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杜言坐在車裏,緊緊握着還在流血的手腕,看着車外兩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一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栾冰的突然出現,恰好把他從白晖的誘惑中解救了出來。雖然他知道白晖或許根本沒那個意思,可他險些就陷進去了,就算是現在,杜言依舊能感受到身體還沒消退下去的灼熱與酥麻。杜言相信,如果剛剛白晖趁着他神志不清的時候咬掉他幾塊肉,他可能都感覺不到疼。

不知道白晖在想些什麽,看到栾冰,下了車,卻砰的一聲關上車門,把杜言留在了車裏。栾冰似乎也不介意,笑笑的沖着杜言揮揮手,那樣子百分之百的無害。轉向白晖,卻換上了另一副表情。杜言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他的視線從流着血的手腕,慢慢的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靜默了一會,車外的兩個男人依舊對峙着,杜言拿起剛剛解開的紗布,重新把手腕包起來,也不去介意是不是會有細菌感染。小心的看着外邊的兩個男人,确認他們并沒有注意這邊,杜言握緊了方向盤,看準方向,猛的一踩油門,保時捷倏地的沖了出去。

聽到聲響,白晖和栾冰同時一愣,雙雙看向杜言,只看到白晖那輛保時捷以蛇形不勻速前進,砰的一聲撞倒了停車場的護欄,倒車,再蛇形,再撞,繼續倒車,繼續蛇形,繼續撞。

終于,在連續撞倒了四根護欄,才晃晃悠悠的丢掉了一個前燈,開出了停車場。

白晖和栾冰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或者該說他們都沒想到,杜言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舉動?他是聰明還是蠢到家了?

栾冰看着面無表情的白晖,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你的車買保險了嗎?”

白晖冷冷的看了栾冰一眼,其實,他現在完全可以追上杜言。可白晖并不想太過的引人注目,他有能力,但他必須要盡量的融入到人類的社會中去,這是他要生存下去所必須做出的妥協。所以,他有了一個體面的身份,一份讓人羨慕的産業,即便那對于他來說根本可有可無。

栾冰看着白晖閑閑的站在原地,似乎失去了和他對話的興趣,聳聳肩膀,反正那小家夥跑掉了,自己的目的也算達到了一半,看起來,這人沒搭自己車的打算,那他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你是什麽?”

栾冰發動了車子,慢悠悠的開過白晖的身邊,果然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你猜呢?”

好心情的眨眨眼,栾冰可以清楚的看到白晖愈發冰冷的雙眼。

“那個,是我的。”白晖雙手插袋,居高臨下的看着車裏的白晖,“我的東西,不喜歡別人染指,哪怕是想想都不行,明白嗎?”

呦?栾冰趴在車窗邊單手支着下巴,嘴角一勾,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是誰,神嗎?還是閻王老子?突然失去了和白晖多費唇舌的興致,栾冰搖上車窗,吹了一聲口哨,踩下了油門。

無所謂,反正他不是來和他做朋友的,沒聽說過哪只雄獅子樂于在活着的時候和別的獅子共享母獅的。雖然這個比喻或許不太恰當,不過,那又如何?他喜歡挑戰,喜歡血腥,喜歡用自己的雙手撕裂面前的敵人,然後占有那一直被争奪的獵物,更何況,那個小東西确實有這個價值。

有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栾冰的心情好了不少,而白晖卻冷冷的站在原地,眼神黯了黯,一個閃身,躍上了停車場的頂棚。

路過的一輛車主看到了一瞬間的光影,停下車,揉揉雙眼,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眼花了嗎?

杜言一路開着車,小心的注視着前邊的路況,生怕一不小心再撞到什麽東西。他有駕照,還是大四畢業那年考出來的。當時,教杜言的師傅在收了他兩包中華之後,語重心長的對杜言說道,如果杜言真的打算開車上路,至少還要上他這裏回爐一下,否則,杜言準會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馬路殺手。連手動擋和自動擋都分不清的人,也不知道駕照究竟是怎麽考出來的。

一路心驚膽戰的把車開回家,杜言幾乎是沖進了家門,把門關上,上了鎖。至于門外那輛車,懶得去管,反正那人早晚會找上門的,到時候再說。

杜言現在很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命都快沒了,還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做什麽?更何況那身外之物不是他的,誰愛偷誰偷去。

又回到卧室找來了符,舍去朱砂,直接扯掉手腕上的紗布,用自己的血畫出了十幾張,把家裏所有的門窗都貼了一遍,就連空調的排氣孔都沒放過。杜言癱倒在沙發上喘了一會,又撲棱一下站起來,跑去把下水道入口和水槽也給堵上了。

這下子,連只老鼠都別想跑進來了,杜言放心了。随即又覺得自己做這些多餘,把這些都堵上了,他還要不要做飯洗澡了?

收起了幾張符,杜言拖着步子到浴室洗了個臉,找出醫藥箱重新清洗了傷口,噴了消炎藥,有些奇怪的看着手腕的那幾個齒痕,怎麽好像有點結痂了?杜言揉揉眼睛,真的不是錯覺。

沒有深想,也不敢往深處想,杜言草草的把傷口處理好,重新裹上紗布,坐在客廳裏開始琢磨今後該怎麽辦。今天是躲過去了,可明天呢?後天呢?他不能總這麽躲在家裏不出去吧?他還得上班賺錢,更甚者,他要是總這麽躲在家裏,不出一個月,隔壁那位熱心的大娘就得報警撬開他家房門。

杜言覺得頭疼,躲又躲不了,看白晖今天那個架勢還有說的話,估計是想把他當成養豬那樣養肥了再殺,順便還能解解悶。那個栾冰八成也沒安好心,能讓白晖那麽對待的,肯定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就算是人,也不會是善茬。

杜言發現擺在自己面前的路有好幾條,盡頭卻只有一個,除了被吃還是被吃,連個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懊惱的叫了一聲,攤開雙臂仰倒在沙發背上,杜言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種狀況該怎麽解釋,他好好的生活,低調的賺錢,連個紅燈都沒闖過,怎麽偏偏就遇上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杜言又想起了蘇素,這兩天被白晖給鬧的,明明答應了那丫頭要幫她,現在自己卻連個章程都沒想出來。過不了幾天,蘇素那案子就能破了,到時候屍體肯定要火化入殓,自己該怎麽去弄到那丫頭的骨灰,難道去偷嗎?

杜言正一個頭兩個大,客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有些刺耳的鈴聲吓得杜言一哆嗦,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來電顯示,發現不是什麽陌生號碼,杜言這才松了口氣。

“媽……”

“臭小子,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就打算當沒我這個媽了?”

“哪能啊,最近忙。”

杜言擦了把汗,掐指算算,心裏就是一驚,他家老娘明确規定,每周必須給家裏一個電話報平安,最近事情都湊到了一起,他都快有半個月沒和家裏聯系了,難怪老媽直接電話過來罵人了。

杜言這邊想清楚了,連聲的告饒,母親大人倒也沒多難為他,問了幾句他最近生活怎麽樣,工作是不是還順心,話題就繞到另一邊。

“兒子,下個月初七就是你外婆的忌日了,你今年還是不回來看看她嗎?媽知道你為難,也知道你小時候遇到了那些事,可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鎮子裏的那些老人也大多都不在了,這些年也沒聽說那裏出什麽事情。你小時候,外婆那麽疼你,要是能抽出時間,你就回來看看她吧。你不知道,當時你外婆去的時候你不在身邊,她拉着我的手,嘴裏念叨的卻是你……”

話說到一半,杜言的母親說不下去了,杜言也沉默了。握緊了話筒,杜言每次想要去看看外婆的時候,心裏都會升起莫名的惶恐,那個古舊的江南小鎮,在他記憶裏,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黑色的紗,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而外婆就站在紗的另一邊遙遙的望着他,既不叫他過去,也不叫他離開……

自從外婆去世,杜言多少次夢到那個老人,可他就是沒辦法跨過心裏那道坎。

咬了咬嘴唇,杜言覺得,他手腕上的傷口又隐隐的開始疼了。

窗外,剛剛還晴朗無雲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陰沉的黑雲壓了下來,一聲悶雷過後,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的落了下來。杜言轉頭看去,帶着些許茫然的面孔映在窗玻璃上,被一道雨痕劃過,竟像是流下的淚。

“兒子?”

杜言的母親依舊在等着杜言的回答,而杜言卻看着不斷落下的雨,喃喃的說道,“媽,下雨了,我記得你說過,外婆走的時候,也下了很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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