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兩人穿過院子, 進了佛堂,徑直走過前面三尊像,停在最後肩上搭着紅布那尊面前。
“這個就是月老了。”盧茸輕聲說。
沈季澤點頭:“對。”
此時在兩人看來, 那團裹着紅布的泥胚不再那麽滑稽可笑,粗糙的五官也不敷衍, 看着就讓人肅然起敬。
地上只擱了一個蒲團, 沈季澤又去旁邊拖了一個來, 互相望了眼,學着上次和財爺一起拜神的步驟,都跪在了蒲團上。
佛堂裏很靜谧, 盧茸雙手合十往身旁偷瞧, 正好沈季澤也是這個姿勢在看他。
“接下來要做點什麽?”盧茸輕聲問。
沈季澤茫然望着他, 開始回憶電視劇裏的那些步驟。正在努力回想, 門口傳來泓大師的聲音:“你們得上香。”
兩人轉過頭,看見泓大師靠在門框上,左手端碗右手拿筷, 腋下還夾着一小捆紅色的東西。
他走進來,将碗擱在供臺上,将腋下的東西抽出來:“紅燭一對,香九根, 寓意長長久久。”
沈季澤想起來了, 電視裏拜神都要燒香點燭的,這是必備程序。
泓大師将那捆香燭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要?”
“要。”沈季澤果斷回道。
等沈季澤接過香燭,泓大師又從兜裏掏出個打火機:“要不要?”
“要。”
沒有打火機怎麽能點燃呢?肯定要的。
泓大師滿意微笑, 如同變戲法似的, 又從身後提出個小籃:“金元寶一摞, 紅繩兩根, 紅花三十六朵,尺餘紅綢一條,要不要?”
“這,這些都是拜月老需要的嗎?”沈季澤看着那籃子問。
“那當然,心誠就得全套。月老受了你倆的香火,用金元寶去買瓶茅臺,配上半斤鹵肉,小酒一喝,你說他老人家開不開心?”
盧茸設想了下那場景,肯定道:“開心。”
“對嘛,他老人家一開心,給你倆系上的小紅繩兒還不給打個死結?那是想掙都掙不開。”泓大師說。
沈季澤轉頭看了眼盧茸,見他眼睛發亮,便說:“那這一籃子的東西我都要了。”
“一共三十五,算你三十塊,加上這個籃子。”泓大師爽快地将竹籃子塞給沈季澤,又攤開了手。
沈季澤掏出褲兜裏的錢,抽出一張遞給他。
盧茸沒想到居然還要錢,也不管月老有沒有酒喝了,心疼地伸手去擋,被泓大師快一步接到手裏。
泓大師對着光線舉起錢,看了裏面的水印後,滿意地揣進了白色小褂的兜,說:“兩位小施主稍等,我去準備下就來。”
兩人這就從小孩兒變成了小施主。
泓大師轉身離開佛堂,沈季澤将籃子放在地上,開始翻揀裏面的東西,盧茸就蹲在旁邊看。
沈季澤對着那些金紙做成的元寶和紅花啧啧稱奇,盧茸沉浸在這些東西要三十塊的思緒裏,神情都有些恍惚。
那是多少的糖啊,就這樣被月老拿去了……
幾分鐘後,泓大師回來了,這次在白褂子外面還穿了件僧袍,看上去似模似樣的。
他将找補的七十塊遞給沈季澤,面相嚴肅地走到兩人身邊,拖了個蒲團坐下,開始敲手上的木魚。
喃喃念經聲和木魚聲一響起,這佛堂的氣氛頓時莊重起來,破舊也變成了古香古色。
“可以開始了嗎?”沈季澤問。
泓大師垂眸微微颔首。
沈季澤将紅燭和香點燃,又要去點那些元寶和紅花,泓大師突然睜眼,扔掉木魚一把将籃子奪了過去。
“這些別動,我只收了香燭錢,這些是租給你的,只需要提取裏面的佛息就行,不用燒掉,你去把紅燭和香點上。”
沈季澤按照他的吩咐,将紅燭擺上神像兩旁的燭臺,香插在香爐裏,這才又跪下。
泓大師閉着眼繼續敲木魚,兩小孩對視一眼,都抿着嘴笑,心裏既興奮又緊張。
“接下來怎麽辦?”盧茸對着沈季澤做口型。
沈季澤求助地看向泓大師,見他正專心念經,心裏暗想這個應該就和那晚遇到的紙人一樣,那對紙人跪拜時念的話,他可還都記得。
“一拜天地。”沈季澤邊念邊拜倒在地。
盧茸也跟着趴下去,嘴裏念:“一拜天地。”
泓大師的木魚念經聲頓時消失,微擡眼皮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兩名小孩兒,眼角抽了抽,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二拜高堂。”沈季澤繼續對着泥像叩頭,盧茸也跟着照做。
“夫妻對拜。”
沈季澤這句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對勁,直起身愣愣地看着盧茸。
盧茸卻沒管那麽多,自顧自喊着夫妻對拜,滿臉肅穆,再次對着神像叩頭。
沈季澤瞧泓大師還是在敲木魚,并沒對這說法提出異議,似乎這個程序并沒有出錯。而且身旁的盧茸已經拜完了,正眼巴巴看着他,所以雖然心裏疑惑,也只得叩了頭。
“好了好了,結束了,可以起來了。”泓大師飛快起身,眼神飄忽的不看兩人。
“泓大師,我和哥哥就永遠不分開了嗎?”盧茸問。
泓大師摸着鼻子嗯了聲。
“那我就和哥哥恩恩愛愛白頭到老了嗎?”盧茸不放心地追問。
“啊……對,你們是……啊……永遠不分開,就和別人老公老婆一樣。”
盧茸高興地原地跳了跳,歡呼道:“好哎,我和哥哥永遠不分開了。”
泓大師将籃子裏的金元寶和紅花取出來,用自己的僧袍下擺兜着,将空籃子又遞給盧茸。
“這些金元寶和紅花的佛息已經被吸取了,我留下來繼續灌入佛息,籃子你倆帶走。”他說。
盧茸滿臉笑容地接過籃子,那句永遠不分開讓他高興得很。
沈季澤呆愣愣的跪在蒲團上,他想着那句和老公老婆一樣,再回憶自己脫口而出的夫妻對拜,覺得這個程序和自己想的似乎有點出入。
泓大師端着僧袍下擺,對着月老像在三鞠躬,嘴裏輕聲念叨着。
盧茸離得他近,依稀聽見什麽莫怪之類,不過他也沒當回事。
“走吧,已經禮成了,可以出去了。”泓大師将裝着元寶的僧袍脫下來擱在供桌上,端起旁邊的飯碗,繼續往嘴裏刨:“……還是熱的。”
沈季澤和盧茸起身,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路過前面一尊神像時,泓大師邊嚼飯邊仰頭盯着瞧:“這狗日的雞又把眼珠子給叼走了。”
沈季澤聞言看去,只見嵌了黑豆做眼珠的那尊像,眼裏的黑豆已經沒見了,只剩下一個小坑。
泓大師在自己飯碗裏挑挑選選,揀出一顆花生,爬上供桌,安到那小坑裏。
他跳下供桌拍拍手,滿意地說:“還湊合。”
轉頭見沈季澤和盧茸都盯着自己,又解釋道:“明天我就請顆栖梧山的黑寶石回來,給神像做眼睛。”
“還想拜什麽嗎?”泓大師送兩人出門。
沈季澤這時已經回過了神,便問道:“還有什麽拜的?”
“院子裏還有剛做好的財神,你要拜的話,我可以放進佛堂。”
沈季澤對發財不感興趣,便拒絕了。
“你還可以求其他的啊,還有個……啥啥神剛上好漆,在屋頂曬着。你可以求他保佑你們考試一百分,打架打得過,摸魚兒抓鳥一抓一個準,掏的鳥蛋都比別人的大。”泓大師說。
沈季澤:……咦,好像有些心動。
盧茸趕緊擋在兩人中間,遮住沈季澤裝錢的褲兜,瘋狂搖頭道:“不拜了不拜了。”
“行吧,想拜了再來,我替菩薩神仙們給你們打七折。”泓大師遺憾地說。
出了寺門,盧茸走了幾步後又回頭,将泓大師挎在手裏的空竹籃奪過來。
這是給了錢的,是他們的,可不能忘了。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泓大師靠在門框上,高聲道:“兩口子慢走啊,下山注意點路,別摔了。”
沈季澤正牽着盧茸下石階,聞言身體一僵,慢慢轉過頭。
泓大師擡腿将一只想偷跑出門的母雞擋在院門口,笑眯眯地說:“你倆剛才拜堂了,可不就是兩口子嘛。知道拜堂是什麽嗎?就是成親,是結婚。”
“結,結婚?”沈季澤驚愕地張開嘴,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對啊,所以說你們是兩口子嘛。”泓大師樂不可支道:“新郎官,你可得好好對你媳婦啊。”
說完也不管兩小孩的反應,邊笑邊退回去,咣當合上了院門。
盧茸看看緊閉的院門,又擡頭去看沈季澤:“哥哥,泓大師說的是真的嗎?”
沈季澤此時還在震驚中,雙目呆滞地平視前方,腦內正翻江倒海着。
盧茸沒等到回答,自顧自茫然道:“可是我才八歲啊,還沒到高年級就結婚了嗎?我的同學好像都沒有結婚的。”
沈季澤還是如同雷劈般,沒有任何回應,盧茸又開始琢磨。
結婚應該就是最親的兩個人了,如果和哥哥結婚的話,那他倆就很親很親。
好像……這結婚也挺好?
盧茸想到這兒,臉上逐漸露出喜色,伸手扯扯沈季澤的袖子:“哥哥,原來咱們結婚了。”
沈季澤空茫的大腦捕捉到結婚倆字,瞬間回神,急聲道:“別聽他的,咱們就沒有結婚。”
“沒有嗎?”盧茸狐疑地問。
“你看咱倆像新郎新娘嗎?你見過小孩兒結婚的嗎?”
沈季澤聲音和表情都有些嚴厲,同時将盧茸往身前一扯。
盧茸被扯得踉跄了下,有些不高興地噘起嘴。
“我給你說,不準信那些胡說八道,咱們就沒有結婚,剛才拜的那些都不作數。”沈季澤沉着臉道。
“不作數?”盧茸驚愕地問,眼睛瞪得大大的。
“對。”
“那你說的——”
“不作數,通通不作數。”沈季澤又羞又惱地打斷。
盧茸瞪着他,眼眶逐漸泛紅,眼底也氤起了一層水氣。
沈季澤扭過頭,意思這事沒得商量。
“不作數就不作數,誰稀罕?”盧茸突然大吼了一句。
他聲音帶着哭腔,喊完後嘴巴癟了兩下,卻忍着沒哭。啪地甩掉沈季澤的手,順着石階往下走,腳步飛快,小身板卻挺得筆直。
小狗瘋玩夠了,從樹林子裏鑽出來跟上,滿腦袋都頂着樹葉。
盧茸哽咽着說:“咱們回去,不再和他好了。”
小狗搖着尾巴,很憨地汪了一聲。
沈季澤心裏也憋着火。
怎麽能說結婚就結婚呢?肖勇還不笑話他?同學們不笑話他?老師還不把他叫到教研室去,眼鏡片後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說,你是不是結婚了?好好一個暑假,作業沒做多少,倒是把婚給結了!星期一早上全校大會上去做檢讨。”
想想都好可怕。
再說了,爸爸媽媽允許他現在就結婚嗎?
那個泓大師看着他倆結婚,為什麽都不阻止一下?
沈季澤用腳狠狠踢了下旁邊的樹,踢得自己腳尖生疼,龇牙咧嘴地原地轉了兩圈。
不過這倒讓他冷靜下來,不再那麽氣惱,特別是想起盧茸都快哭了的模樣,人也氣沖沖的走了,心裏的火氣更是散了個七七八八。
沈季澤沿着石階往下追,很快就看到盧茸的背影。他加快速度,沖到盧茸身後時站住,跟着往下走。
盧茸卻理也不理他,沈季澤咳嗽了兩聲,盧茸還是徑直看着前方,就像沒聽見似的。
沈季澤想看人有沒有在哭,便小跑兩步沖到盧茸身旁,微微側頭去偷瞧。
盧茸察覺到他的動作,扭頭看向一邊,不給他看自己的臉。
沈季澤只得說:“有些人稍微不滿意就哭鼻子,一點也不堅強。”
許是嫌石階不好走,或者是不想和沈季澤在一起,盧茸離開臺階,從右邊邊的土坡上往下溜。
沈季澤不好意思跟去土坡,只得加快腳步,和盧茸并排在一條橫線上。
他不斷側頭,在終于看清盧茸臉蛋,發現上面并沒有淚水時,放心之餘又道:“這才對嘛,男人要堅強,遇到點事情就哭怎麽行呢?”
盧茸突地抓住身旁的一棵小樹收住腳,将手裏的空竹籃對着沈季澤砸去:“你的竹籃還給你。”
“哎呀。”沈季澤被砸得猝不及防,趕緊伸手擋竹籃,被淩空飛出的小狗叼住,又歡喜地跑到盧茸身邊。
這下沈季澤也有些生氣了,兩人都不再說話,沉默地往山下走,耳邊只聽見小狗氣咻咻的喘息和風吹樹葉的聲響。
盧茸想把他甩掉,開始小跑。
沈季澤便在石階上跟着跑。
兩人像是賭氣般,都越跑越快,盧茸因為是在土坡上,最後竟然控制不住速度,一屁股坐下順着土坡往下滑。
沈季澤在跑動中,眼尖地發現再前面就是一道幾米高的斷崖,心頭頓時一緊。
他這下也顧不上生氣,大叫一聲茸茸後沖向土坡,半滑半跑地沖到盧茸身邊,将人一把扯住。
兩人又一起滑行了半米後,險險停在斷崖邊上。
盧茸探頭往下看了看,小臉有些發白,也不犟了,乖順地任由沈季澤将他拉到石階上。
他小腿上有兩道擦痕,還沾了泥。沈季澤沉着臉蹲身去看那處,拿手指輕輕撫掉泥點,皺着好看的眉,很是小心翼翼。
盧茸沉默地看着沈季澤的動作,等他站起身後,上前一步環住他的腰,再将臉貼上了胸口。
雖然什麽話也沒說,但這就是和好的意思。片刻後,他感覺到有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頭,算是沈季澤作出的回應。
“哥哥……”盧茸委委屈屈地喚了聲,擡頭偷看人臉色,輕聲問:“哥哥,咱們昨晚說的話都不作數嗎?”
說完又像平時對着財爺撒嬌那樣,在沈季澤胸口上親了親。
他的頭發在陽光下柔軟細亮,兩只耳朵白皙得近乎透明。沈季澤看他小心翼翼地觸碰自己,滿臉都是讨好,心裏頓時軟成了一汪水。
弟弟多乖多可愛啊,我就不該兇弟弟。
他又想起昨晚那些關于垃圾桶的對話,心裏一陣熱流湧動:“作數,怎麽不作數?”
“那剛才你說不作數了。”盧茸發出了嗲嗲的聲音。
沈季澤道:“剛才,剛才我不是說的昨晚的事。”
“那你說的什麽呀?”
沈季澤說:“我說的是結婚的事。”
“那結婚作數嗎?”盧茸摟住他的腰搖晃。
沈季澤猶豫着沒有做聲。
“作數嘛,作數嘛,我想和你在一起,哥哥~”盧茸在他懷裏扭來扭去的撒嬌,相當知道怎麽才能打動沈季澤。
沈季澤果然更加心軟,在盧茸央求了十數聲後,咬咬牙不管不顧道:“作數。”
盧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頓時笑眯了眼。
沈季澤剛沖口而出就有些後悔,但見盧茸笑得這麽甜,酒窩兒浮起大眼睛彎彎,完全是個開心的小孩兒,那些後悔瞬間就煙消雲散。
不就結個婚嗎?
沒事的。
不給同學說,不給肖勇說,以後再告訴他們不就行了?還有爸爸媽媽那兒也是,先瞞着。
等到長大到能說的時候,再用平靜的口氣告訴他們:那個,我宣布個事啊,就是我其實早已經結婚了……
想想那時候大家的反應,還挺酷的。
沈季澤想通了這一點後,心裏頓時如同風吹雲散,什麽猶豫煩惱都沒了。并瞬間扭轉心态,逐漸開始興奮。
哈!我結婚了?
哈哈!我結婚了!
再看向面前的男孩兒,突然就有了幾分不一樣的感受。
茸茸是我的……啊……有些不好意思……啊……是我老婆嗎?茸茸就變成我老婆了?
盧茸在這時候又擡頭對他笑了下,歪着頭,臉上有層軟軟的絨毛,漂亮得炫目。
是的,茸茸就是我老婆了。
沈季澤立即下定決心。
可是自己現在還沒能力把他接出去,養不起啊……
只能每個假期都來龍潭山,大不了跑勤快點,等自己長大了掙錢了,再把人接到一塊。
對了,從此也不能亂花錢了,零用錢要攢着養老婆……
沈季澤飛速接受了自己已婚人士的身份,心裏油然生起股責任感,開始在心裏鄭重地規劃起兩人以後的人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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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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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