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逼婚

後來發生的事情,是一場讓魏寧這輩子都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噩夢。

總之,魏惜死了,就死在他眼前,死在那條木橋下,死在春汛的大水中。而被吓傻了的魏寧就那樣呆呆地站着,看着魏惜在湍急的溪水中載沉載浮,直到他猛地醒過來一邊大喊“救人啊”一邊跳下水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在山谷外發現了魏惜的屍體。

蒼白、瘦弱、已經沒有氣息的魏惜全身水淋淋地躺在地上,眼睛輕輕閉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魏惜他媽跟瘋了一樣地撲上去,表情猙獰無比,魏寧被吓得倒退一步,口中剛要說出的真相又咽回了嘴裏——要是被魏惜他媽知道是他把魏惜帶出去的,一定會要他為魏惜償命,魏寧被恐懼擊倒了,他轉過身,退出了人群。

時至今日,魏寧還在被內疚和後悔折磨着。只要一閉上眼,那張蒼白的、明媚的臉龐就會浮現在他面前。那雙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訴說着自己的死不瞑目,痛恨着魏寧的軟弱怯懦。

溪水清澈見底,有游魚在其間倏忽而過,水草逐水飄搖,一派寧和的景致。

誰能想到,在這裏曾經發生過那麽多的悲劇呢?這條小溪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魏莊的小孩,基本上隔幾年就會有一個小孩淹死在這條小溪裏。即使魏莊的父母們一而再地對孩子耳提面命,讓他們不要去小溪邊玩耍,不準他們學游水,一有違背,即使是再寵孩子的父母,也會撈起竹條就抽過去,但是因為年幼而任性的、無所懼怕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會聽從父母的苦口婆心呢?

這條小溪,就好像散發着香甜氣息的蠱毒一樣,吸引着那些孩子。

老人說這水裏有水鬼,它們守在岸邊等着那些替死鬼尋上門,被它們禍害的人,如果是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怨氣就更重,這樣一層又一層的累積,到了最後,這水邊根本去不得人了,只要一沾着水,就會被水鬼們拖下去——像這種鄉間野話,雖然聽的時候覺得很吓人,甚至暗暗下定決心以後絕對要離那條溪遠遠的,但是到了第二天,天一亮,太陽出來,萬物普照,驅散了夜晚的陰霾和可怖,周遭的一切都充滿着生機和活力,夜裏聽來的故事就漸漸淡忘了。

何況,在溪邊,三五成群,洗衣服的大媽大嬸們,她們的高聲談笑,更足以說明那些故事的荒誕。

魏寧在溪邊待了很久,一直到腳都站得麻木了,才終于打算離開。

這時候,暮色四起,朦胧的霧氣如同雲濤一樣,往裏推進,直到蔓延到了整個山谷。魏寧看到,對岸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那個方向是魏七爺一家人住的地方。魏寧剛想轉身,卻看到一個人——該是個人吧——在霧氣中影影綽綽地顯出了一個身形,正往他這邊走來——也許是走,但看上去卻像是霧氣托起的一樣——魏寧莫名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也許這個人也要回家,那就等他一程。

抱着這個心思,魏寧站在橋邊。

可奇怪的是,那個“人”明明看起來是一直在往魏寧這個方向走的,而且似乎也是越來越近,但是魏寧等了又等,那個“人”還是沒有走過來,依然在霧氣中不緊不慢地走着。魏寧耐心告罄,他正要高聲喊一句,要那個“人”走快一點,此時,魏寧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過頭,應了一聲,“人在這。”

來找魏寧的,是他媽。

Advertisement

魏寧回了一句,再轉過頭的時候,那個“人”卻不見了,眼前只有滾滾的白霧,那個模糊的身形似乎被周圍的白霧吞掉了一樣,無蹤無跡。大概是走掉了吧,魏寧心想,這時,又從霧氣中走出來了一個佝偻的身影,走得很快,幾乎在魏寧他媽到達橋邊的時候,也同時到了橋的另一頭。

魏寧他媽擡高了聲音,“七爺,這早晚出來遛彎啊。”

這是七爺?魏寧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他記憶中的七爺是一個腰板挺直,行步如風的健朗老人,眼前這個佝偻着背,邊走邊咳嗽,一頭白發亂蓬蓬的蓋住了大半張臉的老人,就是那個七爺?

魏七爺枯瘦的手握成拳,堵着嘴,咳嗽了起來,劇烈的咳嗽讓他整個身體抖動着,魏寧有一瞬間以為他那身看上去不太結實的身子骨,會就這樣咳散架,魏七爺咳嗽了幾聲,用扯風箱一樣的粗嘎聲音說,“六侄媳,那件事你和魏寧說起了沒有?”

魏寧他媽尴尬地笑了兩聲,“還沒,這不才剛回來,又出了車禍,沒來得及。”

魏七爺抽風一樣地喘了口氣,“得快點啊,遲早要說的,事情早點辦完我們也好放心,那孩子也好早點上路。”

魏寧在一旁聽得不明所以,只知道他們口中的事情和他有關,但是到底是什麽事情,他卻還被蒙在鼓裏。

魏寧他媽一邊高聲答應着,一邊拉着魏寧往回走。

匆匆忙忙間,魏寧只來得及和魏七爺打了聲招呼。魏媽媽腳步急促,一回到家,就把兩扇木門阖上,插上門闩,魏寧看到自己家的堂屋裏擺着一些奇怪的東西,四擔擡箱,箱子上系着大紅綢緞,旁邊的桌上放着兩個金漆的托盤,一個上面擱着些衣裳,棉麻綢緞各種材質的衣料都有,一個卻放着一些貴重的金銀首飾,镯戒珥簪,各色不一。

魏寧心裏一跳,有些哭笑不得地對魏媽媽說,“我說媽,您兒子連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呢,您這就把聘禮都準備好了?”

魏媽媽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桌子邊坐下,“你也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說。”

話是這麽說,但是等魏寧坐下之後,魏媽媽卻只幹坐着不開口,等了一會兒,魏寧才輕聲問,“媽,到底什麽事?”

魏媽媽攏了攏耳朵邊的頭發,“這些聘禮你都看到了吧?”

顯而易見的事,魏寧點了點頭,等着他媽的下文。

魏媽媽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這是——這是你魏三嬸送來的——”

“魏三嬸?”魏寧很久沒回來,對于魏莊這些複雜的親戚關系已經有些記不太清楚,聽了魏媽媽的話,一時之間沒想起來這魏三嬸到底是誰,忽然,魏寧腦子裏靈光一閃,心裏一跳,“您,您是說,那個魏三嬸?”魏媽媽重重地點點頭。

魏莊只有一個魏三嬸,每個人都認識,那是個瘋寡婦,也,也是魏惜的媽媽。

“她,她送這些東西過來幹什麽?”魏寧指着那些聘禮,有些磕巴地說。

魏媽媽嘆了口氣,“我也沒辦法啊,都求上門了,也就你一個的八字合得來,我也說了,你是個男人,可魏七爺說了,這事不問男女,只問八字,魏莊幾百口人,也就你和魏惜的八字合得上,那是陰陽相和,天作之美的卦象,你也知道,魏三嬸一直想給魏惜求門陰婚,讓他在下面能熱鬧點,別孤孤零零的,知道了卦象,硬是在我面前跪了一天一夜,我,我也是沒辦法,我本來也不想答應的,可,唉,人家七爺也說了,這事是天注定的,最好是不要攔,攔了要折福壽,遭報應。”

這樣雜七雜八的一堆話,魏寧只聽出了一個意思,他伸手制止了他媽繼續神神叨叨下去,“我說媽,你的意思是要我做魏惜的陰婚對象?”

魏媽媽神色間也有些不自在,“就是這個意思,這不正和你商量嘛。”

魏寧頓時覺得房間裏明亮的燈光一霎那間昏暗了許多。

他心裏百味雜陳,張了張嘴,想斷然拒絕卻又怎麽也開不了口,心裏那根深蒂固的內疚,在逼迫他點頭答應,但是同時,他又覺得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左右為難之際,魏寧家的的大門被敲響了。

“篤——篤——篤——”沉悶的,有節奏的敲門聲,讓魏寧有一種耳膜正在被敲打的錯覺,他打開了門,就看到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站在了大門口,看到魏寧的時候,本來散漫的眼神瞬間凝聚在了魏寧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跟X光一樣恨不得把魏寧剝皮剔骨一樣的照個透亮。

魏寧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中年女人看了一回,終于收回了目光,含笑地看着魏寧,滿意地點點頭。這笑容居然充滿着一種說不上來的風情,只是這風情透着一股瘋狂,讓人不敢多看。

“六嫂子,我來了。”中年女人沖着屋內喊了一聲。

“哎,哎,他嬸,進來坐,進來坐。”魏媽媽也跟着出來。

敢情這就是快十年沒見到的魏三嬸,看起來挺正常的,一點也不瘋,只是剛才那眼神,怎麽看怎麽像婆婆看未來兒媳婦,這個念頭讓魏寧背上出了一身熱汗。

魏三嬸看着魏寧,“阿寧啊,你有什麽要求盡管和我說,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辦好。”

這言下之意,沒他什麽事了,一切已成定局了?魏寧心裏有些擰巴,還沒轉過彎來,這麽多年,他一直心懷愧疚,只能偷偷地寄了一些錢給魏三嬸,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是願意代替魏惜,當魏三嬸的兒子,孝敬她,為她養老送終,但是這并不表示他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地和人結成陰婚。

光是想象那一幕,都讓魏惜毛骨悚然。

所以,魏寧決定還是把事情好好說道說道,最好是能打消魏三嬸的念頭。

就在這時,有風從門縫裏吹了進來。

六月的晚間,氣溫并不算低,但是随着這風,魏寧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他不由得抖了抖,接着,他覺得自己耳朵邊一涼,似乎被什麽冰冷的東西碰到了一樣,魏寧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什麽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有人落水,自己站在岸邊吓傻了的事情是親身經歷啊——

想當年,我還小的時候,有一次和妹去水池邊玩,鬼使神差的,就蹲在了水池邊一個勁兒的想拔一點水裏的水草,那個水池的岸是斜的,還長了些青苔比較滑,結果,我就哧溜一聲,直接滑到了水裏——接下來,就是我還站在水池邊的妹一直看着我在水池裏撲騰,越撲騰就離岸越遠,妹卻絲毫反應都沒有——要不是我媽剛好回來,你們也許就見不到我寫的這篇文了——據我妹後來說,她當時整個人大腦裏一片空白,根本什麽反應都沒有。

所以吓傻了這回事是有的,反應過來的時間,有長有短,從幾秒鐘到幾分鐘都有可能的撒~~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