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年輕人都喜歡鬧,飯局結束後,就有人建議去K歌,杜言借口喝多了身體不舒服,在街邊攔了輛的士就坐了進去。好在王老板已經提早離開了,否則他也不敢這樣。徐姐倒是特地挽留了杜言幾句,見杜言真的不想去續攤,也就揮揮手放人了。

第二天是休息日,杜言回家之後,沖了個澡,撲到床上就放心的睡了過去。臨睡前看到了挂在吊燈上,有些擔心的看着他的蘇素,嘴角咧了咧。

“沒事,不用擔心,我酒量好着呢。明天七點記得叫我起來,我帶你去新家。”

說着說着,杜言就迷糊了過去,蘇素等到杜言的呼吸平穩之後,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她不敢靠杜言太近,只是隔着幾步靜靜看着杜言的睡臉。

今晚之後,就看不到了呢……

杜言睡得有些不安穩,紛繁的夢境開始在腦海中閃過,外婆住的古鎮,從水鬼手裏救了他的老人……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哪怕一絲痕跡,卻發現留在手心的只是一捧細沙,順着指縫流走,再不見了蹤跡……

頭痛欲裂……

這是杜言在被蘇素叫醒之後的第一感覺,宿醉的滋味真夠難受的。那幫臭小子,給他等着,早晚要讓他們知道他的厲害!

看了看表,剛好七點整。杜言即便不舒服也沒耽擱,迅速起身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帶着蘇素出了門。送鬼出門也是有講究的,今天是他查好的日子,過了今天,就要再等半個月了。誰知道這半個月裏會發生什麽?杜言不想冒險。

杜言給蘇素找了幾個地方,最終挑了一處市郊的老宅子。據說這宅子是清末民初時期一個大戶建的,當時為了防白匪,還在宅子周圍建了土牆和吊腳樓,和整個宅子的樣子有些不搭,顯得不倫不類的。後來這宅子的主人一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嫡系子孫接二連三的年紀輕輕就死得不明不白,最後剩下一支的男孫也病在床上,一直都是靠着湯藥續命。直到遇上一個有些道行的風水先生看了看,才道這宅子建的時候沖撞了這裏的一所有些年月的陰宅,宅子裏的陰氣越來越重,自然陽氣便被壓制,一家子的男人到最後都留不住。當時當家的是這家的老太太,向來就信奉這些,聽到風水先生這麽一說,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收拾了細軟帶着一大家子人搬走了,自此便斷了音信,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這所宅子就空了下來。

後來那個風水先生的話傳了出去,方圓十裏的人家也都陸陸續續的搬走了,直到現在,這所宅子周圍還是荒涼得緊。市政規劃的時候,見這宅子保存得好,周圍生态也沒被破壞,便把這裏劃做了一處旅游景點,做了開發,可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景點開放以來,總是或多或少的會出一些事情,雖然沒鬧出人命來,終歸不吉利,就有人把當年的事情翻出來說這裏鬧鬼,一來二去的,閑言閑語的傳出去,到這裏的游人也越來越少了,以致現在根本就沒什麽人會來這裏,連旅游指南上都沒有這個景點。這棟老宅子又被關照說是拆不得,結果當初承包這裏的商家只能自認倒黴。

杜言背着包從大巴上下來,遠遠的就看到了這所老宅子掩映在綠樹叢中的一角,本該熱鬧的路上卻只見林間偶爾蹿過的小動物,連個人影都沒有。

拍了拍斜背在肩上的黑包,杜言低聲問了一句,“怎麽樣?這地方給你找的好吧?”

今天氣溫有些偏高,吹過的風都夾帶着熱氣,蘇素本身就懼光,雖然躲在杜言的包裏,可透過拉鎖的縫隙,哪怕是被一點陽光照到都覺得熱辣辣的難受。但是自從大巴帶着杜言和她到了這個地方,蘇素就覺得身上開始有力氣,渾身的毛孔似乎都要舒張開了一樣,舒服得直想嘆氣。聽到杜言的話,恩了一聲,也沒和杜言拌嘴,只是乖覺的繼續團縮在包裏,等着杜言将她帶去那個找好的地方。

杜言看了看表,早上七點出來的,現在已經九點多了,要趁着正午之前把蘇素安置好,否則就算這地方陰氣重,蘇素這種厲鬼也扛不住正午的陽光,哪怕照到一點,就像是人喝了最厲害的毒藥一樣,立刻就得去向閻王大人報道。

拉了拉挎包的袋子,杜言檢查了一下包的拉鏈,默記了一下送鬼的流程,确定一切都沒出錯之後,便肅穆了神情,點燃三支短香,分別朝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拜了幾拜,等到香燃盡,叮囑蘇素在他提醒之前莫再出聲,開始計算着腳底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着那所老宅子走去。

杜言曾經學過,要想送鬼,除了找到能安置的聚陰之地,還需要在送鬼的路上多有注意。香燭紙錢不可少,但腳下的步子卻不能亂了分毫,送女子厲鬼步子需為單數,1、3、7為尾數最妙,若是踏錯一步,送鬼很可能會變成招鬼,自己也會招來厄運。這些都是杜言年少時從古鎮老人那裏聽來的,那些滿是溝壑的面孔下,掩藏着多少代人的智慧。他們的學識和本領不再為主流社會所接受和承認,他們只能聚集在一起,躲在那個古舊的鎮子裏,一邊回憶着當初的所學所用,一邊暗嘆着老朽無用。

江南的水鄉,承載了這些老人多少的嘆息。

杜言輕籲一口氣,蘇素聽出了杜言語氣中認真,安安靜靜的,再沒有發出聲音。

就在杜言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那一片密林的入口之後,一個高大的男人從一個樹後走了出來,摘下墨鏡,本是暗黑色的瞳孔在陽光的反射下,竟然帶了一絲金光。

杜言走到走到那棟老宅門前,恰恰好是九九八十一步,不由得松了口氣,看起來,今天這趟會行得順利。

老宅斑駁的大門和外牆顯然已經被修繕過了。四邊角樓上的支木也像是年代不久,很可能就是之前旅游開發的時候連帶維修的。只不過旅游項目到底沒開展起來,沒了收益,這所宅子又顯得冷清,估計承包人也就歇了那份維護的心思,整座老宅子依舊透出了一股古舊而壓抑的氣氛。

宅子邊賣票的地方也空蕩蕩的沒了人影。杜言勾勾嘴角,恩,省了門票錢,很好!

從包裏拿出一支香,點燃了插在門前,口中默念着打擾了,請勿見怪。等到香燃盡,杜言繃緊了精神,走進了那扇大門。

門邊牆上的牌子上,清楚的镌刻着“白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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