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梁清回過頭來看了費奕真一眼,然後又把頭轉了回去,說道,“那時候我大概會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費奕真點了點頭。

兩個人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地上了車。梁清望着窗外,一動不動,并不看費奕真,心裏不知道在想着什麽。然後他的一只手突然被另外一個冰冷卻柔軟的手掌給緊緊握住。

費奕真看着他,眼中帶着盈盈的天光反射,緊抿的雙唇仿佛在訴說一些什麽,卻又無法說出口。

最後他只是牽着梁清的手,別過了頭,望向了另一面的窗外風景。

只有冰冷的手指始終沒有放開,哪怕并清晨的空氣凍傷,也不願就這樣放開手。

費奕真看着窗外慢慢進入冬日的蕭瑟風景,感受到梁清的手指慢慢用力,反握住了自己的手,卻不知道怎麽才能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梁清。

他昨晚一直沒怎麽睡好。

他也不知道是出于自己過于活躍的想象還是半夢半醒中已經被忘卻的夢境,總覺得有個女孩正在一座滿是奇怪扭曲的瘋子的醫院裏面拔步狂奔。她在無數個走廊和如同監獄一般的空房間裏面反複奔逃,卻始終找不到出口,最後發出一聲尖叫,慢慢地就蹲下了身,也變成了一個瘋子。

費奕真是被噩夢驚醒的。

如此不停地反複,慢慢的那個印象裏面的人就不知何時變成了梁清。最後在半睡半醒間,他看見梁清站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兩側都是被栅欄所間隔的一個一個的小房間,像是精神病院,又像是監獄。

他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卻又仿佛帶着一種扭曲的笑容。

垂下的手腕中拿着刀,刀鋒鮮血淋漓。

費奕真睜開雙眼,發現天色還是半明,然而他卻已經無法睡着。

——是我做了什麽嗎?是我改變了什麽,導致了一切的不同嗎?

可是,他卻已經早早地對于曾經見過的“梁清”失去了印象,随着時間的流逝,現在的梁清正在緩慢卻堅定地把“曾經的梁清”給慢慢地覆蓋。

“梁清”的影子,已經模糊不清。

費奕真想,我不能讓他變成那樣。

但是,他能夠做什麽?

他不知道有什麽是他能夠做的。

周五這一天所有的考試終于都結束了。第二天費奕真就坐上了前往範西雨所在醫院的公車。這個醫院很偏遠,甚至不在市內。費奕真坐車花了不少時間才到地方。

跟門衛登記了之後進去之後,費奕真發現這地方管理得極為嚴格,從底樓開始到四樓,一眼望去所有的窗戶都裝了鐵栅欄,看上去不像醫院,反而像是監獄。

他的心發出咯吱一聲,只覺得渾身都有些發寒。

他很難想象一個精神正常,正值青春的少女被關在這樣的地方,會是什麽樣的感覺。梁清會知道對方可能遇上的一切嗎?

一路走過去住院區的時候,費奕真聽到了各種嘈雜的聲音,有人在詭異地尖聲發笑有人在神神鬼鬼地念叨,還有個女人拉住護士,非要說另一個病人要用刀叉謀殺她……各種各樣的聲音讓費奕真背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當他走到護士面前詢問起範西雨的事情時,護士翻了半天記錄,卻告訴他範西雨已經被她父母接走,說是轉院了。

費奕真意外了一下,問是去了哪裏。護士只說是在警方協助下轉院了,并不肯告訴他去了哪裏。

費奕真本來聽到是被父母接走,擔憂已經減輕了一些,但是聽到是在警方協助下時,心有些吊了起來。

可惜任他費盡口舌,護士只是強調病人的私隱不能洩露,并不肯告訴他範西雨的下落。

回到家裏之後,費奕真再次開始查詢和打聽範西雨的消息,但是這次轉院卻似乎已經沒有消息傳出來了,反正費奕真什麽都沒有打聽到,仿佛公衆對于這個人的消息已經沒有任何關心。

但是他卻并不死心,一直試圖通過各種途徑想要打聽到她的消息。

梁清最後知道他的行動之後,真的火了,按住他吼道:“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麽!?她被她父母接走了那不是很好!?她父母還會傷害她嗎!?”

費奕真說道:“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然後知道了你又能做什麽呢?真的證明是我做了什麽你又能做什麽呢!?”梁清冷笑道,“你想替她平反嗎!?然後證明我設計謀害她?”

費奕真覺得心跳飛快,幾乎到了快要拉斷心弦的地步,顫抖着問道:“你有嗎?”

梁清說道:“你不就是那樣想的嗎?”

費奕真追問道:“你有嗎?”

梁清冷笑:“我有沒有又有什麽關系,你不是已經那樣認定了嗎?”

費奕真用力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希望得出的結果是你沒有。”

“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堅持不懈地想要去見範西雨?就讓這件事這麽過去不就好了?”梁清的眼神深邃,望着費奕真一字一句說道。

“因為你沒辦法說服我!”費奕真神态脆弱,很艱難才說出口道,“有時候我的希望和我的認識并不相符。我需要更加有利的證據來說服我,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因為希望可能和我背道而馳就去逃避真相。不管結果如何,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認。”

“……費奕真,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倔?”半晌,梁清帶着一種憂傷的表情問道。

費奕真張了張嘴,最後卻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

“然後,如果确認了她沒有瘋,而真正犯罪的人是我,你要怎麽樣?你要把我送進去嗎?監獄或者瘋人院?”梁清望着他,開口平靜無波地問道。

費奕真頓時愣住。

梁清再一次逼問道:“你會怎麽做?”

費奕真半晌開不了口,許久,才用近乎斷氣的微弱聲音問道:“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費奕真往後退了一步,仿佛承受不住這訊息似的抽了一口氣。他半晌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怎麽……能這麽做?”

梁清反問道:“我為什麽不能?”

他高高擡起下巴,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表情望着費奕真,冷漠到幾乎讓費奕真以為是另一個人。

費奕真顫抖着聲音,問道:“阿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那不是一個巴掌,一次打架,那是一個女孩子的整個未來。”

梁清伸出手,捧住費奕真的頭,說道:“所以你現在就可以做出決定,是要選擇我,還是去拯救她,毀掉我的未來。告訴我,費奕真,你要選擇哪個?”

費奕真被他雙手按住後腦,又受到逼問,已經分不出是什麽樣的複雜感情,伸出雙手拉下了梁清的雙臂,露出掙紮的神态,咬緊了牙齒。

梁清再一次逼問道:“告訴你,你選誰?”

費奕真一直沒有說話,于是梁清伸手幫他拿出了褲袋中的手機,解開了安全鎖,放在他的手裏,說道:“如果你真的想幫範西雨,現在就打電話報警,把這件事告訴警察。我可以告訴你李警官的電話,他一定很樂意把我抓捕歸案。如果是奕真你報警,我絕不抵抗,會全部照實認罪。”

他貼在費奕真的耳邊催促道:“報警吧。”

費奕真終于全面崩潰,一把推開了他,整個人腳步踉跄地跑走了。

費奕真回到家,拿着手機,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他的腦子裏面充滿了關于範西雨和梁清的事情,一會兒是精神病院裏那明顯異于常人世界的場景,一會兒是梁清悲傷又充滿了譴責的笑容,過一會兒又變成了梁清可能被抓捕和拘留的事實……混亂的思緒和感情充滿了他的整個大腦,讓他無法思考。

範西雨的樣子在他的腦中翻騰,那張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嘲諷,可是當費奕真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地按下了第一個手機號的時候,卻幾乎條件反射一樣地按掉了撥號界面。他屈起雙膝,把自己緊緊地蜷縮在床上靠牆的一個小小的角落,只覺得連空氣都變得逼仄起來,讓人無法呼吸。

數次打開手機然後又關上,他終于發現,無論按開撥號界面多少次,他其實都完全不可能打出任何一個電話。

從一開始這個事實就已經被注定,他根本不可能去檢舉梁清。

良知跟他說,你這是在同流合污,毀掉一個女孩的未來;但它又告訴他,哪怕有那麽一瞬間他會興起舉報梁清的念頭,都是對于感情和良心的雙重背叛。

兩種意識在他的胸中不能争鬥,幾乎要把他的人格都要撕裂成兩半。

他沒有吃飯,一個人靜靜地蜷縮在了床鋪角落許久,最後或許是因為思想上的嚴重負擔導致精神上的疲憊感,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然後他夢見了梁清身帶枷鎖,站在了一個空曠監獄的中間。他站在那裏,監獄雖然大致有監獄的樣子,但是牆壁卻像是一半還滾蕩着的紅色熔岩,梁清的腳踩在熔岩之中,腳底和足踝上都覆蓋着一層可怖的焦灼和水泡。

他問道:“奕真,你高興嗎?”

——奕真,你高興嗎?

費奕真急喘着從睡夢中驚醒。

他望着天花板拼命呼吸,雙眼許久都沒能重聚神采。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手上還拿着手機,停頓了半晌之後,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把它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把它摔成了兩半。

然後費奕真覺得自己仿佛自己突然解脫了,身上流下的冷汗浸濕了大半的內衣,他卻完全不覺得濕冷難受。

梁清,你贏了。

第二天早上,費奕真吃了兩口早餐突然惡心反胃,忍不住就跑到廁所吐了起來。

陳雪妍被吓了一跳,忙問怎麽回事。費奕真只是漱了漱口,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笑着說沒事。

費執明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是不是生病了?如果難受的話,就說出來,別硬撐着。我讓小王陪你和你媽去醫院。”

但是費奕真又搖了搖頭,堅持道:“我真的沒事,可能是有點小感冒又沒有休息好吧。”

費執明聽他這樣說,也沒有堅持,只是交代道:“那你回去再去睡一下吧。反正是寒假,你也不需要這麽早起來。待會兒喝點水,吃個感冒藥,然後好好休息一下。”

費奕真乖巧地應下。

最後他只是喝了一杯感冒沖劑,也沒有吃什麽東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其實昨晚就沒有怎麽睡好,但是雖然身體上異常疲倦,但是精神亢奮,清醒得不得了,完全沒有想睡的意思。

但是身體卻又疲憊到了極點,根本無法讓他打開電腦開始作業。

最後他只好把自己包裹在被子裏面,靜靜地躺在床上什麽也不做。

他試着想要什麽都不想,努力讓自己睡着,但卻成果不彰。範西雨和精神病院的事情一直冒出來,想忘也忘不了,費奕真覺得他都快要被自己逼瘋了。

如果這樣瘋了,說不定還會好許多吧?至少瘋子不會有罪惡感,不會讓他自己這樣痛苦。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

費奕真想要嘗試着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這種事情,安慰自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這也無法扭曲他的認知。

錯誤的永遠不會變成正确的。

傷害就是傷害。

兩天之後,費執明和陳雪妍發現,費奕真這所謂的小小感冒,随着時間過去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起來。頭暈,胸悶,盜汗……冷汗都快把整個人浸濕了,體溫卻還是偏低,手掌摸上去都覺得冰冷得像死人。

若不是他的手掌還是一如既往地柔軟,陳雪妍甚至會以為她摸到的其實是一具屍體。

第一天的時候,費奕真沒什麽食欲,陳雪妍特意煮的白粥他也只喝了兩口就覺得難受喝不下去,夫妻倆也只以為是因為他身體不舒服,沒什麽胃口。但是随着時間過去,哪怕已經吃了藥,他的情況也沒有絲毫好轉。

第二天下午,陳雪妍擔憂着他兩天都沒有怎麽好好吃東西這件事,就做了碗清湯面,強迫費奕真一定要吃下去。費奕真也知道自己讓陳雪妍擔心了,果然很給面子地吃了下去。

結果沒過多久就出了事。

費奕真把吃下去的大部分東西都吐了出來,同時吐出來的還有血絲。

費執明本來就因為費奕真的病而憂心,所以這天還提早趕掉了工作,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幾乎是扔下了所有的事情就趕到了醫院。

急診醫生幫費奕真看完了病,安排他去挂着點滴,然後對費執明夫婦兩說道:“感冒?什麽感冒會是這樣的症狀?他這明顯是焦慮症,還帶着輕微的胃潰瘍。什麽事情值得你們把個半大的孩子逼得這麽緊?”

費執明和陳雪妍雙雙愣住了,半晌,費執明猶豫着開口問道:“大夫你确定沒有診斷錯?”

大夫說道:“八九不離十。他的身體其實很健康,除了并發性胃潰瘍的問題之外,看起來大部分的問題都是在精神上。待會兒我讓你們帶他去做一套比較全面的檢查,應該能更好地作出判斷。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現在這種情況的,以前有發生類似的事嗎?”

“昨天開始……說是感冒不舒服,然後突然就病倒了。”陳雪妍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是不是期末考試考砸了?”

“他在一中上高二,昨天成績剛出來,年級前三。而且他很喜歡讀書,我們其實沒有對他的成績做過要求的,但是他會很自覺地學習。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老醫生問道:“有沒有和女孩子在談朋友?”

陳雪妍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對這方面……不大幹涉的。不過常常收到粉絲信,我兒子似乎比較晚熟,對這方面沒什麽反應,開他玩笑他也就是笑笑,所以應該是沒談朋友的。”

老醫生想了半天,才再次開口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或者威脅了?”

陳雪妍說道:“這大概也不太可能。事實上……這孩子自己寫書寫劇本也賺了不少錢了,我們家對他在錢上面管得也算是比較寬松,他不是會為錢或者和同學的意氣之争煩惱的人。”

大夫頓時愣住:“寫書?”

陳雪妍點了點頭:“大夫您看過《新百家争鳴》或者《天下第一食肆》嗎?我兒子就是這兩部的作者和編劇。”

“重華?”老大夫頓時愣了一下,才有些驚愕地說道,“小夥子怎麽會出這種問題?看文章他不是挺大氣寬和的一小夥麽?”

陳雪妍不知道怎麽回答。

其實她也很奇怪,費奕真根本就不像是會得焦慮症的人啊。

老大夫問道:“這兩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們有問過他到底是在為什麽事情煩惱嗎?”

陳雪妍皺眉,半捂住嘴有些脆弱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前兩天明明還好好的啊。他說自己感冒了,我還以為他真的感冒了。這孩子有什麽煩惱不能跟我說的,我什麽都會聽的啊。”

老大夫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你們還是先去跟他溝通一下吧。有些事兒說出來就會好很多,憋在心裏最容易生病。他如果有什麽事不好說出口的,你們多點耐心,跟孩子多溝通一下。焦慮症這玩意兒,按我們的老話說就是心病,還需要心藥醫。”

陳雪妍點了點頭。

費奕真挂着點滴,慢慢地就覺得神思模糊,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态。但是他的精神上卻又有一部分是清醒的,自主地觀察着周圍的狀況。費家父母進來的時候,門口正在配藥的護士打了聲招呼,費奕真就猛然驚醒了過來。

費執明态度溫和地問道:“怎麽樣?還很不舒服嗎?”

費奕真搖了搖頭,有些虛弱地笑答道:“還好。”

費執明說道:“醫生說你根本沒有感冒,而是出現了焦慮症,還伴随着焦慮引發的胃潰瘍,你在煩惱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直接開門見山的問話下了陳雪妍一跳,不贊同地叫道:“執明——”

費執明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對費奕真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事情是連對我和你媽都不能說的,但是你不說,大概是有真的不能跟我們說的理由吧。但是費奕真,男子漢大丈夫,不管有什麽煩惱,都不是學林妹妹憂憂愁愁熬壞自己身體的理由。‘坐而思不如起而行’,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明白才對。如果真有什麽讓你覺得很煩惱的事情,就想辦法去解決它,而不是坐在這裏糟踐自己的身體。”

費奕真頓時被震住了。

半晌,他開口帶着很淡的笑問道:“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麽解決問題。”

費執明這才問道:“完全不能對你媽跟我說嗎?”

費奕真沉默了幾秒,然後才回答道:“不能。”

費執明頓時表情也有些凝重,斟酌着詞句,正打算再次開口,卻聽到費奕真問道:“爸,如果我犯法了,殺人了,你會怎麽辦?”

費執明問道:“你要聽實話?”

費奕真點了點頭。

費執明說道:“你大概不會很高興聽到實話。”

費奕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站在我的立場來說,如果你殺人犯法了,我大概會想盡一切辦法幫你脫罪吧,哪怕使用一些你可能不認可的不正當手段。我不會在意整件事裏面你犯了什麽樣的錯,我只會用盡一切關系讓你少受一些苦處。”

“可是……那是錯誤的。”

費執明問道:“那真是錯誤的嗎?”

費奕真頓時被他的反問給弄糊塗了。

費執明轉了一個口吻,說道:“或許那确實是錯誤的吧,如果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來看。但是如果任何一個人站在我的位置,都會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奕真,雖然我不想抹滅你從小到大的這份純真,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像你爸一樣,自私自利,他們也許在看到新聞的時候會譴責別人擾亂法紀,仗勢欺人,但是落到自己身上,估計就都是和你爸一樣的做法了。反而是像你這樣子的人,才是很少見的。”

他又說道:“法理不外乎人情,這人情其實就是很有發揮餘地的部分。人有各種各樣的感情,會為了自己的感情做出各種各樣的選擇,所以有時候明明是錯誤的事情,大家卻依舊覺得是情有可原的——這就是大部分人會有的想法。到底是法理正确還是感情正确……許多人都是說着前者,做着後者。”

費奕真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這些話給打碎了。

他再一次追問道:“爸,如果……我真的犯法了……但是,卻不需要你幫我脫罪,只是自己覺得難受……”

費執明說道:“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犯罪了,但是我覺得我的奕真并不是會做壞事的人。因為只要稍微有一點想做壞事的念頭,你自己就會責怪死自己。不過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我也覺得那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就按你的想法去彌補吧。盡量消解傷害,平複自己的不安。”

費奕真聽完費執明所說的話,心情終于獲得了恰當的開解,覺得豁然開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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