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家宴

“大哥,提前回來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陳揚還沒站穩就發問。

擱在以往,陳铖準會逮住陳揚臭罵一頓。如今,他只是用眼神示意陳揚坐下,繼而緩慢的把路上遇到的事情對他講一遍。

當陳揚見陳铖三言兩語的把海上戰争概況完,若有所思的看了陳铖一眼,總覺得對面的人變了。

不待陳揚思索出陳铖哪裏變了,就聽到他說:“我見都城裏一派路不拾遺的景象,自認為別處的百姓過的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陳铖說着不禁深深的長嘆一聲,說:“自崇州到朔方城去的在路上,時常碰到想蘇钰那樣大的孩子跟着父母下田做事。後來派人打聽方知道,好多百姓每季收獲的糧食勉勉強強夠吃。”還不是吃飽。

“大哥,大嫂早就把人頭稅廢除了,再說,咱們金玉幅員遼闊,有些地方貧瘠是很正常的。”陳揚看到陳铖臉上的自責,接着說:“你若實在擔心窮苦的百姓會餓死,大不了把那邊的雜稅減免掉,等他們的生活好了再同別處一樣。”

“你想的倒是簡單。”蘇玚從內室走出來,淡淡的說:“一旦放出免稅的消息,善于鑽營的商戶和富足的世家大族,準會跑去圈地。”

“也是。”經蘇玚這麽一提醒,陳揚想到了人心的貪欲,思索好一會兒,陳揚也沒想出別的方法。于是就說:“要不,小範圍實施?”

“這樣也行,但是只靠減免雜稅,只能治标不能解決根本。”蘇玚搖着頭,沉吟一下,看着陳铖說:“如果把一些富裕的商戶遷去貧困的地方,怎麽樣?”

“萬萬不可!”陳铖忙說:“這樣的法子很容易引起商戶的暴亂。”

“所以,一切就交給你了。”蘇玚笑嘻嘻的趴在陳铖的肩上,無所顧忌的在他的臉上咬一口。

陳铖摸着濕漉漉的面頰,沒好氣的瞪向耳邊的人,說道:“照你這個折騰法,國庫就成擺設了!”

“陳铖,說話之前先想想自己!”蘇玚點着陳铖的腦袋,擡頭對陳揚說:“你來評評理,是我這花費的銀錢多,還是你大哥見天的在勞民傷財。”

“大哥!”陳揚的話音一落,發現陳铖看他,就說:“東北的程部和西南的向部先不提,只說這次崇州的海軍急行軍到東面的海上,一路上花費多少財力,大哥,你算過嗎?”

“來回沒用二十天,還能花多少。”陳铖不在意的擺手。

陳揚見他這樣仿佛早已料到,随即就說:“大軍開拔,鍋竈糧食這些必須的暫且略過。戰争結束後,武器的維修,戰船的保養,戰時甲胄的支出等等,據不完全統計,一萬大軍每天最起碼消耗百金。”

“這麽多!?”陳铖不信的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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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陳揚白眼一翻,問道:“戰争結束後,你還看到過大嫂的嫁妝嗎?”

“這話什麽意思?”陳铖納悶的轉向蘇玚,問:“阿玚,你的嫁妝?”

“戰争剛開始,就被我用來換武器和糧食了。”蘇玚說着見陳铖臉上的懊惱越來越明顯,無語的笑出聲。捏着陳铖的鼻子說:“我又沒讓你賠,玩什麽臉色。”

“阿玚,我發現,除了打仗,別的我什麽都不會。”仔細想來,以前打仗的時候,他好像從沒擔憂過士兵的吃飯問題。

“你還會治軍。”一盤散沙的野路子能被他休整的鐵板一塊,蘇玚自認重活一世的他也沒有這份能耐。

不想讓陳铖多想,蘇玚幹脆坐到他腿上。

陳铖一見蘇玚坐着還不老實,忙伸手環住他,哪裏還能能專心的去想以前的“過失”。

然後,蘇玚才問陳揚,“錢耀祖好用嗎?”

“有點不聽話,我也弄不清他是假傻還是真呆。”想起錢九品對庶務的精通,怎麽都不相信他的情商為零。

蘇玚聽到陳揚說,最近錢耀祖是看誰不順眼就參誰,琢磨一會兒就問:“奏折被你駁回之後,他有沒有再參奏折上的人?“

“當然沒有!”陳揚不作他想,直接說:“他知道再上奏都無用,怎麽可能還犯傻。”

“我看你才傻!”陳铖撇着嘴道:“錢耀祖入朝時第一次的上表的折子,你駁回了嗎?”

“這個啊?”陳揚想了好一會兒,才說:“當時為了做做樣子給大臣們看,奏折被我撥回去兩次。”

“那他後來為什麽還繼續上奏?”陳铖目光灼灼的盯住陳揚。

“他知道我一定會對那幾位包藏禍心的大臣動手。”陳揚說。

“他知道?”陳铖反問道。

“對!”他知道所以連續上奏,那現在,陳揚一想瞪大了眼,怪叫道:“奶奶的,一個九品芝麻官吃了雄心豹子膽,敢試探爺!”

“陳揚,你幾歲了?”陳铖聽到他語裏的粗俗,眉頭微皺,說道:“不用對錢耀祖在意,他雖然是把利劍,但絕不會傷到你。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陳揚急切的問。

“這把劍要鑄造好了才能用,用的時候還要看你怎麽用。”陳铖意味深長的看向對面的弟弟。

“大哥,我知道了。”陳揚的腦袋轉的快,陳铖稍微一提醒,陳揚就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錢耀祖攥在手裏,讓他成為自己手中的一個紙鳶。

陳铖剛想再囑咐陳揚兩句,見陳帆帶着家眷過來了,三兄弟幾年沒見,陳铖也就不再廢話,待陳揚的妻兒過來,膳食就被擺在了清涼殿的大殿上。

飯桌上,三家人并沒有秉持着食不言的規矩,陳铖和兩位弟弟随便聊聊家常,蘇玚默默的坐在他身邊為蘇钰夾菜。

話說因為陳帆和陳揚小孩太小,又沒有蘇钰的芯子,只能被侍女和奶娘帶着。所以,當鄧佳正看着自家的孩子有沒有在鬧人,不經意看到對面分外和諧的一家三口,心中已經沒有初時的震驚。

蘇玚感覺到鄧佳的打量,更是連頭也不擡了。就怕他一開口,兩個弟媳再誠惶誠恐的起身答話。

陳铖見蘇玚用筷子胡亂的撥弄碗碟,說道:“阿玚,吃飽了就去睡覺,我們再喝一杯?”

“知道了!”蘇玚聽出陳铖的詢問,再說,他同鄧佳他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又不能對鄧佳說:“你們趕緊吃趕緊走,我們和陳帆私聊!”于是,抱起扒着碗沿子不放的小孩,說:“兒子,咱們走了。”

“父皇,我在這裏陪爹爹。”陳帆說的邊外世界,他還沒聽夠呢。

“跟你父皇回宣室。”陳铖瞪着眼說。

“爹爹……”蘇钰見他不同意,小嘴一撅,圓溜溜的大眼乞求的移向陳帆。

“大哥,孩子想留下就讓他待在這兒。”陳帆笑着指着自己的兒子,說:“讓他們兄弟一塊玩玩。”

陳铖不知蘇钰為何要留下,但絕不會想着和真正的幼兒玩。伸手奪下蘇钰手中的碗,呵斥道:“哪兒哪兒都有你!”

“爹爹,你壞!”蘇钰轉身抱住蘇玚的脖子,歪着腦袋說:“父皇,明天下旨,你把爹爹休掉,再給我找一個好的。”

“娃娃,你準備好要挨揍了嗎?”蘇玚接過侍女遞來的披風,把蘇钰包好,才說:“我要是把你放下,你爹的大手已經扇在你屁股上了。”

“父皇,人家就是想聽故事。”蘇钰難得的向蘇玚撒嬌,說:“父皇,你在朔方城生活過,那你見過白皮膚藍眼睛的紅毛怪那?”

“這話聽誰說的?”蘇玚坐進軟轎裏,輕輕的往蘇钰腦袋上拍一巴掌,“那是因為種族不一樣,所以才和咱們長得不同。”

“就像,就像向叔父去年送來的高鼻梁,眼睛深邃的異域美人嗎?”蘇钰邊問眼睛還跟着一閃一閃。

蘇玚見他如此會作怪,心中很是好笑,就說:“那位美人父皇還讓人給你留着呢。”

“父皇,美人是給爹爹的。”蘇钰見自己被反将一軍,嘴角一彎,說道:“我聽小太監說,美人能給我生下小妹妹,父皇,是不是啊?”

“娃娃,你爹爹沒揍你,你想在父皇這裏補回來,是不是?”蘇玚說着就去扒小孩的褲子。

蘇钰見他來真的,一個翻身,滾到床榻的最裏面,嗲聲道:“父皇,娃娃在和你開玩笑,你怎麽能當真呢”

“帶你出去真是個錯誤的決定!”蘇玚看到小孩臉上的暗樂,捂着額頭反思,他怎麽就覺得四個月前的蘇钰是個皮孩子呢。

“父皇,以後我幫你看着爹爹,你饒我這一次吧?”蘇钰覺得,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今兒這一天也就安然過去了。

誰知,蘇玚的眼睛一睜,怒道:“滾過來!”

蘇钰麻溜的滾到蘇玚身邊,眼睛一閉,就等着巴掌的到來。可是,半晌之後,蘇钰感覺到溫水的惬意,疑惑的睜開眼:“父皇,咱們是在洗澡?”

“你真以為我要揍你呢。”蘇玚不屑的橫向蘇钰。

“嘿嘿,父皇……”蘇钰舔着臉挂在蘇玚的身上,看到陳铖大踏步的進來,叫道:“爹爹,快來洗澡澡啦!”

“好好說話!”陳铖摸着身上的雞皮疙瘩,走到蘇玚身邊坐下。

“怎麽這麽快?”他們不是應該秉燭夜談到天明呢。

“陳帆的兒女對這邊的環境不熟悉,有點鬧,他就陪鄧佳回房了。”陳铖說着把蘇玚身上的光屁股小孩扔到一旁,然後叫侍女進來為蘇钰洗澡。

“爹爹……”蘇钰在水裏撲騰幾下,才被随後過來的侍女解救出來。這下蘇钰不幹了,“你要謀殺?!”生氣的指着陳铖。

“謀殺?”陳铖哼了一聲:“殺你用的找謀嗎?”

“……”陳铖那明晃晃的鄙視,好險沒把小孩憋死。見他抱起反應不及的蘇玚就走,蘇钰後知後覺的問:“爹爹在吃醋?”

侍女自然不敢議論主子的是非,只剩滿室的空氣與小孩兒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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