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膽子真小

肖泷一聽就認出了對方，電話那頭的王珉不由勾起嘴角，道：“嗯，是我，你在做什麽？”

“剛在睡覺，”肖泷捏着電話，很自然回問：“你呢？”

“閑得無聊，就給你打電話了，呵呵……”不知道是不是電話的原因，王珉的聲音比平時多了一種味道，很好聽。

肖泷忽然問：“你怎麽知道我家電話的？”

王珉：“問顧淳的。”

肖泷：“哦……”

肖濛見他哥握着話筒傻笑，頓時有點發毛。

肖泷：“你作業做完了嗎？”

王珉：“嗯，你呢？”

肖泷哀怨道：“才剛開了個頭。”

王珉：“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肖泷：“明天下午吧，你呢？”

王珉：“我已經在宿舍了。”

肖泷：“啊？那麽早？你一個人嗎？”

王珉：“嗯。”

對方的音調低低的，顯得有些沒落，肖泷忽然覺得挺難受，想說些什麽時，又聽王珉問道：“你回來麽？”

肖泷猶豫地問：“今天嗎？”

王珉：“嗯，回學校寫作業效率高。”

的确，在家一會兒就犯困。肖泷看了看時間，現在下午兩點半，收拾收拾東西三點半出發，坐公交車到學校兩個多小時，應該不算太晚。

肖泷：“好，我大概五六點能到學校。”

王珉：“嗯，我等你。”

肖泷挂了電話，肖濛問：“你要去學校嗎？”

肖泷“嗯”了一聲，三兩下穿戴好，就去收拾書包和換洗的衣服。

肖濛極其驚訝，那個王珉到底說了些什麽啊，竟然一個電話就把他哥召喚走了！

——

王珉趴在宿舍陽臺上往操場看，他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真是太奇怪了。原本沒想過把肖泷叫回來，只不過打電話問問他在幹什麽。

但是，電話居然是他弟接的。然後，他弟說肖泷在睡覺，再接着，他弟就直接把電話給肖泷聽了。

也就是說，肖泷和他弟是住同一個房間的，說不定，還是睡同一張床。

意識到這一點，王珉就有點不舒服。

電話裏，他問了肖泷兩次，并且暗示他回來。

王珉清楚自己并不是一個害怕寂寞的人，相反，有時候他還相當享受一個人獨處的時光。

然而那一刻，自己竟然有點嫉妒肖泷他弟，莫名地渴望肖泷呆在自己身邊……

現在那人已經在回學校的路上了。王珉的心情有種不可名狀的雀躍，平靜的心湖仿若被人投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來。

他簡單打掃了一下宿舍的衛生，在公共浴室洗了個澡，換身衣服，看時間差不多了，就下樓去等肖泷。

五點一刻，來華海的公交車停在中學正門口。肖泷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王珉。那個男孩手揣着褲袋倚在校門附近的一棵槐樹下，正對着自己笑。

西邊的天空滿是晚霞，一片殷紅帶紫，雲漫金光。王珉穿着白棉襯衫，黑毛衣無袖馬甲，灰藍色的休閑褲，襯得身材挺拔修長。

在夕陽如幕的背景下，他朝肖泷走過來，腳步如行雲般輕盈。身邊無風，耳畔無聲，那人的發梢卻在輕輕揚起……

這短短五十來米距離的場景，硬是刻在了肖泷容量不大的腦海中，在他日後每一次回想，都悸動無比。

沒錯，這一秒，肖泷愣愣地站在車站站臺上，只感覺到自己狠狠跳動的心髒。

……

王珉接過肖泷手裏的衣服袋子，替他拎着。

肖泷回過神來，問：“等多久了？”

王珉：“就一會兒，我們去吃飯？”

肖泷說：“嗯。”

王珉帶肖泷往反方向走，肖泷納悶：“去哪兒？不去食堂？”

“食堂今天關門，我們去外面吃。”王珉說着帶肖泷拐了兩個彎，到了點點奶茶那條街。

王珉：“想吃什麽？我請你。”

肖泷見沿街零落的小吃店，此刻竟有不少學生。店有些多，他一時抉擇不下。

王珉提議：“這裏有家拉面店很不錯，你喜歡吃面條麽？”

肖泷：“嗯。”

拉面店裏零星有幾個學生，甚至有兩對小情侶，王珉把肖泷的衣服袋子放在身邊的椅子上，讓肖泷也放下書包，然後向老板點了兩碗牛肉面，又要了兩個小菜。

面上來很快，肖泷喝了口湯，王珉問：“怎麽樣？”

肖泷覺的胃暖暖的，由衷贊道：“很好吃！”

王珉笑笑，說：“我哥以前在華海讀書的時候，帶我來過幾次，那時候我還是初一初二這樣，這家拉面店是我每次必來的，你嘗嘗這個鳳爪，也很不錯。”

肖泷聽王珉慢慢地說着話，還給自己夾了個鳳爪。少年握筷子的手指幹淨修長，姿勢優雅自然。

肖泷擡起臉看向他，王珉坐的位置逆光，此刻他身上仿佛鍍了一層淡黃色的絨邊，整個人溫柔得讓人沉淪。

壞了，肖泷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

晃了晃腦袋，肖泷專心啃鳳爪，吃面條。吃着吃着，腦海裏忽然蹦出廖思菁的影子，肖泷毫無自覺地開始羨慕廖思菁，認為她有王珉這樣的男朋友，實在是太幸福了。

想了一會兒，又覺得莫名其妙。以前還羨慕王珉有這麽好一個女朋友，覺得他配不上人家呢，現在怎麽剛好相反了？

……

肖泷趁機問：“廖思菁呢？”

王珉：“她回家了。”

肖泷不懷好意地問：“你不跟她去約會？”

王珉夾面條的筷子頓了頓，道：“她很忙。”

“……”不會是被人家甩了吧？肖泷想了想，直白道：“你就不怕她甩了你？”

王珉：“她不會。”

肖泷：“……”

草，這混蛋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真是太欠扁了！

肖泷剛剛建立起來的對王珉的好感，因為對方如此淡定的三個字，被摧毀得七零八落。

飯後，王珉和肖泷回宿舍。

好像有王珉在身邊，肖泷做作業的速度就能快上一倍。三個小時注意力高度集中做題，作業很快就解決了一半。

過了十點，肖泷就乏了。王珉陪着他看習題冊，聽到他打哈欠，便問：“累了？”

肖泷：“嗯……”

王珉：“那先睡吧，明天早點起再做。”

肖泷拿着杯子牙刷去公共洗漱室，隐約聽到衛生間裏吱啊吱啊的搖門聲，豎起耳朵傾聽，卻又沒聲音了。他頓時一個機靈，瞌睡蟲都吓跑了。

這才是國慶假期的第五天，整幢宿舍樓幾乎還沒什麽人。此刻洗漱房除了一個未關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清脆的滴水聲，幾乎是一片寂靜……

肖泷抖着手刷牙，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汗毛直豎。他匆匆洗了一把臉，就“連滾帶爬”地回來了。

王珉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問：“怎麽了？”

肖泷不好意思說自己害怕，敷衍了一句就抖開被子鑽進被窩裏。等躺好後略微安心了，才想起來，貌似自己還要尿尿來着……剛才一緊張，就給忘了，囧。

算了，憋着吧，睡着了就忘了。肖泷這麽想着，就睡着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肖泷就意識到自己悲劇了。因為，天還沒亮，蒙蒙亮都沒有，估計還是半夜。但是，他是被憋醒的。

王珉睡夢中，聽到肖泷在附近哀怨地呼喚聲。辨識了好久，才發現肖泷的确在叫他……

“大半夜的……怎麽了？”

肖泷見王珉醒過來了，才把腦袋從被窩裏多伸出來一點：“王珉，我想上廁所……”

王珉：“那去啊。”

肖泷輕輕哼哼着，不說話。

王珉似睡非醒地眯着眼睛，只覺得身上有一道無法忽略的視線，他起身拉開燈，果然見肖泷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幽怨無比。

王珉：“……走吧。”

肖泷抿着嘴爬出被窩，光着胳膊大腿，戰戰兢兢地跟在王珉後頭。

外頭走廊一片漆黑，只有洗手間透出微弱的應急燈光。王珉陪肖泷上廁所，自己也順便解決了一下。等他完事兒洗了手，肖泷才出來，可見他憋了很久了……

王珉好氣又好笑，伸手撲棱了下肖泷毛茸茸的腦袋：“你膽子真小。”

肖泷自知大半夜把人家吵醒，已經不對，垂着腦袋什麽都不說了。他哆嗦着回到宿舍，正想往自己被窩裏鑽，王珉已經拉開被子，問：“要不要過來睡？”

肖泷一愣，随即意識到了王珉的好心。此時他稀裏糊塗又心有餘悸，也不再逞強，遵循本能地往王珉那兒去了。

王珉讓了讓身子，對他說：“你睡裏面。”

肖泷鑽進被窩。宿舍單人床很小，好在他倆都不胖，側着身竟然剛好能躺下。

王珉把肖泷圍在自己和牆壁之間，肖泷縮了一會兒，聞見王珉的被子有他身上那種沐浴露的味道，竟覺得頗有安全感，于是，躺了半分鐘，就睡着了。

一覺到大天亮，肖泷醒來的時候有些不明狀況，王珉半躺着在看小說，他背後有兩個枕頭，一個是臨床肖泷的，估計是醒來後伸手拿過來用了。

肖泷自己，則枕在王珉胸側，對方一只手松松地搭着他的肩膀，看起來好像摟着他。

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半夜發生的事情。肖泷下意識地伸手抓被子，手下觸覺是薄軟的料子。接着，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一只手摟着王珉的腰，難怪王珉醒了也躺着……

肖泷頓覺赧然，臉頰耳根都有些發熱。

王珉察覺到肖泷的小動作，放下書看着他。

肖泷擡起臉看向王珉，王珉順勢摸了摸他的頭發，問：“睡得好麽？”

“嗯。”肖泷坐起來，看依舊半躺着的王珉，松垮的棉質睡衣下是麥色的肌膚。睡衣領口很大，露出少年修長的鎖骨。

肖泷伸手按了按王珉的身體，訝異到：“你竟然有胸肌！”

王珉：“嗯，我有鍛煉。”

肖泷：“你穿着衣服一點都看不出來……”

王珉以牙還牙，伸手捏肖泷的腰，戲谑道：“一堆五花肉。”

肖泷撂起身上的小白褂，摸摸自己的“雞肋”，頓時郁悶了：“喂！你明明每天跟我吃一樣住一樣，還一起上課的，你哪來的時間鍛煉？”

王珉說：“早上起床，課間操，晚上睡覺前。”

肖泷：“……”

王珉側着躺，用手臂撐着腦袋看肖泷，一邊解釋：“醒來後做五分鐘仰卧起坐，課間操場地上有不少單雙杠，做些簡單的引體向上，晚上睡覺前做五分鐘俯卧撐。”

肖泷仔細回想，的确王珉會做這些，不過那些鍛煉時間都很短，如果不仔細關注，根本沒有印象……

肖泷握拳，信誓旦旦道：“好，從今天開始我也要鍛煉胸肌腹肌！”說罷就行動了，一口氣做了五十多個仰卧起坐，直到起不來了，才一下子躺倒在枕頭上，氣喘籲籲。

王珉笑吟吟地看着他，提醒道：“不要停，才一分半。”

肖泷：“……”

掙紮着又做了十幾個，肖泷覺得自己都有些反胃了，難受得要死：“幾、幾分鐘啦……”

王珉：“兩分半。”

“……”天哪，自己親自嘗試才知道持續做五分鐘仰卧起坐有多困難，肖泷有些氣急敗壞：“你做做看！”

王珉把手表摘下來給肖泷，然後抱着頭不急不緩地做了起來。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肖泷震驚地看着王珉的動作，一下一下就像是機器頻率一樣，一點沒有變速。

王珉察覺到肖泷的吃驚，還一邊做一邊跟他說話：“我從小做，已經成習慣了。”

肖泷糾結道：“從小？你真是太有毅力了！”

王珉解釋：“家裏的營養師說，從小鍛煉，身體線條會很流暢，等長肉了再練就會變成肌肉男，看起來很笨重，而且容易反彈。”

肖泷：“像楊崇傑（體委）那樣？他看起來可比你強很多啊！”

王珉：“你說力氣麽？他和我扳過手腕，三局三負。”

“……”肖泷：“這麽說你的耐力應該也很好吧？”

王珉：“應該是吧。”

肖泷怒目瞪視：“那你怎麽不報一萬米！！”

“哦，”王珉眨眨眼，說：“因為拿短跑的金牌（華海發的鍍金獎牌）比較輕松，跑一百米和兩百米就有兩塊金牌，跑一萬米才一塊，不合算。”

肖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