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蘇葳風卷殘雲,将一桌菜剩下的都給解決了,這才滿足地放下碗筷,對要起身來收拾桌子的蘇蕤說,“姐,你和謝先生說話吧,我來收拾就好了。”
“哦。”蘇蕤淡淡應了一聲,真就讓他收拾了,然後對謝林雲道,“謝先生,要不進我的房間,我和你說幾句話吧。”
蘇葳不由看了蘇蕤一眼,心想你平常不是表現得非常高傲不近男色嗎,怎麽現在對謝先生這麽另眼相看,居然請進自己卧室裏去,難道是因為看了謝先生送來的禮物,也為物質所動了。
不怪蘇葳這麽想,本來放在客廳裏茶幾上的那兩個禮物袋子現在不見了,大約是被蘇蕤收起來了。
謝林雲雖然面上一副平和不動聲色之相,心裏也些許驚訝。
不過蘇蕤已經往他的卧室裏去了,謝林雲便也跟了過去。
進了蘇蕤的卧室,謝林雲只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間房本來就不是很大,裏面有一個貼着牆壁放的大衣櫃,然後有一張大的雙人床,床對着的牆上是一個大書櫃,書櫃裏全是書。而在靠窗的那邊,有一個書桌,書桌旁邊還有一個櫃子,櫃子上也全是書,書桌上則是電腦,和好幾疊書,又有好幾個文件夾,一大疊打印紙的資料。
整個房間裏都是滿的,裏面只有供一個人行走的一點空間。
謝林雲生來富貴,即使一個人在國外求學的時候,日子也過得舒坦,從沒有見過這麽擁堵逼仄的房間,一進去,他馬上就感覺到了憋屈和壓迫。
謝林雲甚至想,我還從不知自己有狹小空間恐懼症。
蘇蕤拉了書桌邊的椅子給謝林雲坐,自己又去關了卧室門,看到蘇葳在鬼鬼祟祟往卧室裏看,他也沒有理睬他。
屋子裏只有那一把書桌前的椅子,蘇蕤只得坐在了床上。
因為房間太小了,所以他和謝林雲距離非常近,幾乎要腿貼着腿。
蘇蕤目光溫潤,長發只是用發帶松松綁了,從肩膀垂到了胸前,烏發順滑,看着如錦緞一般,這得益于蘇蕤從來沒有去做過頭發,從小到大又一直是短發,所以頭發長得非常好。
謝林雲只是微微欠身,就伸手握住了蘇蕤的頭發,觸感光滑柔順,帶着涼意,蘇蕤因他這暧昧的動作很不習慣,想要把他的手推開,但手剛碰到謝林雲的手,謝林雲已經翻手握住了他的手,而且将他一拉,在蘇蕤反應不及的情況下,他已經被謝林雲拉了過去,幾乎坐在了謝林雲的腿上,而謝林雲居然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就那樣仰頭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
蘇蕤如遭雷擊,腦子都懵了一下,他飛快地推開了謝林雲,自己幾乎摔到了,他穩住了身體,就退到了床上去坐着。
謝林雲被蘇蕤推得往後一靠,坐穩後看向蘇蕤,蘇蕤已經面紅耳赤,那雙漂亮的眼睛甚至都紅了,做出警惕的防備之态。
蘇蕤惱怒地說,“謝先生,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魯莽了。”
謝林雲看着他笑了笑,道,“如果你覺得魯莽,我覺得很抱歉。”
蘇蕤從他那帶着笑意的眼睛判斷,就知道他根本一點也不覺得抱歉。
蘇蕤不得不板了臉,說,“我和你說真的,請你尊重我。”
謝林雲一手撐在了椅子扶手上,背靠在椅背上,是一副十分閑适的姿态,他這副貴公子模樣,蘇蕤覺得和這個房子的任何地方都不搭,他就不是自己所處的社會層次的人。
蘇蕤知道和他置氣毫無用處,便越發讓自己坐端正了姿态,又将垂到自己胸前的頭發拂到了腦後去,然後才說道,“我讓你進我的卧室,是我沒有表達清楚,讓你産生了誤會。但是,你這樣的行為,也實在太輕浮了。”
謝林雲神色看着十分溫和淡然,但是目光卻非常幽深,黑得讓人完全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蘇蕤此時也不想看明白他的心思,直接繼續說道,“其實,我今天請你來做客,并且想找你說一番話,是因為我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錯。”
謝林雲看着他,那種幽幽的目光,好像情深入骨一般,蘇蕤卻只是心裏越發冷靜,心想自己怎麽可能鬥得過這種人,再說,他根本沒有和他浪費時間的意思。
蘇蕤本來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之後就撐在了床上,他的神情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戒備,而是變得放松了,就如同整個人都軟了下來,眼神也軟了下來,謝林雲看他這般,只想親吻他,擁抱他,然後把他按在床上……
蘇蕤卻看着他說,“謝先生,你來我家作客,想來已經看明白了我家裏的情況。我和蘇葳現在只有爸爸,媽媽已經過世了,家裏只是很一般的家庭,能夠保證溫飽活着而已,和你實在是相差到天差地別。你沒覺得自從你進入我家,便開始非常不自在了嗎,你不适應這裏,也不接受這裏,到這裏來,你連手往哪裏放都不知道。我和你的差距,便有這麽大。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我的,但我卻想你根本不是真的看上了我什麽,也許只是覺得我這個人和你以前遇到的女人有一些不一樣,或者看習慣了你生活中經常出現的那些女人,想要換一種口味。即使你這樣想,其實也是對我這方面的魅力的肯定,要說我一點歡喜也沒有,那顯然不現實,但要說我特別歡喜,那完全沒有。也許你只是覺得學校裏的女生比較清純或者單純,如果是這樣,我們學校就有成千上萬的女生,漂亮的,有風情的,才華橫溢的,能力出衆的,你接觸她們,說不定比對我還要更有感覺一些。而你現在這樣來找我,其實已經讓我有了困擾。之前一段時間,總是收到你的短信和電話,我也是高興的,聽你說的話,是我從沒有聽過的,你的世界,也是我以前從沒有接觸過的,我歡喜,也不好拒絕。但你越是對我好,對我關注,這越讓我不好接受。因為我心裏沒有和你親近的念頭,也不想和你交往。”
說到這裏,他的眼裏又陷入了一種迷離的悲傷和憂郁,謝林雲一直都沒有說話,此時看他這樣,很想伸手碰一碰他,不過他坐在那裏并沒有動。
蘇蕤深吸了口氣,又嘆了口氣,才又看向謝林雲,說,“謝先生,你也聽到我弟弟剛才所說的話了吧,他問你是不是在追我,是不是打算娶我。你當時沒有回答他,其實他這麽問你,我便感覺到了難堪和羞愧。因為你我都明白,你完全沒有這個意思,這顯得我很高攀妄想,我覺得很難堪,但是我無法責怪我弟弟,因為他全是為我好,這不是他的錯。只是我們和你的觀念很不一樣,在我們的心裏,談戀愛的結果就是結婚,就是組成一個穩固的家庭,繁衍後代,惠及家族,但在你的心裏,也許只是想享受戀愛的過程而已,因為戀愛比婚姻美好,也沒有法律的約束,沒有要照顧後代的責任,更不涉及家族問題的各種麻煩和煩惱。你我在這個問題上存在最根本的分歧。所以,謝先生,真的很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繼續和你接觸了。”
蘇蕤不知道自己黑幽幽的眼裏蒙着一層水汽,那麽柔柔地看着人,像是籠罩着煙雨的山水,讓人沉淪。
謝林雲在心裏想,他的眼睛真漂亮。
但他也不得不認可了蘇蕤的話,他有自己的判斷,他問自己,你喜歡這個漂亮倔強驕傲又思維清晰的小姑娘嗎,他只有一個答案,非常肯定,不用遲疑:喜歡,而且很喜歡;他又問自己,你會考慮和他結婚嗎,他的答案也只有一個,非常肯定,沒有遲疑:完全沒考慮過。
謝林雲自有自己的決斷,而且他也說不上是個善人,他在他的社會階層裏做他的事情,有他的善和恻隐之心,他能夠資助很多貧困兒童上學,能夠為病重卻無金錢醫治的病人捐款,能夠将大筆的錢捐給慈善機構,但在商場上絕對不會有任何手軟,涉及到自己根本利益的時候,他也是寸步不讓,他的婚姻,顯然涉及到他的根本利益了。
都還沒有戀愛,就談婚姻,在蘇葳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确是在心裏輕蔑地想,真是癡心妄想。
此時被蘇蕤說出來,他居然生出了一絲羞愧。
在初戀的時候,謝林雲也曾想過,戀愛之後他應該和女友結婚,但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有過多少女人,并且談過好幾次固定的戀愛之後,他對婚姻便非常淡了,甚至不想再去想婚姻的事情,除非以後準備要一個法定的繼承人的時候。
但對于一個将精子保存在特定精子庫中的人,他甚至連要法定繼承人的時候,也并不一定需要結婚。
科技的發達,反而淡化了傳統家庭的觀念,正如蘇蕤的那個老師所說,當人類實現在培養器中培養後代的時候,女人也不再是孕育的載體,到時候,婚姻和家庭是不是會更加被淡化。
他像是重新了解了一部分的蘇蕤,所以他尊重了他的決定。
他看着蘇蕤,依然有迷戀之心,心想他長得多麽漂亮,特別是那一雙眼睛,簡直要把自己的魂都給勾走了,自己總想起他也是應該,嘴裏便說,“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攪你。”
蘇蕤微微勾了勾唇,看着他,低聲道,“謝謝你。我送你下樓吧,你自己開的車嗎?”
蘇蕤早就注意到了謝林雲在他卧室裏的不自在,這麽狹小又擁堵的房間,他恐怕從沒有感受過吧。
謝林雲道,“是。”
蘇蕤過去開了門,謝林雲便起身走了出去,蘇蕤從衣櫃裏拿出了陳簡送來的那兩個袋子,在客廳裏,還有謝林雲這次提來的一份禮物,蘇蕤不知道裏面是什麽,但也将袋子提到了手裏,他和謝林雲一起出門去,謝林雲看了看他手裏的東西,蘇蕤便說道,“我知道你出手,東西定然貴重,所以我不能接受。我送下去放你車上吧。”
謝林雲面無表情,什麽話也沒說,人已經往樓下走了。
蘇蕤和他一起下了樓,謝林雲的車停在小區裏一株樹下,他自己開了車門坐上了駕駛位,又開了後備箱,蘇蕤将那些東西都放進了他的後備箱裏。
謝林雲從後車鏡看着蘇蕤,蘇蕤放好東西後,走到前面去對他揮了揮手,說道,“謝謝你的酒,還有你賞光過來用晚飯。”
謝林雲居然是現在才注意到他左手指上纏着創可貼,他記得早上他手指上沒這個東西,他本想問一句,但之後又沒問,只是對他笑着點了一下頭,就開車走了。
蘇蕤站在那裏看着他的車在前方拐彎處不見了蹤影,這才上了樓去。
蘇蕤一大早便是這個主意,但現在這麽做了,他心裏并不大好受,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上了樓,蘇葳還在廚房裏洗碗,蘇蕤知道他剛才一定貼到門上偷聽了,所以才碗都沒時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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