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守了空氣中的水分,面果子咬起來依然咔嚓咔嚓香脆可口,糍粑綿軟勁道,米香濃郁,阿榮一邊大嚼一邊喝着礦泉水,打算就這樣把午餐應付過去,吃着吃着忍不住還是打開了辣醬瓶子,用小勺子一口接一口挖着吃,辣的面紅耳赤還不停口。
不斷用紙巾擦掉臉上的汗水,鼻腔也被辣得癢癢的,阿榮突然想起來步朗尼吃辣的水平,有點小得意地想到無論如何自己還是有一點比他強的。
家裏做辣醬是用羊角椒和小尖椒,摘去辣椒蒂,洗淨後濾幹水分切碎,放鹽、白酒和老姜碎粒,用擀面杖用力攪拌之後放入瓷壇,倒入素油腌制一個月之後再放入黴豆瓣攪勻,吃的時候再潑上一些滾油,簡直是香飄萬裏。
以前媽媽還要在辣醬裏再加一些牛肉醬或者小鲫魚,用來燒肉或者蒸魚那味道更是無與倫比,可惜現在媽媽再也不會做葷菜了,阿榮眯起眼睛努力回憶曾經的美味,遺憾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只是懷念,懷念爸爸還在的日子。
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阿榮出門一看,陶星明拿着一大串鑰匙站在門口,他擺出笑臉道,“陶哥,你好。”
陶星明對他的态度還算友善,不能叫師兄的話,也不至于像是對着何之山那麽硬邦邦地叫職務,阿榮選了一個略微谄媚地稱呼,竭力笑得親熱。
陶星明訝異道,“哦,你回來了。”一手推開門,又淡淡說道,“原來你住這裏啊。”
阿榮知道這二層小樓本是倉庫,一樓存放着一些笨重的器具和幹貨食材,二樓除了他這間居室,還有兩間鎖上門的房間,都是防盜門設計,似乎是保存着比較重要的東西。
阿榮讪讪道,“陶哥你找東西啊,要不要幫忙?”說着用手背擦擦嘴,抹掉沾在臉上的面渣兒。
陶星明頓了頓腳,說,“那你把手弄幹淨,最好找雙手套過來吧。”
阿榮答應了,回房間洗了手擦幹,轉身拉上門過來,陶星明等他一進房間就關上了門。
寬大方正的房間,從四周牆壁到中央,擺了好幾個闊大的博古架,滿滿當當放着各式各樣的瓷瓶瓷壺,從鑲了鐵欄杆的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給房間劃出長條狀的格子,灑在靜谧柔潤的器物上形成斑駁的光斑,歲月的沉澱一明一滅,整個房間顯得古樸深邃,阿榮驚呼道,“全是古董呀!”
陶星明淺淺笑道,“擺在架子上的都是不怎麽值錢的,就是樣子好看。”他說着走到牆角裏,掀開一個樟木大箱子,箱蓋裏面襯了厚厚的金黃色錦緞,阿榮跟過去,見那覆蓋的深色綢布慢慢被揭開,一件一件被小心擺放在緞子中的青花瓷器閃爍着藍紫色的微光,陶星明示意阿榮退後一步,伸出拿了白色棉布手套的雙手,凝神屏氣地将瓷盤慢慢拿出來,放在一旁的雕花大書案上。
阿榮想伸手摸摸又不太敢,湊近了臉去觀看,那小巧圓潤的瓷器表面光華流轉,散發着神秘的氣息。
陶星明取出幾樣之後也趴下來仔細審視,見阿榮那副惶恐的樣子有點好笑,端起一個盤子對阿榮道,“這個是真正的好東西,清朝康熙年間的官窯正品,叫青花題詩盤”。
那盤子周邊一圈深藍色,四朵柔媚的白花姿态各異地綻放,盤底是純白色,有兩句藍色詩文,用流麗潇灑的行書寫道“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阿榮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指輕輕撫摸,觸感冰涼又柔滑,那字跡花色宛然如新,卻一絲凸起的痕跡都沒有,做工堪稱巧奪天工,阿榮嘆服道,“太漂亮了,很值錢吧?”
陶星明笑道,“就這一個盤子,起碼幾十萬吧。”阿榮聽得大聲驚嘆。
陶星明又取出一個碗,碗身通體雪白,只在碗底用青藍色勾勒出一個大頭胖娃娃在放風筝,線條簡潔,活潑可愛,他說“這個碗是乾隆年間的,也很值錢啊。”
阿榮奇怪道,“這麽值錢的古董,你現在拿出來做什麽?”
陶星明道,“我在選涼菜的盤子啊。”
阿榮震驚,“用這盤子盛菜?”他捂着胸口道,“天哪,讓人怎麽下得了筷子!”
陶星明微笑道,“古玩古玩,價值不是深藏寶庫等着偶然的驚嘆,而在于繼續賞玩運用,盤子再值錢也是用來盛菜的,碗再漂亮也是吃飯的,只不過看是什麽人能用吧。”
“我記得有個電視劇裏講到清朝某個皇後是蒙古人,進了皇宮非要全部用金器,皇帝嫌她很沒有品味,”阿榮愣愣說道,“皇帝都是用瓷器的。”
陶星明愛惜地摩挲着瓷碗的邊緣,“步家收藏的這些清朝瓷器都是家傳珍寶,不是招待貴客也真難見天日,我先拿幾個好用的,何師兄還要再過來挑選呢。”
八道涼菜用兩拼的方式,至少需要四個精美大氣的盤子,陶星明精挑細選了半天,最後拿了同治年間的黃底粉彩梅紋盤、光緒年間的綠底粉彩菱形盤兩個豔麗絕倫的彩繪瓷盤和兩個民國初年的素雅潔淨的方形青花盤,選好的盤子被慎之又慎地放入一個空箱子裏,陶星明鎖好箱子,收好鑰匙才長出一口氣,窗外已經日影細斜,不知不覺間下午的時光都耗盡了。
陶星明伸了個懶腰道,“走吧,先吃點東西該幹活了。”
阿榮跟着他走出房間,小聲道,“我也去?”
陶星明轉頭失笑道,“怎麽,休了這麽久的假,還不想幹活?”
阿榮連忙擺手澄清,“不不不,我只是有點尴尬,見到何領班……”
陶星明二話不說攬着他的肩膀往樓梯走,“你有勇氣跟他叫板,現在倒不敢見面了?哈哈,他也就是個紙老虎而已啦!你不在的時候他還不是那個死樣子,又不是針對你一個人。”
“我當他師弟十來年,也沒見過他幾個好臉色啊,還有安東,剛來的時候比你還惶恐,天天拼命幹活,就害怕他皺一下眉頭,多少學徒都被他吓哭了啊,你表現得很好了!”
阿榮心不在焉地跟他走,腦子裏卻一直回憶着剛才架子上的一個很漂亮的彩色花瓶,他似乎聽見了師傅在腦海裏恍惚的嘆息,徐疾卻沒有響應他的關心和疑問。
作者有話要說:徐疾大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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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42、40 ...
40.
到了廚房,阿榮環視一圈放下心來,安東忙忙碌碌地切着一大堆菜,擡頭随口招呼他,封一帆氣定神閑地煲着老湯,呂大師傅淡淡嗯了一聲,步朗尼不在,何之山也不在。
阿榮先去換了衣服洗手,蹭到安東跟前,很不好意思道,“阿東,最近辛苦你了。”
安東給了他個白眼,笑道,“你走了我還真不習慣,好多活都要自己幹啊,今天這些菜可就交給你了,”說完就佯裝洗手撤退。
阿榮一邊洗菜刀一邊叫道,“我來之前你還不是什麽都要幹?再說過幾天我走了,你也一樣嘛。”
安東伸出左臂來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使勁拽到自己懷裏,阿榮還不及驚叫,他右手又過來捂了阿榮的嘴巴,俯頭在耳邊輕聲說道,“你別說要走的事了,走得人說不定是何之山呢?”
阿榮嗚嗚哼了幾聲,圓眼睛裏全是疑惑,臉被安東捂得太緊,都有點呼吸困難了,他搖動肩膀用力掙紮,安東卻游刃有餘地把他按緊,八卦道,“何之山報名參加中秋節全國廚藝大賽嘛,就是盛宴的第二天,你知道吧。”
阿榮瞪着眼睛點了點頭,鼻子都開始喘粗氣了,安東将手移開到他頭頂撸了幾把,悄聲道,“不管他得到什麽成績,反正老板心裏是不爽的,搞不好他就要走人了。”
阿榮努力地移開腦袋,小聲道,“那白姐姐……”
安東嗤笑道,“她快生了嘛,也幹不久了呀。”
阿榮長長地哦了一聲,好不容易從安東松開的胳膊中鑽出來,低頭拉展衣襟,想了想又問道,“那他打算怎麽辦?要是得了大獎的話?”
安東聳聳肩道,“步家給他最好的位置也就是主廚了,他可能是不滿足吧,畢竟還這麽年輕,想闖出自己的名頭吧。”
說話間服務小姐已打了電話過來說客人入席了,各位廚師立刻嚴肅神色,敏捷迅速地行動起來,安東簡潔明了地将今天的切配交待了幾句,阿榮抄起菜刀低頭幹活。
等到涼菜都快上完的時候,何之山匆匆忙忙地走進廚房,去呂永身邊彎腰彙報了幾句,走到竈臺開始忙活。
廚師裏只有煲湯的封一帆最是無聊,見他過來調侃道,“何兄,你近來實在是來去無蹤神出鬼沒,是不是修煉了乾坤大挪移啊?”
何之山頭也沒回,淡淡道,“家裏事情比較忙,請見諒。”
封一帆誇張地笑道,“喲,我見什麽諒啊,你是大忙人嘛~嫂夫人還好吧?”
何之山道,“媛媛還好,中秋節過了就要休産假了。”
差不多忙碌結束的陶星明插話道,“中秋節還真是繁忙的大日子啊。”
他這句話說得輕松,可聽得人都覺得心中一沉,何之山冷冷道,“別吵我,忙完的一邊去。”
陶星明碰了個釘子也沒敢繼續,只是暗自吐吐舌頭,阿榮擔心地看着他,将切好的一碟豬肉片輕輕遞到何之山的手邊放下就趕緊退開。
何之山順手拿過肉片,将前一分鐘安東遞過來的肝片和腰片倒在一個大碗中,飛快地舀入一勺澱粉,撒上細鹽,倒入生抽拌勻,炒鍋中倒入花生油,燒制六成,将上好漿的三樣材料入油鍋滑熟之後控油,手腕翻飛着兌好由醬油香醋澱粉高湯組成的芡汁,再爆鍋下料淋芡一氣呵成,一道鮮香滑嫩的爆三樣即可出鍋,何之山娴熟地整理好盤子,換了一支鍋放在火上,一邊說道,“阿東,今天的肉片都是橫紋切成一寸長,很整齊,很好,但是腰子的平行直花刀到最尾端還是不夠均勻,下次注意着。”
安東無精打采地應了,對着黎向榮苦笑,低聲道,“兄弟,切菜我真比不過你。”
阿榮嘿嘿笑道,“除了切菜,我還有啥功夫?你別埋汰我了。”
安東若有所思道,“這爆三鮮要先兌碗芡,爆鍋時才能做到鹵汁緊抱,明汁亮芡,是個很考驗快手功夫的菜啊,阿榮你手腳麻利,應該能做好。”
阿榮随口道,“我不做葷菜的啊。”
安東切了一聲,“那你切得挺帶勁啊。”
阿榮認真分辨道,“豬又不是我殺的,也不是為我殺的,我切的是肉,但我可沒犯殺孽啊。”
安東不耐煩地揮揮手道,“不跟你這小和尚計較,歪理一套套的,反正我使喚不動你殺雞宰魚,您老愛幹嘛幹嘛吧。”
阿榮急着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個我——”
安東豎起手指示意他閉嘴,因為何之山已經很不高興地瞪過來了。
阿榮郁悶地咬緊牙齒,手上繼續剁着肉餡,心中還在不忿地嘟嘟囔囔。
——笨死了你。許久沒有出聲的師傅冒出一句。
阿榮微微一震,潛意識裏四下掃視一圈,在腦海裏親熱地叫道師傅好。
——看清楚怎麽做爆三鮮了嗎?徐疾懶洋洋問道。
——那是葷菜。意思就是我不屑看,也不學。
——死小子,徐疾暗罵道,那可是由唐朝宮廷古菜“全家福”演變而來,歷時千古,是秦隴菜的代表作,一般人還真做不好。
——步家菜裏還有秦隴菜?秦隴是啥?
——秦隴就是陝西和甘肅的簡稱!秦隴菜包括陝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在內包括的大西北風味,牛羊肉為主,味道濃厚,香料豐富,很多烹饪技法延續數千年古風猶存,你多學着點!
——牛羊肉……我又不做……阿榮還在小聲辯解。
徐疾很想給他頭頂來個爆栗,嘆了半天氣,耐心道——素菜,仍由寺院菜、宮廷素菜和民間素菜三大流派組成。寺院菜崇尚‘全素’,宮廷素菜和民間素菜則‘以葷托素’,雞蛋、骨湯、蔥蒜都還在用,你有啥好糾結的啊?
——媽媽說了不準殺生,阿榮只是認認真真重複道,其他的我不懂,反正我不會下殺手的。
——西安香積寺的齋菜也很有名,那也是秦隴風味,徐疾無奈道,回頭你好好找點菜譜來練習吧。
阿榮老老實實應了,手上的活計忙完,見何之山開始做最後的菜肴,就想開溜。
正當腳底抹油之際,步朗尼走進來了。
兩周未見,那個在鄉下休閑打扮,頭發亂翹滿臉燦爛的步朗尼不見了,少東家的發型平整,笑容收斂,眼角眉梢都刻着桀骜的痕跡,他身着正裝步履優雅,用親切而絕不親密的語氣跟大家致意,最後對何之山說道,“何師兄,忙完了跟我一去過去,爸爸有話對你說。”
即使大老板招喚,也不用刻意讓少東專程過來在衆人面前宣布吧,這種誇張地姿态很是可疑,何之山随意應了,繼續做菜。
步朗尼在廚房裏轉悠了一圈,隔着玻璃對阿榮擠擠眼睛,用口型說道“你回來啦!”阿榮輕快地點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
步朗尼走到呂大師傅那邊,笑得很是親熱,“大師傅,我爸爸有點感冒了,沒胃口吃東西,你說做點什麽好?”
呂永放下手中的報紙,思索了一會道,“有新鮮的水蛇,剝一條熬點粥吧,加些陳皮紅棗和姜末,能發點汗,我叫人來弄。”
步朗尼驚奇叫道,“哇,水蛇!好久沒吃過了,好東西啊!”
呂永站起身來走到切配間門外,那裏有一個用竹芭扣好的水缸,掀開蓋子,缸底的淺水裏盤着幾條粗壯的大蛇。
阿榮這才知道那缸裏有蛇,吓了一大跳,幾步竄到步朗尼身後,只露個腦袋好奇地張望。
安東彎□去,輕輕巧巧地捉出一條一米長的黑蛇來,手指掐住要害部位,蛇頭東扭西扭吐着長信子,小眼睛裏全是冷酷的光。
安東手腕一抖就要把蛇骨架弄散,阿榮不由驚呼一聲,步朗尼對他輕輕一笑道,
“別害怕,水蛇沒毒的,肉很鮮美。”
阿榮咬着牙,他想說你們別殺這蛇好不好,但說不出口。
蛇不過是普通的食物而已,他又有什麽資格說話?
阿榮借口害怕轉身逃了出去,在月寂風清的庭院中徘徊良久,本想就此回到宿舍,可惜還沒吃晚飯,只能幹熬了大半個鐘頭回到廚房。
那條蛇已經被安東快手快腳地料理完畢,蛇頭被斬落包好,蛇身切成數段,蛇皮上的粘膜用濕布擦洗地幹幹淨淨,鍋裏的白粥咕嘟嘟地冒着泡泡,是用上好的東北大米摻入少量的泰國香米熬制的,東北米膠質重,軟糯綿滑,泰國米香味濃郁,大火熬開時加入幾滴香油,将蛇肉放進去,陳皮絲、紅棗,連同姜絲一起放入,顏色明豔,香氣襲人,忙活完的廚師悠閑地收拾剩餘的材料,配合蛇粥來準備晚飯,步朗尼盯着滾開的瓦罐,手邊準備好了一個保溫飯盒,正在對呂永抱怨道,“爸爸他這麽大的人,生病了也不肯去醫院也不肯吃藥,就躺在床上裝死。”
呂永道,“微少這樣子都幾十年了,看來這輩子是改不了的。”
步朗尼接着說道,“媽媽給他做了蜂蜜蛋酒他也不喝,我做的面條他也不吃,
又挑食又別扭,他也就聽您的話了,這粥總能吃一點。”
黎向榮在一旁聽了半晌,拉拉步朗尼的袖子輕聲道,“我知道有個湯能治輕微的傷風受涼……”
步朗尼側過頭笑了笑,“嗯,明天有空的話你幫我做。”
阿榮默默點了點頭,心想現在給我十分鐘就能做好了,等着蛇粥的步朗尼卻不需要,所謂明天做,也不過是客氣的說法吧。
最後一道菜送出廚房,封一帆和陶星明做的幾樣炒菜也出了鍋,大家拿起筷子準備吃晚飯了,有人盛了白飯,有人等着喝熱乎乎的蛇粥,起鍋的時候還灑了一把白菊花瓣,清雅的菊花香遮蓋了淡淡的血腥氣,聞起來更加誘人。
阿榮也端起一碗白飯,夾了幾筷子香菇青菜心不在焉地啃着,步朗尼舀了一盒蛇粥、和呂永何之山一起匆匆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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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疾大爺的故事
43
43、41 ...
41
第二天中午,大老板步微搖搖晃晃來到了廚房,滿頭虛汗臉色發白,拉着呂永的胳膊不放手,看起來身體狀況很不好。
陶星明趕緊搬了椅子讓他坐下,大家才吃完午飯不久,空氣裏還殘留着菜肴的香味,步微抽出手帕捂住鼻子,虛弱地笑了笑,“明天就是盛宴了,都準備好了嗎?”
何之山點點頭,沉穩地說,“一切都準備好了。”
步微贊許地說,“那就好,你好好安排吧,我可能得住院了。”說完又勉強咳了咳。
安東連忙道,“您不舒服還是趕緊去醫院吧,這裏油煙味大。”
步微指了指他們剛收拾好的桌子,碗碟還堆在水槽裏,黎向榮拿着海綿擠了大量洗潔精弄出滿池子的泡沫,一個人默默地洗碗,看見老板進來也只是局促地埋下了頭。
步微揚聲道,“阿榮,你要認真做菜!朗尼跟我說過你進步很快!”
阿榮慌亂地低頭嗯嗯了幾聲,幹巴巴地說我會努力的。
他倒不是害怕步微,但何之山凝視過來的視線實在太有存在感,叫他止不住惶恐。
阿榮知道何之山在盛宴的第二天就要去參加廚藝大賽,而此時步微的狀況似乎連盛宴都無法出席,那麽一切的重任都将壓在呂永和何之山身上。
陶星明擔心道,“老板,您的身體……”
步微吸溜了幾下鼻子,“有點着涼罷了,朗尼非要我住院修養。”
呂永忍不住插嘴道,“你都在床上躺兩天了,朗尼該早點把你扔到醫院去!凡妮夫人也真是的,偏偏這時候不在家。”
步微不好意思笑道,“明天周五,凡妮就回來了,朗寧也要回家。”
步朗寧是在一個實行寄宿制的貴族化國際小學讀書,本城是中國西南部最大的城市,各國領事館的工作人員和外商僑民都很多,很多外國小孩子和混血兒都在那邊上學。
步朗尼當年也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呆到高中時期才出來的,而家裏對步朗寧的打算由他先讀好書以後愛幹什麽都可以。
這大概也是步微潛心将長子培養出有繼承人的意識之後對幼子的溺愛吧。
呂永擡手看看時間,對步微道,“走吧,朗尼在車裏等着呢,還需要拿什麽東西嗎?”說着就要押着他往外走。
步微小聲嘀咕着,“那臭小子就知道折騰老爹,明明沒多大的事兒。”
呂永沉聲道,“微少,連醫生昨天來的時候說了吧,點滴不管用的話要立即去醫院!”
“是是是,”步微無奈地被大師傅撐着臂彎拖走,何之山在後面跟着送他們,大老板一邊邁着不穩的步子一邊擔心道,“明天是大日子啊!大日子!我可不能缺席啊!”
大老板走了,廚師們各幹各的事情,阿榮安安靜靜地洗完碗,用幹淨的棉布将碗碟都擦幹擺好,陶星明在寬大的廚房裏來回踱着步子,把專心在電子秤上稱着藥材的封一帆晃得頭暈,他幹脆放下手裏的半只當歸,郁悶道,“星明你消停點行不行,要消食外面去!”
陶星明在他面前停下來,電子秤上的白色托盤裏放了很多掰斷的當歸尾巴,釋放出濃郁的藥香,他奇道,“你做的是金銀翡翠羹吧,不用當歸啊?”
封一帆撚動着藥渣兒,淡淡道,“明天才做啊?今兒我做藥膳。”
陶星明豎起大拇指,對他擠着眼睛道,“您淡定!佩服佩服!”
封一帆單眼眨了炸,故意壓低了嗓子道,“您也有蛋,定下來還不容易?”
陶星明楞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擡起腳就踹過去,臉蛋還有點泛紅,“少來調戲老子!”歪起頭又想道什麽,“說起來當歸好像是補女人氣血的吧?你需要啊?”
“是啊,”封一帆稱好用量,随口道,“煮了好給你喝啊。”轉瞬間又把陶星明堵了個張口結舌,他支吾着用勁跺了跺腳,臉漲得通紅也說不出什麽反駁之詞。
封一帆知道陶星明嘴巴笨拙,也覺得自己開這種玩笑委實格調不高,放軟了語氣道,“別緊張啦,我就像讓你放松點。”
陶星明瞪着他,氣呼呼道,“得,您大爺是出身聖人世家,埋汰人也從不帶話把子的,我不跟你說話了。”直接轉身就出門。
阿榮在一旁看得瞠目,戳了戳安東小聲道,“陶哥今天怎麽啦?”
安東不在意地答道,“陶師兄容易緊張,平時做什麽都完美,但一聽說晚上的客人來頭大了,他還是有點發慌。”
封一帆見他們兩個毛茸茸的腦袋湊在一起嘀咕着,補充解釋道,“其實緊張也是一種好情緒,都讓人的精神高度集中,反而能高效處理事情,星明他是有點多血質,精神太敏感。”
安東笑道,“那封哥你向來處變不驚風度翩然,我輩甚為佩服啊,哈哈。”
封一帆雍容一笑,劍眉入鬓眼若晨星,傲然道,“那是,氣質是沉澱在血統裏的。”
安東見黎向榮滿臉懵懂的樣子,好心解惑道,“封哥他們承襲的是山東孔府的私房菜,你知道吧?”
封一帆擡起一手做謙遜狀,黎向榮卻傻乎乎問道,“封哥又不姓孔?”
安東給他後腦勺小小一巴掌,封一帆苦笑着摸摸鼻子道,“一百年前女婿家的,不行啊?”
“哦,”阿榮還是不甚明白,腦海裏卻猛然一個震顫。
——封家!徐疾喊出這兩個字,阿榮不由專心盯着封一帆,眼睛裏攝取的畫面被傳給另一股思維來确認分析,有些模糊的片段劃過心頭,那不過是師傅借用了他的神經細胞而已。
“你怎麽啦?”封一帆看他直直瞪着自己發傻,視線專注神情卻呆滞,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阿榮打了個激靈,遮掩道,“沒事……”佯裝揉了揉眼睛,腦子接收了師傅的指示,小心地探問道,“封哥,那你家那個娶了孔家小姐的祖輩是?”
封一帆仰頭回憶了半晌道,“那都是我爺爺的爺爺了,上世紀初就死了呀。”
徐疾從阿榮的眼睛中慢慢分辨着這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熟悉的感覺一點點滋生,太長的時間模糊了他關于故人的記憶,讓一縷幽魂不知今夕何夕。
大半年竟然都沒有這麽認真地觀察過他,徐疾暗自懊惱又感嘆道果然恍如隔世往事如雲煙,那個燃燒鮮血的年代已離得太遠太久,被遺忘在歷史塵埃中的總是比被銘刻在紀念碑上的人多得多。
“封颀烈!”封一帆一擊掌,大聲笑道,“嘿嘿,果然祖宗的名字是不能忘記的!我爺爺的爸爸叫封豫!”
阿榮微微裂開唇角,笑得懷念而欣慰,眼角閃動着水光。
——是的,你爺爺的爸爸,那麽小小的一歲的男孩子,我見過颀烈抱在懷中宛如珍寶,那個時候他只會依依呀呀地又哭又鬧,我們叫他小寶寶……徐疾的唏噓之情如一道彎流淌過阿榮的心田,酸楚的滋味在體內泛濫。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果然是孔家女婿給兒子起的名字啊,其實我們做得很多事情沒有很好的計劃,不過是拼着熱血而已……
“你今天很不對勁!”封一帆對自己的記憶力深為欽佩,自我陶醉一分鐘之後終于頂不住阿榮那太過于柔和纏綿的目光,抖着雞皮疙瘩問道,“你不是想替你陶哥報仇吧?我可不怕調戲……”
阿榮垂下頭,用手背擦着眼角,悶聲道,“我感冒了!”
安東不懷好意地叫道,“哎呀,你明天可要做大菜哦!”
“沒事!沒事的!”阿榮趕緊聲明,眼珠一轉道,“晚上我煮個湯喝了就好了。”
封一帆笑問,“什麽湯,秘方啊?”
阿榮嘿嘿笑道,“很簡單的一個方子,治風寒很有用的!我媽媽教我的!”
晚上阿榮果然做了一道湯,豆豉蔥白炖豆腐,開水裏煮上幾塊老豆腐,放入一勺淡豆鼓和兩根蔥白,嘗了嘗又稍微加了點細鹽,除此再無調味,湯汁煮開後燙呼呼地一大碗,封一帆好奇地吃了一口,豆腐醇厚湯水清淡,黎向榮就着湯泡了一碗白飯,呼嚕嚕吃了就說要回去睡覺,發點汗感冒就會全好了。
不管這湯是不是真的有用,第二天大早出現在廚房裏的黎向榮确實面色紅潤精神奕奕,他細心地歸整着備用的食材,顯得胸有成竹。
作者有話要說:徐疾大爺的故事
最近有很多事情不太順利,天氣也好冷,每一天每一天很忙碌又很憋悶……
一直在堅持的事情也開始喪失信心……
看文的親,冒個泡泡吧,給我一點點支持,無論是生活、工作還是寫文,都需要和別人交流,讓我知道自己并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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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