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難眠

雖是被叫來照顧晚晴,然而她就連醉酒之後也都很是乖巧,自然不需要吳彤多做什麽。幫着晚晴褪去外衣和鞋襪,又細細的掖好被角,看着晚晴即使睡夢中也笑得甜美,嘆息着收拾起了桌上的殘藉,緊接着便離開了晚晴的房間。

卻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事實上,晚晴喝的并不多,待吳彤走後不久,她才苦笑着睜開眼睛,眼眸中哪還有半分醉态?然而剛剛卻絕非裝出來的,不過是一心求醉罷了……

她終是有些許理解了,在那株臘梅下,那人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态,自飲自酌,自欺欺人,在吻了她之後,又,一手推開。

黑暗中晶亮的眼睛宛如落淚般閃着光澤,哀傷的黑眸中的愁思卻霧般的化不開,當時借着酒精的一時沖動所為,此時冷靜下來之後,卻讓她懊悔萬分,實不該對宋玉辰那樣做的,更不該,對着他喊着別人的名字。然而事已至此,內心再怎麽後悔不已,卻也無法挽回了。一想到今後或許還會再見到宋玉辰,晚晴的心裏便頓覺煩躁不已,少女的心思,終究不再平靜……

******

“少主,主人請您速速回去。”一襲黑衣的蒙面人單膝跪地,低着頭,語氣恭敬的說道。然而他等了許久,也不見上方有任何聲音傳來,只是被教導的規矩還是讓他繼續低着頭,耐心的等待着。

宋玉辰似是并沒有聽到手下的話,反而是望着傲雪山莊的方向怔怔的出着神,舌尖下意識的舔了舔唇邊留下的美好,縱使身在帝王家,自從被人毀了容貌後,他便對女色從未放在過心上,家裏成年的兄弟俱都妻妾成群、子息滿堂,他也不曾近過女身,便是接吻,這竟也是頭一回。心中原本的異樣,被晚晴今夜的舉動,一點一點的激發開來,逐漸加深。她的純真,她的聰慧,她的知心,無一不讓見慣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宋玉辰心動不已,和她在一起時安寧的心,讓他不由自主的就在皇家宴會上被諷之後,來到了這裏。他是朝廷北鎮王的第十子,他也是一代宗師單翀的關門弟子,身邊不是沒有女子對他投懷送抱,卻皆是帶着功利而來,如何能入了他的眼?只是……

想到此,宋玉辰也不由得嘆息一聲,晚晴畢竟只是江湖女子,他們,終究是不可能的。

“走吧。”收回目光,宋玉辰淡淡的答道。

“是。”見到少主終于回了神兒,屬下也很是松了口氣,這次朝宴上的事他也略有耳聞,只是身為下屬,不該說的絕不能多嘴,況且,王爺也對少主十分憂心,對于這個自幼便被送至江湖的王子,總是關注的多些,哪怕他因為容顏被毀,再也無法繼承王位,衆兄弟之中,常常針對少主的也不在少數,他雖是單翀的人,卻也跟了少主十來年了,心裏自是向着少主多些的,好在主人和少主二人師徒情深,他也不用在意忠義問題。

******

“師傅!”雪傲風的書房內,陸風慌張的闖了進來。

“風兒,你素來沉穩,今日怎得這般沉不住氣?”

那雙睿智的眼睛似是能看透一切,在自家師傅的注視下,陸風也不得不尴尬的低下頭去,略顯沉悶的将方才自己的親眼所見,一一告知。他已是真心喜歡上了晚晴,或許是身為情敵的敏感,他甚至比宋玉辰自己還要先注意到他內心的異樣。

而陸風的心思山莊上上下下,或許除了晚晴自己之外,誰都瞧的明白,李婉然對此倒是樂見其成,好幾次都想親自找晚晴談談,只是雪傲風卻察覺到了晚晴心中那點別樣的心思,一直讓李婉然順其自然,從一些蛛絲馬跡上,他也能推斷出一些結論,而如今看着陸風略顯落寞的神情,也只是無奈的嘆息一聲,道:“罷了,只是,風兒,我不信你瞧不明白晴兒的心思,她是單純不假,卻也十分聰慧,你的表現衆人都看在眼裏,她卻半點表示都沒有,你還不知何意嗎?”

一番話讓陸風徹底沉默了下來,是,他是瞧的明白,卻也,十分的不甘心,只要她不明說,他便裝糊塗只作不知,然而今日師傅的一席話,則重重的敲在了他的心上,讓他不得不看清一個現實:晚晴對他無意。

沉默了片刻,陸風才躬身對雪傲風道:“是,師傅,徒兒知道了。”

“你若能明白,最好不過。風兒,我對你的期望,甚至比俊兒還高,今後如何做,你自去好好想想吧。”

“是。”

一聲長長的的嘆息,在陸風走後不久,自雪傲風的口中脫口而出,他卻是頭一次生出了,“好在那人已死”的念頭,作為過來人他自然清楚,掩藏在女兒家心底的人,究竟是誰。他雖不贊同,卻也不得不不承認,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人物,對于懷春的少女來說,究竟有多麽吸引人。更或許,其實那人也知了晚晴的心思,便裝作假死不成?

雪傲風從不曾相信,那個谪仙般的人就這樣被葬在了黃土之下,若是單看那人的手段,便是毫無破綻的假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嘆息着搖搖頭,雪傲風轉身去了地下密室,罷了罷了,他又能管着誰呢?

這一夜,卻是幾人難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江城子》蘇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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