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包番茄醬引發的血案

晚上吃完飯，兩兄弟回房間，肖濛打開電腦。

他們家的電腦是聯想的，臺式機，系統windows98，還是肖泷初中開設計算機課後買的。這幾年電子信息技術發展迅速，家用電腦很容易被淘汰。這臺機子當年買的時候花了肖家一萬多塊，卻已經比不上這幾年的新産品了。

原先肖泷在家住時，也會偶爾上網看看新聞，不過當時是撥號上網，和電話線一連，電話就打不進來了，而且上網費用還按分鐘算，特別貴，所以肖泷很少玩。

現在有了網通，還有各種套餐，他們家就辦了個假日通，節假日和周末能無限時上網。

肖泷看着他弟打開桌面上的一個企鵝圖标，好奇道：“這是什麽？”

肖濛：“QQ，聊天用的，這個很流行的，我們班好些同學都有，你沒有嗎？”

肖泷搖頭，每次和王珉去網吧，開機後桌面上也有這個圖标，但是他們一般都直接開游戲，所以肖泷也沒有留意。

肖濛道：“我給你申請一個吧，以後你上網可以和我聊天。”

肖泷：“好啊。”

肖濛申請完號，問他哥：“我幫你設定一下個人資料，你想叫什麽昵稱？”

看到昵稱，肖泷忽然想起自己俠盟世界裏的小龍女……果斷排除！他可不想讓他弟知道自己游戲裏玩女號的事情……

肖泷問：“你叫什麽？”

肖濛：“夜神。”

肖泷：“哦，那我就叫‘夜神的哥哥’吧。”

“……”肖濛：“不要叫這個！太傻了！”

肖泷：“那叫什麽？日神？”

肖濛糾結地提議：“叫太陽神吧……”

肖泷：“哦，好的。”

簡單填寫了性別年齡，到個人說明時，上面默認是“這個人很懶，什麽都沒有留下。”

肖泷道：“改個字，把懶改成聰明。”

肖濛：“……”

肖泷有了這輩子第一個QQ號，裏面唯一一個好友是他弟。

接下來，肖泷又想看肖濛做什麽時，肖濛開始扭捏起來：“哥，你先去看會電視嘛！”

肖泷看了看電腦屏幕上他弟的QQ界面，只見好友裏清一色都是女孩子的頭像，其中有一個叫“冰”的正在跳動。

肖泷了悟地一笑，揶揄他弟：“幹嘛，跟女朋友聊天啊？”

肖濛：“……”

肖泷：“你們聊嘛，我就看看，又不打擾你們。”

肖濛滿臉黑線：“好吧。”

肖泷看肖濛點開冰的頭像，一個小小灰色窗口出現在屏幕上。

冰：“在嗎？”

夜神：“嗯，上來了。你吃飯了嗎？”

冰：“吃了，你呢？”

夜神：“嗯，吃好了。”

（肖泷：“……”）

夜神：“你在做什麽？”

冰：“在看書，然後和你聊天。你呢？”

夜神：“剛剛和我哥在聊天。”

冰：“你有哥哥呀？”

（肖濛打着字，側眼看他哥一眼，只見他哥兩眼發光，跟挖到了寶似的盯着屏幕……肖濛打了個哆嗦。）

夜神：“嗯，他現在在我邊上，看我們聊天。”

（肖泷：“你別告訴她啊~~”肖濛：“……”過了一分鐘冰都沒有回複，肖泷急道：“你看你把她吓壞了！”）

這時候冰發來一條信息：“……”

（肖濛：“……”肖泷：“……”）

夜神：“我哥現在走了。”

（肖泷在旁邊道：“我還沒走……”）

冰：“對不起，剛剛我媽媽叫我有點事，現在好了，代我向你哥哥問好。”

夜神：“嗯好的，謝謝你。”

（肖泷：“也替我跟她問好嘛~”肖濛：“我已經跟她說你走了！！”）

之後，肖泷默默地在一邊看他倆進行一些沒有營養的對話，不時發出詭異地笑聲，驚得肖濛背脊發涼。

再之後，肖泷被他弟弟趕出房間了。

他百無聊賴地在客廳看電視，大腦裏還在繼續天馬行空地想：原來談戀愛是這樣子的！

——

國慶肖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肖濛一早出去和同學打球，回來洗了澡換完衣服，肖泷還賴在床上。

“哥……”肖濛：“你真是太能睡了！”

肖泷睡了個飽，卻仍然不想起，裹着被子滾過來眯一會兒，滾過去又眯一會兒，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

肖濛抽出一個枕頭拍他哥的腦袋：“豬，起來去吃飯啦！” 肖家父母每到節假日生意都最忙，這兩天肖媽媽給他們留了錢，讓他們去外頭下館子吃。

肖泷：“嗯~~（表示不想起來的拒絕聲）”

肖濛又忍了他哥半小時，肖泷才依依不舍地起來——精力充沛！他一邊洗臉一邊唱着跑調地自編歌曲：“我要吃肯德基~肯德基~肯德基基基基基~~~”

肖濛：“……”

說到肯德基，不得不提一件往事——

肖泷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C市才有第一家肯德基，那時候西方快餐還未那麽普及，薯條漢堡的價錢相對中餐小飯館要高兩三倍，是相當奢侈的一種食物。

肖泷認識肯德基是因為一包番茄醬。

那時候住在他們家樓上的阿姨每天都會把自行車停在樓下防盜門外，一次肖泷放學回家，發現那輛自行車的車籮筐裏有一小包白色包裝的東西，白色包裝帶上印着一個外國老爺爺，上面還有紅色的KFC字樣。至于番茄醬三個字，肖泷當時還不認識。

憑他敏銳的第六感，他覺得那是吃的！

但是，小孩子對未知物總歸是既害怕又好奇的……

肖泷趕緊把他弟弟叫下來，兩兄弟一起研究。翻來覆去看了半天，肖濛提議：“哥，咱把它拆了嘗嘗看嘛！”肖濛望着他哥手裏的那包番茄醬，已經開始流口水了……誰讓他家當時那麽窮，兩孩子一毛零花錢都沒有，想買包蘿蔔絲都買不起。

肖泷：“萬一不能吃呢？這個老頭看上去怪怪的。”

肖濛把那包番茄醬丢回車籮筐，決定放棄研究，掙紮了半刻，終究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又用兩只手指把那包番茄醬從車籮筐裏夾出來。

肖濛撲閃着兩只大眼睛，望着哥哥，期待他下一步行動。

肖泷想把包裝袋撕開，但又非常害怕那裏頭不是什麽好東西，仿佛硫酸似的會腐蝕他的手指頭……

最後，他把番茄醬放在水泥地上。

肖泷：“我們踩它看看。”

肖濛：“……”

肖泷踩了一腳，番茄醬的包裝袋質量良好，一點沒有破損。肖濛也學他哥哥的樣子踩了踩，他穿的是布鞋，更沒什麽傷害力了。

于是兩兄弟你一腳，我一腳……踩了十來腳，肖泷郁悶地一腳用力踏在小袋上。

只聽輕輕的一聲“啪”，番茄醬被踩爆了……

肖濛驚恐地大叫：“它流血了！！”

肖泷吓得退了兩步，只見裏頭流出血紅的漿液，和包裝袋上印着的老頭顏色相似。

肖泷：“……”

肖濛：“……”

兩兄弟蹲得遠遠的，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那包被踩破的番茄醬，如臨大敵。

蹲了好一會兒，肖濛顫顫地開口：“那是什麽？”

肖泷：“不知道……”

兩人一點點靠近，然後近距離觀察，肖泷找來一根樹枝，撥了撥包裝袋，翻過來，下面一小灘老爺爺的“血”，他用樹枝頭醮了點紅色液體，湊到鼻子邊上聞了聞。

肖濛：“什麽氣味？給我聞聞、給我聞聞！”

肖泷給他弟聞了聞，他弟說：“好像有甜甜的味道……”

肖泷：“嗯……”

這麽來說，應該就是能吃的東西。但是番茄醬流出來的詭異場景深深地印在了兩兄弟腦子裏，這會兒反而不敢吃，可想想又不甘心……

于是，兩兄弟把包裝袋裏的紅色汁液一點不剩的碾出來，一人一根樹枝，開始玩弄……番茄醬。

半小時後，他們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

晚上肖爸肖媽回家，上樓前見到水泥地上的血腥塗鴉，腦海中同時産生了“這該不會是咱家那兩個小兔崽子幹的吧……”的想法。

第二天樓上阿姨去上班，下樓看見自行車旁邊，有一包被踩爆的肯德基番茄醬，番茄醬袋子可憐兮兮地蜷縮在牆角，一副被淩虐徹底的樣子。

水泥地上，是一副用番茄醬抹出來的兒童畫。

阿姨：“……”

幾個月後，肖濛六歲生日那天，肖爸肖媽帶他們去肯德基，肖泷再次見到了老印有老爺爺的番茄醬袋……兩兄弟頓時為那一包被踩爆的番茄醬心痛無比！（那時候肯德基是奢侈食物，番茄醬也連帶着升級為貴重食品。）

肖泷：“早知道就不踩它了。”

肖濛：“嗯，浪費一包……”

肖爸爸肖媽媽：“……”

兄弟倆用薯條蘸番茄醬吃，酸酸甜甜一下子就愛上了，肖媽媽又去問服務員讨了兩包給他們帶回去，兄弟倆回家，撕了個小口，每天擠一點，吃了兩天。

自從那以後，兄弟兩人就對肯德基有一種莫名的情節，每次要去外頭吃飯，總是一拍即合地想到它，仿佛是對兒時罪惡行為的一種彌補。

……

這日，肖泷和肖濛坐公交車去市中心的肯德基，點了一堆雞翅雞塊吃到飽。下午又逛了會兒數碼廣場。

男生對電子産品都有一種特殊的喜歡，即使買不起，也愛逛。這幾年市面上出了一種叫MP3的玩意兒，非常火，小小的一只，外表做的時尚又精致，每一個大概要三百塊錢，裏面可以任意存放自己喜歡的歌曲。

肖濛：“媽說了，如果期中我考全班第一，就給我買一個。”

肖泷：“我也要！”

肖濛：“你跟媽說嘛，不過華海考第一很難吧？”

被弟弟一提醒，肖泷想到自己和王珉的賭約，不由糾結起來……第一？如果有王珉在，怎麽可能輪得到他啊！

肖泷頹喪地垂下了腦袋。

肖濛：“？”

肖泷：“算了，以後再說吧。”反正他弟買了，到時候問他借來聽聽，然後就偷偷帶到學校去，哈哈！

肖濛：“哥，來看這個筆記本電腦！”

肖泷迎上去，是一臺黑色的IBM，放在展櫃上，标着價格：￥12，000。

肖泷感嘆：“好貴啊！”

肖濛：“等我考大學一定要買一臺這樣的！”

——

轉眼國慶過了一半，還有三天就要開學了，肖泷開始緊張地趕作業，因為他們住在市區裏的學生最後兩天要去學校走方陣彩排，尤其是肖泷這個領隊，絕對不能請假。

就在這一天，王珉給肖泷打了電話。

王珉當時看過顧淳手裏的學生基本資料，尤其是肖泷的，于是下意識就把對方的家庭聯系電話也記住了。

王珉的電話是肖濛接的，他房間寫字臺上有個小電話機。

王珉問：“你好，請問是肖泷家麽？”

對方的聲音很好聽，帶着少年特有的磁性，肖濛愣了愣，說：“是的，你是……？”

王珉：“我是肖泷的同學，請問肖泷在家麽？”

肖濛看了一眼縮在被子裏的哥哥，他哥這只豬，明明早上起得那麽晚，作業做了沒一會兒，就又困了！

肖濛：“他在午睡，我是他弟，你找他什麽事嗎？”

王珉：“哦，那讓他先睡吧，我晚點再打來。”

肖濛：“你叫什麽名字啊，等他起了我叫他回給你。”

肖泷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弟弟接電話，便問：“誰啊？”

肖濛：“你同學給你打電話，接麽？”說着，他又對電話裏的人道：“他醒了，你跟他說吧。”

肖泷穿小褂兒小短褲，從被窩裏跳出來，哆哆嗦嗦地接過電話：“喂？”

王珉：“吵醒你了？”

肖泷：“王珉！”

肖濛把耳朵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