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番外(2)

西風竹。風入翠煙□矗。紅小闌幹知幾曲。聲聲敲碧玉。

窗下鳳臺銀燭。斷夢已驚難續。曾伴去年庭下菊。夜闌聽雨宿。

——《谒金門》陳東甫

吶,你怎麽還不回來呢?

我知道,你還活着。

窗外的雪花緩緩的飄落在臺階上,瑩白如玉。蘇蓉倚在窗邊,怔怔的出着神,凜冽的寒風吹在身上,瑟縮不已,她卻還是下意識的伸出手去,雪花落在掌心,冰涼一片,一如她的心。

“呀,我的好主子,快把窗子關上吧!”剛剛進到院裏的婢女看見自家主子又不愛惜身體,開着窗戶看雪,頓時頭疼的一路小跑進屋,不由分說的關上了窗,這才将拿來的手爐塞進蘇蓉的手裏,有些憤憤的道:“您就是再不為自己着想,也多為我們想想啊,若是病情再加重了,大莊主又該責罰奴婢了。”

然而蘇蓉也只是微笑着搖搖頭,目光卻依然看着窗外的方向,哪怕映入眼簾的只是宛如牢籠的一層窗紙。“不礙的,今日的感覺很好,屋子裏悶,這才打開窗透透氣兒。”

婢女無奈的撇撇嘴,想要教訓的話也只是化成一聲輕嘆:“奴婢還不知道您嗎?二莊主走了這麽久了,您卻一直多他念念不忘的。更何況當初那麽多神醫來瞧,都說二莊主時日無多,必是已經死了……”

“胡說!”一聲厲喝将婢女接下來的話打斷,然而蘇蓉難得的發脾氣也沒将婢女吓住,而是據理力争道:“您都嫁給大莊主這麽多年了,為何還不肯死心呢?大莊主哪一點不比二莊主強?奴婢就不明白了,那人都死了這麽久了,您還要這麽折磨自己,您這病時好時壞,從未斷過,大莊主日日夜夜,就沒有不擔心的時候,您可曾為他考慮過?”

這一番話說完,直叫蘇蓉沒了言語,默默的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的說道:“他沒死,我知道。”

“您、您怎麽就不明白呢!”婢女一時氣急,卻拿眼前的人毫無辦法,只好狠狠的跺了跺腳,扭過頭去,不再理她。

蘇蓉苦笑着搖搖頭,再次推開了窗子,看着窗外越飄越大的雪花,将好不容易暖和一點的手掌又伸了出去,感受着雪花飄落在掌心時的冰涼,望着陰霾的天空語氣飄渺的說道:“你不懂。”

“是是是,我是不懂,我就不明白了,世人誰不贊上一聲的大莊主,在您眼裏就萬般不是。”

蘇蓉失笑道:“莫要賭氣,你知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很好,這我也知道。然而男女之間的情誼,又有誰能說得明白呢?我的心裏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不曾變過。這一點,你知道,他也知道,我心裏更是清楚,只有……”

“只有您心心念的那個人,傻傻的一點也看不明白,哼!”看着蘇蓉在寒風中瑟縮着的身體,婢女終是不忍再跟主子怄氣,一邊說着,一邊将窗子再度關上,又從衣櫃裏拿出意見狐皮小坎兒來披在蘇蓉的身上。

“他、也是明白的……”然而話到嘴邊,蘇蓉又咽了回去,因為就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還要那樣回避,叫自己傷心。

這一日終究還是着了涼,蘇蓉本就羸弱的身體,愈加消弱了下去,每日間咳嗽不斷,到了最後,竟然頻頻咳出血來!雪無痕擔憂的日夜守在她身邊,細細的照料着,只是,身體上的病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心裏面的病,無藥可醫,雪無痕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日漸衰弱,最終撒手人寰。

而就在她阖眼前的那一刻,心中念念的,依然是雪離,不是他。

“他會回來的,我知道。”

伊人已逝。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數十年過去了,當那些往事都已在人們的心裏漸漸淡忘之時,生者歸還。

早已垂垂老矣的雪傲風落寞的看着站在廳堂裏那個一如昨日的容顏,青絲如墨,愈加襯得自己英雄遲暮,不由得自嘲般的說道:“你如今回來,是來挖苦我的麽?”

雪離搖搖頭。

“她,早在你離去後的幾年裏,就,重病身亡了。”

雪離落寞的垂了眼,好半天才點點頭道:“啊,我知。”

“她,懷了你的孩子……”雪無痕悲痛的閉上眼,說出了這個傲雪山莊上上下下從無人知曉的秘密。

然而,這個秘密對于雪離來說,仿佛根本不會讓他放在心上,他也只是平靜的點頭道:“我亦知。”

縱使已經老去,渾身都沒了力氣,雪無痕卻依然氣的沖了過去,拳頭則狠狠的砸在了他不曾變化的臉上,怒吼道:“你個混蛋!你知道?你竟然知道!?你他、媽的明知道她懷了你的孩子,還那樣一走了之?!”然而只這一拳還不覺的解氣,拳頭接二連三的照着那張依然光滑白皙的臉上狠狠的揮去,只是,他畢竟已經老的快要動不了了,打在雪離的臉上,卻連半點痕跡也無。這個從來堅強不屈的漢子,頭一次落下淚來。雪無痕癱坐在地上,默默的留着淚,嘴裏喃喃道:“你怎麽忍心……你怎麽忍心……”

雪離默然般居高臨下的望着地上痛哭的男人,呆立在原地好一會兒,目光才飄向了窗外,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白的耀眼,只是瞳中已沒了焦距:“蓉兒她、蓉兒她,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雪無痕震驚的擡起頭,失聲喊道:“怎麽可能?!”

“那年,當我看到她身上那個胎記時,卻,已經太遲了……”

後面的話,即使他不說,雪無痕也能明白,若不是因為這個消息深受打擊,雪離也不會那麽輕易的就被數十人圍攻,武功被廢,險些致死!

然而,一切都已成了過眼雲煙,再說什麽也沒了用處。

只留下兩個傷痕累累的男人,悲痛萬分,默然無語。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糾結,懶得捉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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