妹,一面是她未來孩子的父親,她陷入了兩難。

諸葛玥站出來解圍。“酒是我帶來的,裏面裝的不是平常的酒液,是藥酒,普通人喝了不會有事的,可能是南姐夫對這藥酒過敏才會有這麽大反應。”

林亭之不相信任何人了,他看着南天晴,眼裏還有恐懼。

南天晴點點頭。“小玥說的是真的,你現在不是也沒事了嗎?我扶你到床上躺着吧。”

“酒裏分明是有毒,天晴,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麽?”事關自己的性命,林亭之怎會被三言兩語便糊弄過去。

諸葛玥看了胡雲雲一眼,胡雲雲心領神會,上前抓住酒壺,倒了一杯喝光後看着林亭之。“你看,我喝了就沒事。”

林亭之的疑雲稍減,卻不要別人攙扶,南天晴只好自己扶着他離開。

南陌生安靜的坐着,胡雲雲此時不敢多話,和展七一起看向諸葛玥。

諸葛玥走到南陌生身邊,接過她手裏的毒酒和匕首,扔到桌上,哐啷一聲悶響,讓南陌生的身體随之一顫。

“陌生,我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念頭……”諸葛玥把手放在南陌生的膝頭,沉聲說。

“是我沒有告訴你們,不然你們一定不會配合我的。”南陌生淡漠的說。

“陌生,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連我們也算計,還有南姐姐,你這樣真的太傷她的心了。”諸葛玥不可理解的看着南陌生。

“我本來就這樣,是你們從來沒有了解過我。這一世,除非我死,這一切才能結束。”南陌生冷笑道,不顧三人的錯愕,說着心裏積郁許久的固執。門口又出現南天晴的身影,南陌生看着她的眼睛,沒有停下那些瘋狂的言辭。“晴,我要她的生命裏只有我一個人。無論生死,我總要達到目的。”

南天晴沖過來,一個耳光狠狠的打在南陌生的臉上。

展七一個閃身,便将兩人隔開。南陌生淡淡道,臉上甚至還挂着微笑。“展七,讓開,我沒事。”

聞言,展七站到了一邊。南陌生看着南天晴,嘴角始終帶着笑。“晴,你回來了?”

胡雲雲驚異的看着南陌生,拉拉諸葛玥的衣袖,小聲的問:“陌生好像不太對勁,她……怎麽還笑得出來?”

諸葛玥也擔憂的看着南陌生。

南天晴失望的險些站立不穩。“我以為你會認錯,會對你做的錯事反思,是姐姐以前太縱容你了,才讓你對待人命如此兒戲。陌生,究竟是你變了,還是姐姐變了?我最後問你一句,你非殺他不可嗎?”

南陌生垂下眼皮,盯着南天晴繡着花的鞋子看了一會兒,一聲綿長的低吟從她的喉裏傳出來。“是呀,非殺不可。”

南陌生突然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南天晴。“那麽,晴打算怎麽做呢?先殺了我嗎?殺了你的妹妹就可以救你一直護着的人了,你是這樣想的吧。人都是自私的,不可能遂心的時候總是會選擇更容易的事情。”

南天晴無力反駁了,什麽時候南陌生變得如此陰暗了,都怪她,只顧着忙家業,對南陌生的關心便不那麽多了。如今,她該拿她怎麽辦?

“阿生,娘有一位故交,在命途山上參佛悟道,名號枯心大師,她精修禪學,姐姐曾經有幸聽過她講道,對未能多聆聽佛音感到遺憾,你就幫姐姐圓了這個心願吧。”南天晴的話音不高,語氣中的堅定卻不容南陌生拒絕。

胡雲雲驚呼道:“命途山?那裏的生活很凄苦的,南姐姐怎麽能将陌生送去那種地方。”

南天晴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清修之地,自不會受俗事所累。只要心中富貴,身在何處又有什麽不同呢?”

可是聽說命途山道路崎岖,很少有商戶願意上去,山上的生活很貧瘠的,南陌生的小身板能受得了嗎?還有那枯心大師,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想與的人,胡雲雲很為好友擔心。

諸葛玥也皺起眉頭,雖然陌生犯了錯,但只是因為她心裏有了想不通的,只要好好勸導将她心裏的郁結打開,便可以了,諸葛玥不覺得南天晴類似讓南陌生自生自滅的做法是對的。陌生應該只是心裏一時不平衡,乍然要将疼愛自己的姐姐分出去,換作誰都不會高興的,南姐姐這樣,恐怕會傷了陌生的心。

展七倒是沒有多大反應,仿佛木雕般站在那裏。

南陌生更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沒有用言語刺南天晴。“如果這是你想讓我做的……”南陌生頓了頓,希冀的等着什麽,南天晴沒有如她所想的開口。南陌生繼續道:“我便如你的願。”

沒有耽擱,南天晴和南陌生等人回了學堂,告知院監陌生要辭學的消息,收拾了行裝,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往命途山。

山路上,南天晴爬了一段路便有些氣喘籲籲的。

南陌生一直看着腳下,終于忍不住看向她。“你累了,就回去吧。我可以自己上去的。”

南天晴搖搖頭。“我要親自将你交付枯心大師,才放心。而且就這幾步路,難不倒姐姐的。”

南陌生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扶着南天晴,讓她能夠輕松一些。此時只有兩人相依,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時光,南陌生不禁淚濕了眼眶,不想讓南天晴看見,将頭撇向路邊的雜草中,徐徐的晚風吹拂着面頰,像情人的手那麽溫柔。

雖然想将時間拉長,想讓這段路永無盡頭,但是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

南天晴道明來意,便被一個小沙彌領着兩人到了一間竹屋前。

“枯心大師就在裏面,兩位可以進去。”小沙彌說完便走開了。

南天晴扣了一下門,裏面傳來一聲響動。兩人進去,南陌生第一眼便看見依窗而立的人,少了三千煩惱絲的枯心大師的五官讓人感覺更加明亮,即使一身僧衣仍能看出她不凡的氣質。只一眼,南陌生便将枯心大師的音容樣貌記住了,也許這便是眼緣。

屋裏的擺設也很簡單,足以看出這裏的主人是如何深入簡出。

“天晴特來拜訪枯心大師。”

“你是莫回的大女兒?”枯心大師仔細的打量了南天晴幾眼,便認出她來了。

“莫回正是家母,我幼時陪伴母親見過大師一面,沒想到大師還記得。”

“你長得不像她,倒是可惜了。”枯心大師淡淡道。

莫回生的美麗不可方物,南天晴更多的像南宮,雖然也是美人,卻沒有莫回那般美得動人心魄。南天晴自是聽出枯心大師話裏的意思,母親那樣絕美的人兒百年難得一遇,她能繼承十分之一已經很是感激了。“天晴此次前來,是想拜托大師收留家妹南陌生。”

枯心大師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向南陌生,她緊緊抿着唇瓣顯出她倔強的性格,五官還沒有化開隐隐有一股戾氣隐藏其中。“你是想讓她削發為尼呢,還是只做一個俗世弟子?”

“這,晚輩只想讓家妹在您這裏精修兩年,大師看着方便給她一個俗世弟子的名便可。”南天晴說完,便等着枯心大師決定。

“既是莫回的女兒,我自會好好看顧。”枯心大師應下之後,南天晴欲去山上的寺廟借宿一宿,被枯心大師喚住了。

“我這竹屋旁邊的房間是空的,兩位可以自用。”

南天晴謝過她,和南陌生一道出了竹屋。

“阿生,不要怪姐姐狠心,你心裏是生了魔障,跟着枯心大師你一定會有所悟的。”南天晴收拾好空着的屋裏的床鋪,将桌上的塵埃細細的擦拭幹淨,便走到一直低頭不語的南陌生面前,語重心長的說道。

南陌生低着頭,不作聲。

南天晴便自顧說下去,從兩人小時候的一些瑣事講起,希望南陌生能多少聽進去,她不想讓兩人之間變得沉默,那會讓她害怕,仿佛有什麽東西會鑽入她停息的片刻。

“我們小時候,你就喜歡摟着姐姐睡覺,那時你老愛往姐姐脖子裏吹氣,姐姐怕癢,不讓你吹你便使小性子。這些你還記得嗎?”南天晴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南陌生,看見她有所反應的點頭便欣喜起來。

“這些都是姐妹之間常有的,我們又比普通人家的姐妹親厚一點,你便将親情誤認為愛情了,姐姐希望你打開心胸,不要被自己心裏的錯覺牽絆了。”南天晴試着開導南陌生,讓她不要陷入不可回頭的地步。

南陌生不再反駁她,任由她說下去。

枯心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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