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舞臺

江城電視臺, 夢APP圓夢比賽選手訓練室，舊城人的四個人正在密鑼緊鼓地排練。

一個小時前，他們的偶像宋鳴突然到訪。這本來是件值得人興奮的事情, 可宋鳴在聽完他們的參賽歌曲後便一聲不吭離開。

沒多久就傳節目組讓宋鳴選出他今天最期待的舞臺。

五個舞臺裏, 宋鳴選了三個，沒有舊城人。

這本身就是件十分打擊人的事情, 加上宋鳴又是他們的偶像, 打擊直接翻倍。

現在，對于新歌的編曲，四個人輪番上，改了又改，已經跟最初的版本大相徑庭。

面目全非的歌曲, 讓四個人的情緒都不太好。

老田在又一次滑鼓後, 煩躁地抓耳撓腮：“幹，我們不會在這時候出差錯吧？”

“別自己給自己壓力, 不過是場演出, 我們怎麽說也是個老樂隊了。”程淼淼雖然在安慰他，自己的臉上也難掩擔心。

其實其他人還好，關鍵是趙逐。

他這人平日裏修仙, 不顧他人評價, 可宋鳴在他心中非同一般，随便一句話或是什麽都能影響他。

馮青看向趙逐。

他低着頭, 一副神游太虛的狀态。

這樣下去別說是進入決賽，估計待會的表演都會成問題。

馮青呼出一口氣，叫了停。

這時，訓練室的門被推開，何小兵走了進來。

“啧, 這是怎麽了？”他感受到訓練室裏的氣氛，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宋鳴受期待的三個樂隊裏也沒有何小兵的王與後，但他顯然并沒受到什麽影響。

他看一眼趙逐，拿出手機咔嚓一陣拍攝：“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子，這是被誰打擊了？”

“何小兵！”老田滿臉不耐煩：“宋鳴都沒選你們樂隊，你這是自暴自棄了？”

何小兵聞言豁然開朗：“我當什麽呢。宋鳴？雖然說要尊重前輩，但如今他的時代早過去了。你問問年輕人，誰還知道他。再說了，評委有四個，就算他一票不投，不是還有現場觀衆。”

說完，瞥了眼趙逐：“不過你們跟我們不能比啦。我們王與後知名度高，随便往臺上一站那分數也不會低。”

“說完沒有？”馮青不愛聽他廢話。

先前何小兵跟馮青沒有交流，只知道馮青是舊城人的主唱，嗓子不錯，現在冷不丁被馮青一句話一刺，不禁愣了下。

這女人，還挺沖！他想着，嘴上道：“別這麽大脾氣嗎。咱們怎麽說也都是江城出來的樂隊，算同盟。我就提前安慰一下你們，雖然你們應該止步五強，但以後江城的酒吧演出還是會有的。”

他習慣性嘴賤，本來馮青想着讓他離開就好，誰知道還未開口，眼前忽地一個黑影掠過，一個文件夾從面前飛過，向他砸去。

他伸手擋住，一邊叫着：“操，趙逐你瘋了。老子今天又不是來跟你打架的！”

“滾！”趙逐冷冷回他一個字。

他還要開口，訓練室的門再次打開，電視臺的工作人員進來，讓他們準備入場直播。

另外一邊，宋成義聽了宋鳴做的事情，氣不打一處來。

伯侄倆正在因為這件事争吵。

“你沒事跑去刺激人家做什麽？”宋成義冷着臉。

宋鳴坐在沙發上，一臉無辜：“那不是為了節目好看嗎！”

“這都要開始比賽了，你冷不丁搞個期待排行榜，不是故意讓人緊張？”

“比賽能有不緊張的？再說了，玩樂隊的，這點兒刺激都受不了，那還玩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在他們心中的地位。而且，你自己也說了，他們的歌曲很好，但你這樣弄一出，他們還怎麽表演？”

宋鳴臉上浮現一絲心虛。其實節目組沒有要搞期待值排位，這是他臨時興起的計劃，原因嘛，宋成義這臭小子把那女孩子誇那麽厲害，他就想着考驗一下。現在一想，比賽的關鍵期，他作為那群人的偶像，搞這麽一出似乎真有點不太人道。

可做都做了，他沒有不敢當着的。清了清嗓子，他說：“人也是好多年的樂隊，哪有你說的那麽脆弱。”

宋成義沒好氣看他一眼，懶得跟他廢話，轉身往外走。

“幹什麽去？”宋鳴問。

宋成義：“去給他們解釋清楚。”

“怎麽，你不相信他們？”宋鳴說。

宋成義：“這跟相信不相信有關系？你這樣弄得比賽就不公平。”

宋鳴盯着他，目光募地變得銳利：“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你弄這麽個比賽，你就敢保證是公平的？”

宋成義一愣。

宋鳴又說：“行了，我話都講出去了，給我個面子嘛！你瞧瞧你那樣子，平時多穩重一個人，碰到女人的事情怎麽冒冒失失的。深怕人家不知道這比賽是你安排的？”

宋成義被戳中，一時心虛。恰好這時，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進來通知宋鳴進場，直播已經開始。

選手已經全都進入直播區，宋成義要想再做什麽也來不及。

宋鳴沖他眨眨眼：“看吧，老天爺就這樣安排。”

宋成義懶得理他，轉身離開，去了錄制現場。

公司下了血本，錄制的舞臺很大，此時觀衆席已經站滿人，燈火明亮，宛如星海。

宋成義在二樓的媒體席找個座位坐下。

他一眼看過去，越過茫茫的人群和燈光，一下就找到馮青。

舊城人的四個人坐在一起，在其他選手都對着鏡頭談笑風生時，只有他們四個人低頭在各自寫着什麽。

一看就是被宋鳴影響了。

宋成義看着那個始終低着的頭的人，眉頭輕輕蹙在一起。

“宋總！”小于不知道從哪裏摸到了宋成義旁邊坐下。他端着一桶爆米花，兩罐可樂，說：“吃嗎？”

宋成義沒有動：“這是幹什麽？”

小于：“嗨，我這人是個音癡。今天公司都來看演出，我這跑來湊熱鬧，實在無聊。”

說完回頭，發現他們宋總根本就沒看他。

他順着宋成義的目光看過去，诶了一聲：“那不是那天你在醫院順手載的那個馮小姐嗎？原來她也是玩樂隊的哦。”

又像是想到什麽：“宋總，你先前說的你看過的樂隊不會就是他們吧？”

沒有回應，但依舊無法打消他的談興：“是叫舊城人？我剛看了期待排行，他們不在宋鳴的列表裏啊。”

喋喋不休的言語中，忽地傳來他宋總冷冷的一聲：“小于。”

“宋總，你有什麽吩咐盡管說！”他還沒反應過來。

“你覺得給你掉到總公司去怎麽樣？”

小于一愣，随即哭喪着臉道：“我錯了宋總。我再不多話了，你也知道總公司那群人，那都跟古時候穿越過來似的，我過去會瘋掉的。”

宋成義：“閉嘴！”

“好！”他迅速在嘴巴上做了個打補丁的姿勢。

這時候燈光暗淡下來，伴随着一陣激烈的音樂聲，主持人上場。

先是對夢APP進行介紹，然後再介紹今天的導師。等待導師表演結束入座，比賽就正式開場。

第一個樂隊就是宋鳴期待的樂隊。

這個樂隊人氣值不低，臺下歡呼不止。

小于一邊看着，一邊在刷着手機直播廳：“這個樂隊人氣很高啊，我看彈幕說他們是冠軍候選！”

說話時，臺上燈光旋轉，伴随着一陣激昂的電吉他聲，一個男聲穿透了整個演播廳。

臺下的觀衆一瞬間全都沸騰起來。

激烈的音樂聲宛如滔天巨浪，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沒能逃出他們的席卷。

演唱結束，浪聲仿佛依舊在回旋，觀衆們的掌聲幾乎要将屋頂掀翻。

總分五百分，他們直接拿下了四百八十九的高分！四位專業評委，除了宋鳴各另外一位女評委扣了一分，另外兩位都給了滿分。

臺下的觀衆久久不能停息，一直到第二個樂隊已經站在臺上了，他們還在叫着上個樂隊的名字。

第二個樂隊的表演中規中矩，拿下四百五十分。

第三個樂隊就是王與後。

他們也是高人氣樂隊。名字剛喊出來，臺下就是一陣歡呼。三個人的樂隊，風格為華麗搖滾。何小兵這人平時沒個正行，唱起歌來卻截然不同。滄桑的聲音，伴随着老練的臺風，在金燦燦的燈光下，宛如搖滾巨星再現。

表演結束，得分是四百八十五。

“我去。我今天第一次聽搖滾。這些人也太強了吧。宋總，我感覺我的心髒要爆炸了！”小于感嘆道。

宋成義依舊沒理他，目光牢牢鎖在前面的選手席。

舞臺下面的燈光十分暗淡，但偶爾一簇明亮的燈光過去，他還是能夠看那邊的人依舊在低頭寫着。

這些選手都不是等閑之輩，但宋成義并不覺得馮青會輸，他只是有點擔心她的狀态。

很快，第四只樂隊上場。

這是宋鳴第二期待的樂隊，風格跟第二個上場的樂隊很像，但明顯感染力更強，主唱的嗓子也極具穿透力，且長相還不俗。

表演結束後，現場的觀衆像是瘋了般，發出刺耳的尖叫。

最後，這個樂隊拿下了四百九十五的高分，直接躍居第一名。

現在就剩下舊城人樂隊。要進入前三名，他們就必須超過王與後的四百八十五分。

主持人一陣慷慨激昂的過場臺詞後，便宣布了舊城人登場。

四個人卻沒有直接上場。

臺下的觀衆昂着腦袋往臺上看了一眼，議論聲随之響起來。

過了一會一個工作人員跑到主持人身邊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他眉頭一緊，但随即又露出職業微笑，道：“看來是大家的掌聲不夠響亮，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舊城人！”

臺下開始響起配合的掌聲和歡呼，好一會，臺上依舊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什麽情況？”小于一邊嘟囔着，一邊刷着直播間的彈幕。

“有人說他們被吓跑了！”小于讀着彈幕內容。宋成義聞言，一對眉頭用力擰在一起。

除了主持人站立的地方，臺上一片漆黑，不知道具體什麽情況，臺下已經有觀衆發出不滿的聲音。

等了一會，宋成義終于按捺不住，起身準備下去看看具體情況，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吉他聲在黑暗中猶如一把劍射了出來。

他一愣，回頭，臺上燈光猶如銀河水緩慢傾瀉而下，伴随着一陣轟烈的掌聲，一個輕輕的女聲哼唱在音響裏傳了出來。

越過汪洋的燈海，宋成義看着臺上的人，有剎那間，時光仿佛回旋，又回到了高中的那次迎新舞臺上。

只是，與上次不同的是，臺上的人這一次沒有化妝。

或許是說，沒有畫那她自稱某種盔甲的濃妝。

她簡單束發，淡妝，拿着麥克風輕輕唱着。

她唱：“有一天，我終會獨自上路，也許會将你忘記……”

那一刻，她的眼神在燈光下綻放着堅定的光。

宋成義望着臺上的人，聽着對方聲音在星星海裏傳過來，近乎感受到某種波動，久久無法平息。

歌曲到了中段，所有聲音突然消失，然後舞臺上的人拿起一把口哨吹了起來。那輕輕揚揚的聲音在空曠的黑暗裏響起，宛如小孩子站在曠野上的呼喚，一下将臺下的人帶進這首關于母女的歌曲中去。

“有一天晚上，我站在燈光下輕輕吟唱，我想你也會披星戴月來到我身旁，你也會拍拍我的肩膀，扶順我被風吹亂的頭發，告訴我別怕……”

在柔和的吉他和溫暖的哼唱聲中，這首歌走進尾聲。

臺下陷入一陣詭秘的寂靜，然後如潮的掌聲響起，有人在瘋狂抹淚，旁邊的小于更是嗚嗚哭起來：“操，我第一次聽歌聽哭，這歌乍一聽很柔和，但每一句又像是拳頭砸在心上。宋總，我想家了，能不能給我放幾天假，嗚嗚。”

宋成義從始至終盯着舞臺，直到燈光緩緩暗淡下去。

四百九十五分，并列第一。

馮青看到分數後，終于松了口氣。

她本來想要下臺去，但不知道為何，突然自覺性地往觀衆席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成義太好找了，因為媒體席跟觀衆席是分開的，他又恰好站了起來。

四目相對，一切似乎就在不言中，兩個人都不約輕輕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